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情记》捌、幽冥处,情深不渝。~ 56

    捌、幽冥处,情深不渝。 56

    玉堂众人随着彩蝶及李三赶回青石岗,进了城寨之后玉堂众人越走越是心惊,青石岗虽说是土匪窝,但自从薛刚筑寨结城而居之后,着意训练勇士,将军中操练士兵的一套办法带进寨里,寨中各头目也比照军中体制订定军阶。如今薛刚虽已过世,山中各岗哨仍是戒备森严、井然有序,一众喽啰们个个都显得精神抖擞、纪律严明。

    玉堂众人心想:「看来若是真要打起来,襄阳府想要收服这群盗匪,短时间内只怕也非易事!」

    众人刚踏进大厅,一名妇人就冲到彩蝶面前直嚷着:「大小姐,妳一整晚都跑去哪儿啦?妳娘为了妳,头风的毛病又犯啦!」说话的是从小照顾彩蝶长大的石嫂。

    彩蝶心里内疚,她赶忙引了文秀与月华进到娘亲房内。

    文秀来到薛二当家床前,问了二当家病徵,为二当家诊过脉,之后取出金针、用火烤过,正準备往二当家头上的百会穴扎针之时,彩蝶疾地出手抓住文秀的手、大声喝问:「住手,妳想对我娘做什幺?」

    一旁的月华急忙拨开彩蝶的手,语气十分不悦:「白夫人是要为妳娘治病,妳若是不想你娘死,就别拦着!」

    玉堂众人也听见彩蝶的怒喝,玉堂关心怀有身孕的妻子,顾不得男女有别,逕自冲进二当家的卧房内。

    只见文秀忙着解释:「薛姑娘,令堂得的是风涎之症,必须在头顶上的百会穴扎针放血方能医治。」

    彩蝶对着文秀大声咆哮:「谁知道妳是不是居心不良,想要趁机害死我娘?我绝不允许妳拿这根针,扎到我娘的头顶上。」

    月华扶着文秀起身,同时挺身而出护住文秀,冷笑说道:「好啊!不扎就不扎,文秀,妳别给她娘治病了。薛姑娘,妳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别怪我们不医治。」

    彩蝶对着月华怒道:「妳们若是不好好地替我娘治病,今日就休想要走出城寨。」

    月华也不甘势弱:「妳娘病了,妳不好好地求大夫给妳娘治病,居然还出言恐吓大夫,妳讲不讲理?」

    玉堂见两个女人都是火爆脾气,正吵得不可开交,他连叫了好几声「薛姑娘!」,无奈彩蝶只顾吵架,完全没听见玉堂的声音。玉堂情急之下,忍不住大喝一声:「彩蝶!」

    众人一听全都愣住:「五弟昨日才与这女子相识,竟然就已经知道人家的闺名,而且还叫得这幺顺!」大家心里都是如此狐疑着。

    玉堂一时情急,未暇细想就脱口而出喊了彩蝶的闺名,他看着众人的神情,知道自己引起了大家的误会。只是眼前治好薛二当家的病、藉此机会笼络青石岗是为首要之务,就算是瞥见妻子瞬间变色的阴郁,也只能暂时先搁在一旁。

    玉堂温言安慰彩蝶:「薛姑娘,我娘子的医术很高明,妳只管放心,有她在就一定能治好妳娘的病!妳就放手让我娘子为妳娘治病吧!」

    彩蝶仍在犹豫不决,她嚅嗫地说道:「可是我们寨子里的大夫,从没这样拿针往我娘头上扎过!」

    此时,原本躺在床上痛苦呻吟的石春花说话了:「蝶儿。」

    彩蝶听见娘亲呼唤,赶忙上前关心:「娘,妳怎幺样了?」

    石春花拉着女儿的手,声音微弱地说道:「蝶儿,妳就让这位白夫人为娘治病吧!娘实在是头疼得厉害,她要是医死了我,我这也算是解脱了,唉呦!」石春花说没两句话,头痛又开始发作了。

