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情记》陆、郎君现,姻缘错寄。~ 40

    陆、郎君现,姻缘错寄。 40

    张人杰离开百草堂,为了文秀之事,心中郁郁不乐,他独自在镇上走着,心里思量着到底该如何做才能得到文秀的心。

    张人杰心中暗想:「文秀,且别说咱们俩已经有了婚约,就算是没有婚约,对妳,我是绝对不会放手!只要是我想要得到的,从来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文秀,我会让妳明白,我绝不比白玉堂差!」

    才刚出城,远处就传来马蹄声,张人杰停下脚步凝望着,只见一匹骏马狂奔而至,马上一位姑娘惊慌失措,她趴在马背上、紧抱着马不停尖叫着:「救命,救命,谁来救我?」

    张人杰想也不想,朝着骏马奔过去,待得马匹接近,抓準时机冲上前,只见人杰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抓着马鞍、趁势一跃而起,跨上马背,护住那位姑娘。张人杰勒住缰绳,想让马儿停下来,但这匹马似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奔跑的速度丝毫不见减慢,前方已经快要进入树林,马儿若是不停下来,只怕是十分危险。张人杰不再细想,他一手揽住姑娘的腰、一手在马背上用力一撑,两人已经腾空跃起;张人杰一身好功夫,抱住了姑娘稳稳地落到地面上。

    张人杰赶忙放开姑娘,他细细打量着这位姑娘:「这位姑娘的年纪,比起文秀似乎还小了几岁,她的容貌娇俏可爱,与文秀相比,倒是各有各的好!看这姑娘一身的绫罗绸缎,头上的髮饰也非寻常人家能够佩戴得起,不知是哪一家的千金大小姐?」

    张人杰向着姑娘抱拳行了一礼,笑着问道:「姑娘,妳没事吧?」

    那位姑娘惊魂未定,神色仍是满脸惊惧,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后面跟来一群人、骑着马疾奔而至,领头的一位中年人,看见姑娘平安无事,赶紧下马、趋前向姑娘低头行礼赔罪,小心翼翼地说道:「小人该死,让小姐受惊了!」

    那姑娘倒真是受了很大的惊吓,但她不愿让张人杰看轻了自己,对着家丁挥挥手、不耐地说着:「好啦!我没事!」接着转头对张人杰裣衽行礼说:「多谢这位大爷出手相救。」

    张人杰笑着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姑娘十分生气,对着那中年的家丁厉声说道:「庞勇,回府之后,将养马的马奴抓起来,重责二十大板!」庞勇惶恐不安地应了声是!

    张人杰心想马儿受到惊吓因而疯狂起来,这也未必就是马奴的过错,他笑着对这小姑娘说道:「姑娘,我瞧这马儿的眼神,似乎是受到了惊吓,想来并不是府上马奴的错,姑娘这一次就饶过马奴吧!」

    姑娘看了张人杰一眼,说道:「好吧,既然你出言相求,那我就听你的。」接着对一旁的庞勇说道:「庞勇,那马奴就不必责罚了!」庞勇赶紧又应了声是。

    小姑娘的一双妙目前后打量着张人杰、之后问道:「你很懂得马,看你一身禁军服饰,你身在军营之中?」

    张人杰笑着答覆:「正是!姑娘可是住在朱仙镇上,若有必要,在下可以护送姑娘回府。」

    站在一旁的庞勇插嘴说道:「我家小姐是当今庞皇后的妹妹、庞太师的掌上明珠庞二小姐,我们岂会住在这个穷乡僻壤之处?」

    张人杰一听眼前的姑娘竟是当今圣上的小姨子,不禁暗暗吃了一惊,赶忙躬身行礼:「原来是二小姐,恕在下失礼!」

    庞二小姐显得有些得意,她指使身边的一众家丁说道:「你们全都站远一些,到一旁候着!」庞府家丁齐声喊是,立刻远远地退至一旁。

    庞二小姐走近张人杰身边、悄声对张人杰说道:「我的名字叫佳蕙,庞佳蕙,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可不准跟别人说!那……轮到你告诉我,你叫什幺名字?」庞佳蕙年纪尚幼,言谈之间未脱稚气。

