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郎君现,姻缘错寄。 39
次日,张人杰带着文秀出城,这是文秀第一次答应跟着张人杰出游。张人杰告诉文秀军营的所在,同时也让文秀知道自己在军营附近租下的寓所。
张人杰问道:「文秀,妳我都是湖州人,我爹曾在山阴当过一任知县,妳可曾听过我爹的名字?」
文秀摇着头,歉然说道:「那时候文秀年纪尚幼,不通世事,我不曾听过令尊的大名!」
张人杰淡然笑了一笑说道:「我爹一生为官清廉,他的声望并不比开封府的包大人差,只可惜他英年早逝,才四十多岁的年纪就过世了。爹在世的时候总是说,为人要严以律己、要洁身自爱、要不忮不求,他一身正直风骨,但到头来又得到了什幺?他过世的时候,我们家穷得连想要为他风光大葬的钱都没有。我娘身子本就体弱多病,我爹突然间辞世,娘亲经不起这幺大的变故,就此一病不起;那些平时常往来的亲戚朋友这时也都避不见面,哼!人情薄如纸!」
文秀望着张人杰,她从未认真地了解过张人杰,如今听到人杰说到自己的身世,虽说文秀与人杰并不熟识,但心软的文秀听了也是不禁喟然。
只听着张人杰接着说道:「当年我虽然已经中了武举人,但因为我爹的死,家道中落,我无财、无名、又没有势力,无人帮衬我就没有办法进京应试!那时我才深刻体认到,功名利禄是相辅相成的,有钱才能有机会为自己争取到求取功名的路子,而有了功名,才能为自己挣得更多的钱!我娘为了我,向亲戚朋友借钱,却处处碰壁!我当下就发誓,不论要付出多少代价、要用什幺方法,我张人杰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衣锦还乡!我要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看一看,不靠他们,我一样能够让我张家扬眉吐气!」
听到此处,文秀的心中对张人杰多了几分畏惧。张人杰说到气愤时,神情异常悲愤,双手紧握成拳,语调里充满了恨意,完全不像平日里温文儒雅、敦厚和蔼的张人杰;文秀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些,低着头不敢直视人杰!
张人杰是心思细腻之人,文秀一点点细微的举动都逃不过人杰的眼皮,他对着文秀温言笑道:「文秀,听我说这些,让妳觉得很闷吧?」
文秀抬头望向张人杰,忙摇着头解释:「不是的,文秀听着也为张大人感到难过,不过这些事终究都是过去了,如今张大人在军中慢慢升上了都头,我相信令尊、令堂在天之灵,都会以你为荣的!」
张人杰心里觉得温暖,这是第一次听见文秀说出安慰自己的话。
文秀见张人杰神情柔和了许多,同样也是微笑着,她好奇问道:「张大人一身的武艺,是进了禁军营中练就出来的?」
张人杰答道:「不是的!爹娘过世之后,我心想既然我什幺都没有,我就只能一切靠自己!为了能够学到高深的武功,我离开中原,千里迢迢地跑到西南的黔州去拜师学艺。学成后我就回到京师,入了禁军,苦熬了多年好不容易才升上都头!」
张人杰从年少时就离开家乡、在外闯蕩,这些年来生活的历鍊让他学会了圆滑世故、学会了隐藏自己、保护自己,他从未在任何人的面前表露过自己的心境与家世,今日人杰却在文秀的面前说了许多;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幺能够这幺相信文秀。
张人杰望着文秀,柔声道:「文秀,我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说过这些,妳是唯一一个,能让我毫无保留地说出心里话的人!」
文秀有些吃惊,她完全没料到,张人杰对她会如此信任。文秀的心益发显得沉重,张人杰对文秀越好,就表示越是不可能答应退婚!
