自塘头一事过后,新军内部便大大整改了一番,虽然匆忙之间不是那么规范,但倒也是似模似样的。张偕因此事有功,被董云封为参乘,常跟随他左右。这个官说白了,就是董云的私人警卫,因为能常伴董云左右,叫好多人眼红不已。张偕却稳如泰山,就算捡了别人眼里的大便宜也没见得多么高兴。
“二嫂想什么呢?竟想的这般入神?”一道清丽的嗓音自身后传来,张媗的碧色身影出现在谢同君旁边。
回过头来,她略显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抹淡淡的笑意,从前清丽卓绝的面庞上,不知何时笼上了一层极淡的哀愁,为她平添了份楚楚可怜的美感。
“二嫂?”张媗推了推谢同君,促狭的瞧着她:“二嫂盯着我做什么?莫非是睹我思我二哥?”
“你这小姑娘家家的,整日把相思挂嘴上,莫非是春心动了不成?”谢同君挑挑眉头。
“谁小姑娘家家?我可比二嫂还大些呢!”张媗不服气的噘嘴,脸色却悄悄红了几分,下一刻,却突然眉头微蹙,有些迷茫的问她:“二嫂,你跟我说说到底什么是喜欢吧?”
“什么是喜欢?”谢同君蹙起眉头,狐疑的打量她几眼,却什么也没瞧出来,想了想,有些无奈的笑了:“其实我也说不清楚。”
“怎么会?”张媗奇怪的看着她:“你跟二哥琴瑟和鸣,感情甚好,怎么会不明白?”
“我不知道。”其实她对张偕的感情很微妙,也很奇怪,说是动心,也的确是动了心,但俩人之间更多的,却不仅仅只局限于喜欢这一种简单的感情上。从最初的防备试探,到后来的信任倚靠,两人之间更多的是彼此相互珍惜的感觉,更像是朋友知己,要说喜欢不喜欢,谢同君却从来没深入的想过这个问题。
“那若是不小心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可怎么办?”张媗呆呆的瞧着地面,眉宇之间满是清愁。
谢同君心思微动,怜惜的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既然不该喜欢,那便慧剑斩情丝吧!”
“可我忍不住……舍不得……放不下……”
春风迎头,卷起地上尚未来得及腐化的干草,草叶在风里打着旋儿,呼啸着落下,一股彻骨的凉意扑面而至。
看着张媗泪睫于莹的样子,她忽然觉得心头被无端的揪紧了。
古代的女子,多为盲婚哑嫁,就算少数有情人终成眷属者,感情历程也是简单的可怕,或许就是一瞬间的心动,然后便纠结心头放一辈子。不知道张媗在黯然伤怀的时候,会不会后悔自己那么轻易的就动了情呢?
收回不知飘到哪里的思绪,谢同君定了定神,干脆开门见山:“舍不得,放不下,伤的最终还是你自己。你若想要这段感情,就尽力去抢去争,若不想要,劝你趁早歇了心思,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去抢……”张媗迷惑地看着她,半晌后,却是哀哀一笑,怅然道:“罢了!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求而不得,总比夺人之爱要好的多!”顿了顿,她突然一弯唇角,小巧的下巴微微扬起,骄傲道:“天下男子比比皆是,青年才俊更是数不胜数,我何必要一叶障目呢?”
她做出一副豁达的样子,内心里到底是不是真的看开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不过对于她的这份骨气和傲气,谢同君倒是极为欣赏的。
俩人在这边说着话,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不住有人发出惊叹的呓语,谢同君放下手里的针线,扒着窗子往外一看,果然瞧见外头站了一大群人。
“外面怎么了?”张媗好奇的探过身子。
“出去看看吧。”谢同君整理了下衣裳,刚出房门,便瞧见那一伙人边大声说笑,边拥着两三个人,浩浩荡荡涌向平常议事才会用的大帐里头。
谢同君眉头微挑,看见张绣也凑在那群人里头,连忙将他喊了过来,好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莫非来了什么大人物不成?”
张绣笑的喜气盈盈,朝她摆了摆手,却是卖了个关子:“虽不是什么大人物,却是一股东风!”
谢同君不满的横他一眼:“什么东风?说清楚。”
“你可听说过一个叫甄玄的人?”张绣倒也不恼,好脾气的看着她:“这个人乃是仲殷挚友,是从下邳那边赶来的。”
“下邳?那他岂不是知道我大哥他们的消息?”谢同君一把揪住他手臂,紧张的看着他:“他刚才有没有说现如今下邳情形如何?”