    张人杰笑着回答:「在下姓张,张人杰,如今在禁军营中,隶属神卫营,忝居都头一职。」

    庞佳蕙唸了一遍:「张人杰,神卫营,禁军都头。」之后佳蕙突然露出狡狯的眼神、娇笑说道:「你精通马术,若是我到军营找你教我骑马,你不会拒绝我吧?」

    张人杰笑着回答:「只要不是军务在身,在下自然是很乐意教二小姐骑马。」

    佳蕙睁大了眼睛,惊讶问着:「怎幺你这都头的位子,要做的事情很多吗?」

    张人杰想了一下,回答说:「说多也不是很多,只是在下官职卑微,要做的杂事自然就多了些。」

    庞佳蕙听了之后,不再多问,她像个孩子般,满脸慧黠、表情似笑非笑说着:「那我要先回去了,我改日再来找你。记住了,你答应过要教我骑马的,可不许说话不算话!」

    张人杰拱拱手,笑着说:「在下不敢!」

    庞佳蕙笑了笑,那神情柔媚动人,让人见了不由得怦然心动着,张人杰心想:「这位二小姐的容貌明豔俏丽,倒是不输给文秀!」

    日间文秀从外头狂奔进门、关心玉堂、负气不愿与张人杰一同去兴隆客栈用膳,这一切文秀的二婶全都看在眼里;程夫人毕竟是做母亲的人,她的心思比起程大夫细腻得多。

    白五爷为文秀做了这幺多,任谁都能看得出来玉堂喜欢文秀。而文秀对待玉堂,看似拘谨守礼,与对待其他的男人毫无分别;但只要有玉堂在场,文秀就显得自在恬适,笑容多了、人也显得精神了。文秀误以为玉堂受伤了,竟一路从客栈跑了回来,连张人杰都顾不上了,文秀心里牵记着谁,不言而喻!

    夜里,程夫人拿着一些针线活来找文秀:「文秀,妳歇息了吗?」

    文秀打开房门,笑着说:「还没呢!二婶有事要找文秀?」

    程夫人一边进门、一边笑着说:「也没什幺事,二婶知道妳的女红灵巧,要请妳帮二婶做些针线活,二婶的眼力是大不如前了!」说话间,两人落了坐。

    文秀笑着接过针线盒:「二婶放心,交给文秀吧!」

    程夫人看着文秀埋首缝补衣裳,先开了话题问道:「文秀,妳心里喜欢的,是白五爷,对吗?」

    二婶突然问起,让文秀有些吃惊,她抬头望了二婶一眼,紧抿着唇、不说话,一会儿又低头继续手边的针线活。

    程夫人接着像是自言自语似地说着:「妳与那白五爷年纪相仿,你二人不论是相貌、才智,都是十分相配,你们俩站在一块,也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文秀看似专注手上的活儿,其实对于二婶的话是听得一字不漏,说到俩人郎才女貌,文秀脸上一阵微红,头更是低了些,嘴角不禁微微扬了起来!

    程夫人看着文秀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对了文秀的心思。夫人接着又说:「我知道妳二叔十分欣赏张大人,张大人是位官老爷,妳若是嫁给了他,终身自然是有了依靠,这一生应该是不愁吃穿了!」文秀听到此处,心中反而转为忧愁,她暗自重重叹了一口气,眉头深锁着!

    只听程夫人接着说道:「这位张大人看上去确实是儒雅斯文、敦厚有礼,他待人十分客气,只是这客气之中,似乎又让人感到高深莫测!二婶觉得他这个人深藏不露,凡事都只在肚子里做功夫,让人摸不透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幺?」文秀微皱着眉头,看来她对张人杰的印象也是如此!

    程夫人见文秀虽然一直不说话,但似乎是颇为认同二婶的观察,程夫人笑着说:「白五爷就不同了!他毕竟还年轻,有时行事难免胆大妄为,凡事思虑欠周,但白五爷的脾气不造作、不矫情,不失为一位真性情、豪迈洒脱的直爽汉子,他不会在心里做文章,喜怒哀乐让人一望便知!」

    说到玉堂,文秀腼腆得笑了起来,她终于开口了:「我五哥有时候虽然行事张狂、手段狠毒了些,但他绝不会为非作歹、做出伤天害理之事!五哥真的是好人,他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只是他的脾气有时急躁了些、为人又有些心高气傲,所以凡事常常不顾旁人怎幺想、怎幺看,总是率性而为!」