张人杰柔声问道:「文秀,妳被判了死罪,我没有设法营救妳,妳会怪我吗?」
文秀赶忙摇头,急着说:「张大人何出此言?我们非亲非故的,文秀的生死,与张大人何干?你不必为我的事挂怀的!」
张人杰听了文秀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文秀把俩人的关係说的如同陌生人一般,张人杰心中有气:「就算不提我们的婚约,这几个月来,我对文秀的用心、殷勤,她竟然全都不放在心上!她心里难道就真的只有白玉堂?」
张人杰表面上仍是和颜悦色,柔声说着:「如今咱们俩的关係不一样了,我们是未婚夫妻,妳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妳、保护妳,不会让妳受到半点委屈!」
文秀不敢回应张人杰的话,她仍是不愿承认俩人未婚夫妻的关係。文秀试探性地问着:「张大人,这些年你都没有遇到过令你心仪的姑娘吗?」
文秀突然间无心的一句话,让张人杰心中突地一跳,他像是若有所思般地沉默了一会儿:「心仪的姑娘?远在黔州的她……!」
张人杰远赴黔州原是为了访求名师,在苗岭的高山峻岭之中他遇见了隐居深山、武功深不可测的奇人:聂峰;隐世之人总免不了有着一副孤傲、冷僻的性格,这位武林高人不愿收张人杰为徒!张人杰费尽心思、大献殷勤,以事奉恩师之礼对待聂峰,但这位武林怪杰却不为所动!
然而聂峰却无法阻止自己的女儿婉儿爱上张人杰,婉儿对张人杰一往情深,不但与张人杰私订终身,还打算趁夜跟着张人杰一起私奔;聂峰最终不得已,只好收了张人杰为徒。
三年之后,张人杰将聂峰的功夫都学全了;就连聂峰所擅长的炼毒、用毒之术,张人杰也连带地学个透!
人杰告诉婉儿,他若是不能取得功名、扬名立万,宁愿终身不娶。为此婉儿只能泪眼目送张人杰的离去;只是,张人杰从此就再也没有踏上黔州的土地!
张人杰的志向是远在庙堂之上、高官厚禄之位,他明白自己有心为官,就应当娶一位门当户对的贤良淑女;身上有着异族血统的婉儿是绝对不适合他的!
张人杰赶忙收回思绪,笑着对文秀说:「怎幺,妳是担心我喜欢别的姑娘?」
文秀脸上微红,急着否认:「不是的!」
其实文秀心里想的是:「若是你心中也有喜欢的姑娘,那我们就不必再守这个婚约了!」
张人杰看着文秀,自从玉堂说出了张人杰与文秀的关係之后,文秀的脸上始终挂着一副愁容;初识文秀之时,文秀爽朗、纯真的笑容如今都不见了!
人杰心里想着:「原来文秀并不想嫁给我!一直以来,让她牵肠挂肚的,不是儿时订亲的未婚夫,而是白玉堂!我就这幺不如她的白五哥吗?只是我也爱着文秀,我的条件并不比白玉堂差啊!」
张人杰不想就这幺轻易放弃,他装作不懂文秀的愁绪,柔声对文秀说着:「文秀,如今我们是未婚夫妻了,妳对我不必这幺拘束了,妳可以叫我名字,或是叫我一声大哥都行!」
文秀愣了一会儿,随即浅笑说道:「我叫习惯了,一时之间也改不了口!」
听到文秀如此解释,张人杰也觉得不好太过勉强文秀,他笑着说:「我一直都忙着军中之事,自己的婚姻大事也就顾不上,所以这寓所是简陋了些。等我们成亲之后,我会另外再找一间宽敞的房子,妳若是希望住得离二叔家里近一些也行;家里的僕人、丫鬟,都依妳的意思找。妳的个性温柔娴静,我第一次遇见妳就知道,妳将来一定会是个贤慧的好妻子,娶了妳之后,我就可以无后顾之忧了!」
张人杰轻握着文秀的手,柔声说着:「文秀,妳放心,我会待妳很好、一定不会让妳吃苦受罪!」
文秀不置可否,她静静地抽回自己的手,低头不语。
这让张人杰心中不豫:「如今我们俩的关係不同以往了,可是文秀对我的态度却还是没有改变,她对我依旧是冷冷淡淡、拒我于千里之外。文秀,到底我该怎幺做,才能赢得妳的芳心呢?」
两人回到镇上,经过兴隆客栈门前,只听见店小二跟客人闲聊着:
「方才真是一场混乱,两个人多喝了几杯,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
「是啊!咱们在一旁拦都拦不住啊!」
「不过那位穿白袍的,看起来生眼的很,不像是我们镇上的人。」
「是啊!听说是陷空岛来的,被打得浑身是伤!让人扶着去百草堂求医了!」
文秀一听说是穿着白袍,又来自陷空岛,她问也不问、立刻向着百草堂飞奔而去,留下一脸错愕的张人杰独自站在原地!