    彩蝶不忍再看着娘亲受苦,她赶紧跟文秀说:「白夫人,求妳救救我娘,就依妳的方法为我娘扎针吧!」身为大夫的文秀,她明白救人要紧,其余的事都属次要,她不再迟疑,当下立即为薛二当家施针医治。

    众人回到大厅,等待文秀为石春花医治的结果。约莫半个时辰的光景,月华挽着文秀走进大厅,众人全都围了上来。

    玉堂关切问道:「怎幺样?薛二当家的头还疼吗?」

    文秀神情有些疲惫,笑着温言说道:「我为她施针放血,她现在已经不喊疼了,折腾了一整夜,如今她已经睡了!」

    一旁的月华,低声对着玉堂怒道:「你不问问你老婆好不好吗?方才那个野丫头使那幺大的力抓着你老婆的手,口气又那幺兇,要是惊吓到文秀,动了胎气,那……」展昭赶紧扯住月华,暗示妻子别再多说。

    玉堂听了月华的话,握着文秀的手,轻轻推开衣袖,好在手腕处的红印子已经隐去许多,玉堂赶忙扶着妻子坐下,心疼问道:「还疼不疼?孩儿还好吗?」

    文秀笑着掩回衣袖,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事的,其实也不怎幺疼,孩儿也很好,没受到什幺惊吓。」

    听见妻子说了没事,玉堂顿觉放心许多,他叹口气说道:「唉!那丫头真是野蛮!」

    无巧不巧地,走进大厅的彩蝶正好听见了玉堂这句话,她脸上微微变色,心里觉得十分委屈,但此时又不能不向文秀说句谢谢:「多谢白夫人,我娘总算安稳地睡着了。」

    文秀淡然一笑:「我是大夫,为人治病是我本份该做的,薛姑娘无须言谢。」

    就在此时,石春花在石嫂的搀扶之下步入大厅,彩蝶赶忙迎上去,关切问道:「娘,妳醒了,妳好些了吧?」

    石春花苍白的脸上露出虚弱的笑容:「娘不要紧了,多亏了白夫人,我现在头不疼了,人也觉得舒服多了。」

    一旁的石嫂与石春花是同村一起长大的玩伴,与石春花亲如姊妹,此时她也出言感谢文秀:「白夫人,妳的医术可真是高明,妳在二当家的头上扎针放血,她竟然就不痛了,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幺神奇的医术。」

    彩蝶便为娘亲引见了玉堂,简单说了昨日俩人不打不相识的经过,只是说到山洞里共处一夜之事,彩蝶语气中夹着几分尴尬与羞涩,整个过程也交待得结结巴巴、不清不楚。

    接着玉堂就向石春花表明自己的身份,并逐一介绍了己方众人,玉堂不想隐瞒身份,他直说了他与徐、蒋二人为陷空岛的三侠,同时也是襄阳府的四品护卫。

    石春花心下惊疑着,君山的结盟说帖还好好地躺在自己房里桌上,石春花还没决定是否要答应辅佐襄阳王共谋天下,如今襄阳府的护卫们倒是大剌剌地闯进了青石岗。

    更让石春花感到讶异的是,她听出彩蝶的语气之中带着古怪,心想自己的女儿性格向来豪爽直率,何曾像现在这样扭扭捏捏、含羞带怯的?石春花想到女儿与这白护卫共度一夜,她心下明白了!

    石春花仔细打量着白玉堂:「蝶儿的眼光不差,这姓白的果然生得一副英武俊秀的模样。」石春花暗自为白玉堂喝了一声采。

    只是见到白玉堂紧紧护住了自己的娇妻,石春花心下纳罕:「蝶儿看来是喜欢上这姓白的了,难道她不知姓白的有老婆了吗?」

    在石春花心里想来,有老婆并不是什幺大不了的事,女儿若真是爱上人家,依着石春花的脾气,用儘千方百计也要帮着女儿抢男人、除掉元配,石春花不觉得这有什幺不妥;只是眼前这个元配医术高明,能救自己的头痛痼疾,这可就让人伤脑筋了!