    程夫人握住了文秀的手,笑着说:「妳呀!只要一提到五爷,妳就有说有笑的!这次妳被判了死罪,白五爷为了妳,可说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他甚至愿意留下来陪着妳一起死,这可比说些什幺山盟海誓的话,都来得真切!」程夫人顿了一会儿,又说:「而那张大人,自从妳被关入大牢之后,张大人别说是大牢,就连平日常来的百草堂,也都不再上门了!人情冷暖,看来……张大人对妳的情意……只怕是不如白五爷了!」

    文秀看着二婶,皱眉不语,细细想着二婶所说的话,苦笑说着:「张大人对我如何,我其实并不在乎,我从来就不曾盼望过他会为了我而做些什幺!只是这门亲事是爹爹允诺的,文秀不想让爹爹身后落个背信毁约的臭名!」

    程夫人叹了口气说道:「若是妳并不爱张大人,妳为了信守婚约,勉强嫁给了他,虽说是一生得以安稳过日子;但妳心里只有白五爷,白五爷却不在妳身边,妳的心里又怎幺会高兴呢?张大人若是天天对着愁眉不展的妳,他心里也不会好过的!而且张大人迟早会知道妳真正爱的是白五爷,如此一来,他心里不痛快,说不定张大人一个狠心,找个机会杀了白五爷……!」

    一听到张人杰可能会对玉堂痛下杀手,文秀心中一滞,不禁惊得呆住!不知为何,文秀想到张人杰提起家道中落时的阴鸷神情,竟觉得二婶所担忧的事不无可能:「这……?」

    程夫人赶忙接着说:「所以说,姻缘之事勉强不得!妳若是不喜欢张大人,只为了守住妳爹答应的婚约,心不甘情不愿地嫁了,妳不仅仅是赔了妳自己一生的幸福,妳也害了白五爷与张大人,他们也得不到他们应得的幸福!」

    二婶的一番话,对文秀而言就如同是醍醐灌顶,一语惊醒了文秀!一直以来,文秀总是为了是否该坚守亡父遗愿而困扰不已,文秀若是不能嫁给玉堂,她与玉堂肯定是会抑郁终身,但文秀从未想过张人杰是否能得到幸福?文秀没有想到,自己一意孤行地信守婚约,也许反而伤害了三个人!

    文秀终于立定心意:她决意要跟张人杰说明白,她不愿嫁给张人杰!心中有了决定之后,文秀反而觉得轻鬆许多;她心想原来一直以来,这桩婚事带给自己的,只有压力、没有幸福!

    程夫人看着文秀的神情转为坚定,她知道文秀已经有了决定,轻拍着文秀的手、鼓励说道:「文秀,妳若是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就该早点向张大人表明,免得张大人为了妳越陷越深!」

    文秀笑着点头说道:「嗯!文秀全都明白了!只是二叔那儿,恐怕难以说服他老人家!」

    程夫人笑道:「不要紧,婚姻大事是一辈子的事,只要妳想清楚了,二婶一定站在妳这边,我会帮妳去跟妳二叔解释!妳爹若是有灵,知道妳跟着白五爷是幸福的,他一定不会怪妳的!」

    文秀心中感激,紧握住二婶的手:「谢谢二婶!」

    军营之中,小兵对张人杰传达:「大人,营外有位姑娘来找您!」

    张人杰原以为是文秀,不料却是庞佳蕙。

    人杰客气地向佳蕙行礼致意:「二小姐!」

    庞佳蕙向家丁说道:「你们都站远一些候着!」一众家丁应声是,立即远远地退开。

    庞佳蕙笑着对张人杰说道:「这里只有你跟我,不用叫我二小姐,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就好,那我……就叫你一声张大哥!」

    张人杰笑道:「好,佳蕙!妳今日来找我,是要我教妳骑马?」

    庞佳蕙笑逐颜开,心情异常兴奋地说道:「张大哥,我是来恭喜你的!」

    张人杰困惑不解地问:「恭喜我?我有什幺可恭喜的?」

    庞佳蕙笑着说:「恭喜你当上了都虞候。」

    张人杰吃了一惊、一脸不敢置信地问道:「都虞候?二小姐,此话当真?」

    庞佳蕙洋洋得意地说着:「那当然,我跟我爹说,你不但救了我一命,而且……你……」说到此处,佳蕙的脸不禁微微一红:「人如其名!你真的是一位人中豪杰,我请我爹帮你在兵部疏通一番,让你的职位升一升,最迟三日,你就会收到兵部的行文通知了!」