“嘶——你先放手!”张绣吃痛惊呼,像避着牛鬼蛇神似的,连忙往后退了两步,保持着安全距离,呼了口气道:“下邳反了。”
他耷拉着眼皮,语气一丝起伏也没有。
谢同君吃不准他话里的意思,皱着眉道:“然后呢?胜了?还是败了?谁起的头?谁领的兵?谢家可有参与?”
一连声儿的问题丢出来,张绣也是被她问的哑口无言,怔了怔才道:“这个现在还不知,但他们在大帐里头应该会说的。”
“堂兄、同君。”一道儒雅的嗓音自俩人身后传来。
谢同君转眼望去,果然看见张偕正站在大帐外头,笑意盈盈的看着她,朝她招了招手。
“我可以进去?”她惊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议事堂向来是男人的地盘,哪有他们女人进去的机会?即便她再想听他们说什么,也绝对不会硬闯进去给张偕找麻烦。
“进来吧。”张偕笑着点点头,拉着她的手走进帐里。
俩人是打算找个隐蔽些的角落静静坐着的,帐口那几人看见他们,微微朝他们点了点头,还有两人起身,给他们让了个位子。这可真算是意料之外,谢同君刚准备坐下,一道极阴极沉的嗓音就响了起来:“议事之处,怎能带个女人进来?张参乘莫非要坏了规矩不成?”
谢同君抬眼一看,就是那日在塘头府衙里闹得最凶的那个人,这人名叫杜屈,此刻正面色不善的看着她。
谢同君眉头一挑,毫不在意的轻笑着坐下,意味深长道:“原来是你,难为你还懂得规矩二字。莫说从前,便是此时此刻,你好像也没守过规矩吧?”
先不说张偕官职在他之上,连董云看见他们进来都没开口,这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你这女子……简直无礼至极!”杜屈被她臊的面红耳赤,怒目圆睁瞪视着她:“男人议事,哪有女人参与的道理?在这么多人面前抛头露面,简直是不守妇道!不知所谓!”
不守妇道?不知所谓?
谢同君简直要被气笑了,这个时代对女子的管束本来就没有后世那么严,女子出门见客也并非什么稀罕事,这人为了骂赢她,帽子扣的倒是大。
“我怎么做,干卿何事?倒是你,口口声声瞧不起女人,却在这里跟女人逞口舌之快,传出去也不怕大家笑掉了大牙。”
本来刚刚还闹哄哄的营帐里头早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停止交谈,扭头看着他们几人,颇有几分看热闹的意思。
张绣跪坐在张偕旁边,一张脸臊的通红,恨不能拿袖子挡住自己,下面还在不住的拉扯着张偕的袖子,低声道:“快让弟妹少说两句吧……”
张偕微微低头,只淡淡的笑了笑,端起面前的茶盌优雅的喝了口水,却没有多话。
“你说什么?”杜屈猛地站起身子,“啪”一掌拍在案几上,恶狠狠的看着她:“你再说一遍?”
“你莫非想动手不成?”谢同君扬眉看向他,不客气的嘲讽道:“刚刚不是还口口声声礼仪规矩吗?这才多久就原形毕露了?”
杜屈气的浑身发抖,忍了半晌才忍下这口气,阴阳怪气道:“圣人有言:‘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张夫人果真此话贯彻到极致。张参乘,你放任自己夫人在此胡闹,莫非是借私怨为难我不成?还是说,参乘如今成了少主近臣,在我们这些昭陵军面前,更有底气了些?”