    一夜的头痛让石春花的精神有些萎靡,但她身为青石岗的二当家,气势上可不能让人小觑了,她对着白玉堂冷笑道:「白大人孤身摸上青石岗,想必是为了打探我青石岗的虚实吧?如何?我青石岗的阵容,还能入得各位爷们的眼帘吧?」

    蒋平抱拳施礼、陪笑说道:「二当家何出此言?咱们虽是在公门里头当差,但终究是江湖中人,大伙儿听说青石岗的名气,知道当年薛大当家金盆洗手、建了这座城寨,图的就是希望全寨弟兄们能过上安稳日子。如今咱们兄弟几个为朝廷效命,目的也一样是希望百姓们都能安居乐业,我们只是求个安稳太平的日子,这与薛大当家的心愿正是不谋而和啊!」蒋平的一番话说得十分漂亮,既是讚扬了过世的大当家薛刚,又暗示希望石春花也能归顺朝廷、不兴兵作乱。

    石春花暗暗佩服蒋平,她早已听过陷空五义的名号,知道这蒋四爷最是足智多谋、能言善道,石春花自知口才不如蒋平,也不想与他较量,她转向文秀道谢:「白夫人,真是多谢妳了,妳的医术果然是高明。」文秀谦逊回礼,不敢自夸功劳。

    石春花接着又说:「白五爷真是好福气,尊夫人不但长得美若天仙,医术更是独到,今日要不是遇上神医,我石春花这条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玉堂同样也是抱拳施礼、笑着说:「二当家说哪里话?救人是我娘子行医的本份,也是我辈行走江湖的志向,能够结识薛二当家,是在下的荣幸。」

    石春花趁机笑着问道:「那你认识了我家的彩蝶,是不是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啊?」

    二当家此言一出,厅上众人都是一愣。

    玉堂的表情更是感到十分错愕,他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文秀,文秀神色黯然、双眉紧蹙,玉堂伸臂环住妻子,给了妻子一个宽心的笑容,他旋即正色回答石春花:「二当家此言差矣,薛姑娘还是待字闺中,而在下也有妻室,昨夜我与薛姑娘之间清清白白,什幺事都没做,二当家就算不在乎我娘子的感受,也该顾念到薛姑娘的名声!」

    彩蝶的脸上也是一阵绯红,她俯身对娘亲低声嗔道:「娘,妳别瞎说了,我跟这姓白的又没什幺,妳干嘛说这些?人家还以为我非要死赖着他呢!」

    石春花看了彩蝶一眼,她心想:「完了!我的蝶儿是真的喜欢上人家了!」

    石春花心中无奈,但脸上却仍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她笑着对文秀说:「白夫人,我这个人性子随和,平时说笑惯了,妳嫁了一个英雄人物,让人看了妒嫉,我随口开个玩笑,妳可别当真啊!」

    文秀心思单纯,不似石春花如此舌粲莲花,她睁大双眼,一脸不知所措,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蒋平赶忙为文秀解围:「二当家可真是会说笑,我这五弟妹脸皮薄,是个老实人,她不是江湖中人,若是论口才、论机智,那可真不是二当家的对手啊!二当家的,您就放过我五弟妹吧!」

    石春花微微一笑,想到刚才全靠白夫人救回自己的一条命,她倒也不好真的欺人太甚:「白夫人,方才妳为我治病的法子很独特,我寨子里的大夫都未曾用过此法,妳的医术可真是高明!不知白夫人是从谁习得的医术?这金针放血的法子可是妳师父想出来的?」

    说道医术,文秀的口齿就显得从容许多,她浅笑回答:「我家几代都是行医,我的医术是先父教导的。这金针放血之法则是效法汉代的名医华陀,他为当时的曹操治疗头痛,就是在百会穴上扎针放血。不过我这方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以我现在的医术,我还无法根治二当家您的头风之症。」

    彩蝶一听焦急问道:「那……我娘的病该怎幺医治才好?」

    文秀接着又说:「二当家的病症应是年轻时受过重伤所留下来的痼疾,这似乎与汉代的曹操相似,据说汉代名医华陀称这种头痛之症为风涎,华陀建议将曹操的头剖开来,取出瘀积在脑中的血块,如此方能根除头痛的毛病。」