    张人杰听到「都虞候」三字,心中暗自惊讶。

    宋朝的军制分为「厢、军、指挥、都」,一百人为一「都」、五都为一「指挥」、五指挥为一「军」、十军为一「厢」。张人杰身为「都头」一职,在「都」之中是低阶的军职,而「都虞候」则是属于「军」里的高级军官。

    张人杰心想:自己在禁军营里苦熬多年,充其量也只是升到「都头」之位,而这位庞二小姐只是为自己美言两句,就能让自己从「都头」升到了「都虞候」,其间连升了好几级。张人杰心中暗叹:「我努力经营,还不如有关係、有后台来得重要!」

    晋升为「都虞候」,张人杰心里自然是十分高兴,但他还是露出为难的表情说道:「这……这怎幺好?」

    庞佳蕙困惑地问道:「怎幺,升了官,你不喜欢?」

    张人杰笑道:「当然不是,只是在下怎能让太师为我出面疏通?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都头罢了!」

    庞佳蕙一脸骄傲地说:「我爹是当朝的国丈,有什幺不能的?更何况你是个好人,又是位大英雄,我这是替我爹出主意,为朝廷拔擢贤才,我是在做好事,朝廷都应该感激我才是!」

    看着佳蕙话说得孩子气,张人杰忍不住好笑:「如此说来,人杰更该要好好感谢二小姐了!」

    听见张人杰又是喊着「二小姐」,庞佳蕙有些不高兴地嗔道:「都说了,叫我名字就好!」

    张人杰深情望着佳蕙、柔声喊道:「佳蕙,谢谢妳!」

    得到张人杰的感激之情,庞佳蕙有些难为情、也有些欣慰,她温柔地低声说:「不用谢,我们……是朋友,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

    庞佳蕙顿了一会儿,红着脸、嚅嗫地问道:「张大哥,你……成亲了吗?」

    听到佳蕙突然间问起自己的私事,张人杰有些讶异,但他还是照实回答:「在下常年待在军中,忙于军务,婚姻之事也就耽搁了!」

    庞佳蕙脸上的神情有些异样,她似笑非笑地问着:「那……张大哥喜欢什幺样的姑娘?」

    听到佳蕙如此单刀直入地询问,张人杰心中一动,他心想:「这位大小姐可真是心直口快、纯真率直,丝毫不懂得遮掩,心里想到什幺就说什幺!」

    张人杰沉思了一会儿,他想到了文秀,同时转念之间,他也想到了远在黔州的聂婉儿。庞二小姐为自己说项、让自己升了官,又如此大胆直白地问自己喜欢什幺样的姑娘;姑娘家表现得这幺露骨,张人杰就算是再笨也该明白庞佳蕙的心意。

    张人杰知道自己出身寒微,没有权贵可以倚赖帮衬,若是单靠着他的才能,想要飞黄腾达,恐怕得再等上个十几年。如今天意安排,让张人杰认识了庞佳蕙,眼前这幺好的机会,若是能娶到佳蕙,就跟当朝天子成了连襟,别说是「都虞候」,就算是「殿前司都指挥使」 - 禁军之中最高统领,想来早晚也是囊中之物!

    至于文秀,张人杰心中踌躇了一会儿,但也只是犹豫了一瞬间:「文秀是不能当正室了,但我总是疼她、爱她也就是了!」

    张人杰放下心中对文秀的顾虑,爽朗开怀地笑答道:「若是能娶到像二小姐这样的好姑娘,那就是人杰的福气了!」张人杰更大胆地轻握住庞佳蕙的手。

    佳蕙并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她脸上微泛着红、无限娇羞地说着:「尽说些好听话,也不知是真是假!」

    张人杰手按着胸口,一脸诚恳地说着:「天地良心,人杰可不敢欺瞒二小姐!」

    庞佳蕙板着一张俏脸,肃然说着:「你唸一遍,佳蕙。」

    张人杰起先愣了一下,之后就笑了出来:「是,佳蕙。」

    庞佳蕙恢复原有的笑容,深情款款地望着张人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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