“我想你误会了。”张偕终于抬起头来,静静地笑看着他:“其一、在下并不记得跟你有什么私怨,其二、女子说话,我实在不好接嘴。”
张偕话音才落,营帐里顿时传来一阵不客气的笑声,甚至有人指着杜屈窃窃私语。
“其三、你事事都将昭陵军扯上,莫非是打算拿昭陵军当枪使不成?”谢同君似笑非笑的瞧着他:“我看昭陵军并非没有底气,而是在你屡次挑拨中被你故意打压下去的。”
奉阳本来作壁上观,此刻终于忍不住多看了杜屈几眼,想起塘头府衙的事情,眼神顿时变的阴翳可怕。
“好了,此事打住,接下来继续说刚才的事情。”董云淡淡的接口,他瞧了谢同君一眼,友善的笑了笑,顺口道:“张夫人乃是谢氏族女,此事与她也有些关系,反正是喜事,便叫她听听吧。”
谢同君这才来得及往堂上看,只见那边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个她还认得,正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甄玄。他还是像往常那样,神色淡漠异常,捧着酒盏自斟自饮,他旁边那两人,一胖一瘦,胖的那个容色淡淡的坐在一边,只不经意似的瞟了她一眼,瘦的那个则抑扬顿挫的讲起他在下邳的所见所闻。
原来,早在十天之前,下邳也有人起事,这人因为跟人吵架,不小心误杀了人,害怕官府追究罪责,干脆将他认识的人全都煽动起来,凑齐了三四百人攻打下邳府衙,可没想到的是,他败了。
不过这事并没完,虽然他败了,却意外得知下邳县尉近日强纳了一个女子为妾,巧的是,这女子的情郎就是县尉身边的小吏,他找到了这个小吏,花三金买通了他,然后趁着夜深人静之际,与这二人合谋,将下邳县尉杀死了。
第二天一大早,下邳县尉梁玢的尸身被悬尸城墙,下邳不攻自破。下邳百姓因积怨已久,不少人纷纷响应,投到反军麾下,就这么也凑了个两千多人。
“其实这么多人投靠到我们天令军麾下,说起来也是运气!”说到激动的时候,那瘦高个猛地从席上站起,大声道:“当时梁玢尸体被悬尸城墙,第二天早上不知怎么的七窍流血,当时不晓得从哪里传来谣言,说是因为徐朝暴戾,官员无度,因此上天示警,才杀了这孽贼!又有那小吏二人站出来哭诉,传的神乎其神的……大家伙儿也就信了,还有胆大的人将梁玢尸身放下来,将他的心剖出来煮了吃……你们别说,梁玢虽然为人阴狠,那心肝却是鲜红鲜红的,听说吃起来还能延年益寿……只可惜等我去的时候,他的尸身都被大家哄抢一空,只剩一个空架子摆在大街中间……”
谢同君听到最后,只觉得一阵阵反胃,赶紧从席上站了起来,也顾不得再听下去,匆匆出了营帐。
☆、受伤
新建的天令军虽然人数不多,但声势造的极好,跟新军结盟之后,的确是为新军送来了一阵东风,最重要的是,下邳被攻破了,东阳面临的压力就会大的多。
虽然如此,但三军合一,人数也不过三万多,要想拿下諑郡门户东阳,董云还是有些犹豫不定。毕竟东阳是諑郡政治军事最为集中的地方,要想攻克绝非易事,他的担忧也是不无道理,可现在军中人不齐,实在太需要一场胜利来振奋士气了。而且,前面两场战役的胜利,已经让昭陵军尝到了甜头,食髓知味,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更希望速战速决。
张偕从营帐里头回来时,谢同君正在学着纳鞋底儿,她困的要死,脑袋一点一点的,手指头被扎了好几下。
张偕把鞋底从她手里抽出来,手指划过她额际,声音里带着几分柔色:“困了怎么不去歇着?”
“你回来了?”谢同君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商量的怎么样了?”
“三日后拔营,攻打东阳。”张偕倒了盌茶水,慢慢地喝了一口。
“那么匆忙?”谢同君还维持着嘴巴半张的样子,想了想,问他:“那你们有几成把握胜?”
“四成。”
谢同君一怔,暗暗咋舌:“这也太……天令军那边说什么了吗?”
张偕摇摇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观杨禅此人,似乎更善武艺,因而勇猛有余。”
他口中的杨禅就是下邳起义军的头领,现在天令军的首领。
勇猛有余,后面半句不就是智谋不足么?
谢同君将他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儿,扬扬眉头:“你的意思是说收买小吏和侍妾以杀掉下邳县尉的办法不是他想出来的?”
“不止如此。”张偕气定神闲的微笑:“我觉得,不止这个办法不是他想出来的,下邳县尉七窍流血是人为,所谓的上天示警也是有人故意散播出去的。而且,三金并非小数目,他一个平民百姓,从哪里拿出这么多钱来?”
“那你觉得这个人是……”谢同君猛地一怔,随后不禁大笑起来:“也是,他最好热闹,不来掺一脚才不合常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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