    彩蝶不能置信,不知为什幺,她始终对白夫人怀有戒心:「妳胡说八道,头要是剖开了,这个人还能活命吗?妳休想在我娘的头上动刀!」

    文秀淡然一笑地回道:「是啊!当年的曹操也是不信华陀之言,所以他就下令杀了华陀,只是杀了华陀之后,曹操的头痛依旧是无人能治,最后他终究还是死于头风。」

    薛氏母女听罢面面相觑,俩人皆默然不语。隔了好一会儿,石春花变得十分客气,她温言道:「白夫人,这华陀之术,妳会吗?」

    文秀摇摇头,语气透着惭愧与无奈:「请恕小女子才疏学浅,这剖开人脑治疗头风的方法,先父只在书上看过,他不会,我自然也不会。」

    彩蝶顿时怒道:「白夫人,那幺妳方才说的那些话,岂不是在拿我们母女俩寻开心?」

    钻研医术是文秀一生的志愿,想到石春花令人棘手的头痛,文秀心里觉得这是大夫此生难得一遇的疑难杂症,这反而激起了文秀的好胜性格,她眼神充满了自负与坚定:「二当家,眼前我可以为您开药方,还有用金针放血来压制您的头疼症状,只要您信得过我,我愿意穷一生之力,为您钻研医治之法,我相信只要我读更多的医书,我一定能找到治好二当家头风病痛的方法。」

    文秀一句话说得一片赤诚,这让石春花十分感动,虽然现在这位年轻的大夫不能治好自己的头痛,但她简单的一句话听起来竟有一言九鼎的气魄,石春花忍不住重新打量着这位看来弱不禁风、嬝嬝婷婷的美妇,石春花心中暗讚:「这姓白的已经是难得一见的俊才,他到哪儿去找到与他这幺般配的媳妇儿?这白夫人真是世间少有的女子,可惜妳的丈夫是我蝶儿的心上人!」

    石春花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她微笑说道:「白夫人,听妳这幺一说,我心里就放心多了,妳医术如此高明,我可离不开妳,妳不如就留在青石岗吧!」

    文秀脸上微微变色,她抬头看着丈夫,神情带着惊慌。

    玉堂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妻子留在青石岗上,他握了握文秀的手、宽慰她,之后对石春花笑道:「二当家,我只听说病人登门求医,可没听说过大夫住到病人家里。对不住,我娘子身子单薄,山上风大露水重,她耐不住风寒,把她留在青石岗上,只怕她还没替二当家找到治病之法,自己倒是先病倒了!」

    蒋平也赶紧在一旁帮腔:「是啊!二当家,我五弟夫妻俩感情好,大人特别答应五弟可以携眷赴任,现在弟妹有了身孕,有我五弟在她身边陪着她,夫妻和美,对腹中的胎儿也好。眼下我弟妹的肚子日渐大了,行动多有不便,二当家您要是有什幺不舒服,只管到城里找我弟妹,我弟妹仁心仁术,她肯定会尽力为二当家治病的!」

    石春花当然也知道白玉堂不可能同意让妻子留在山上,她也只是想藉机出言刁难这对恩爱的小夫妻,石春花爽朗地笑了出来:「看你们紧张的,我也不过就是说说罢啦!白五爷,瞧你们夫妻俩这幺恩爱,真是令人羡慕啊!」言罢站起来:「我累了,石嫂,扶我进房里歇息吧。彩蝶,李三,替我送客吧。」

    最后石春花又对玉堂说道:「五爷,日后上山,走正门进来吧!这座山归我青石岗所管,山上的陷阱是专门用来对付鼠辈毛贼的,护卫大人要是再掉进去,我可就担待不起了!」就在转身之际,石春花彷彿又想到了什幺似地,回头对着玉堂众人娇笑说道:「唉呀!我倒忘了,三位护卫大人是陷空五鼠,方才恕我失言了,我说的鼠辈可不是指你们,千万别放在心上啊!」石春花冷笑着回到后堂,留下厅上一脸尴尬的陷空岛三位豪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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