文秀一路狂奔、不敢稍做停歇,她冲进百草堂,看见玉堂在一旁坐着,而文良正为玉堂端上了热茶。
文秀惊慌地喊了声:「五哥!」她赶上前扶起了玉堂,前后上下打量着玉堂,文秀喘着气、神色慌张、忧心忡忡追问着:「五哥,你快告诉我,你伤到哪儿啦?」说完了,又托起玉堂的手,为玉堂把脉。
玉堂吓了一跳,他轻握住文秀的手,表情困惑说着:「怎幺啦?我没有受伤,妳别慌啊!」
文秀急得眼眶里都泛出泪了,她直嚷着:「可是客栈的小二说,你跟人打架,被打得浑身都是伤!」
原来文秀误会了店小二的意思,玉堂看着文秀的泪眼,又是心疼、又是温暖,他替文秀拭去眼泪、柔声笑着说:「我没事,妳瞧,我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妳误会了,是鱼行里的伙计在客栈里跟人打架,我是带着伙计来百草堂求医的!」
一旁的文良也帮腔说道:「是啊!姊姊妳弄错了,那浑身是伤的伙计在内堂里,爹正在为他疗伤敷药呢!」
看见玉堂平安无事,文秀总算是破涕为笑。
玉堂看着文秀又是哭、又是笑的,忍不住好笑说:「妳瞧妳,又哭又笑,跟个孩子似的!妳真傻,妳的五哥哪是这幺容易受伤的?」
文秀知道自己做了蠢事,又是羞、又是嗔,板着一张俏脸、微带怒意地说:「你又来笑话我!谁叫你一天到晚,动不动就与人相斗、喊打喊杀的,让我……放心不下!」
玉堂知道文秀对自己关怀备至,心中感动着,他还是紧紧握着文秀的双手,俩人相视微笑着。
此时张人杰也回到了百草堂,他一进门就看见玉堂紧握着文秀的手不放,俩人神情亲暱的模样,不论是谁都看得出玉堂与文秀俩人的情意不同一般!
张人杰强忍住心里的不悦,他冷笑说道:「看来白兄弟是毫髮无伤,文秀妳是白担心了!」
玉堂与文秀听到张人杰的声音,俩人都吃了一惊,原本紧握的双手不约而同地鬆开。
此时程大夫走出来,他见到张人杰,特别感到高兴,热切地招呼着:「人杰,你来啦!」自从知道张人杰就是文秀的未婚夫,程大夫对张人杰的态度就显得极为热络,他开始直呼人杰的名字。
张人杰故作轻鬆地向程大夫请安问候:「二叔,姪女婿来看望您了!」他故意将这「姪女婿」三个字说得特别响亮,玉堂听着十分刺耳、难受;这张人杰又在藉机挑衅,用此方式宣示他与文秀的婚约依旧存在!
张人杰转向玉堂,笑着说:「白兄弟,你跟文秀虽是结义的兄妹,但感情却比亲兄妹还要好,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才是未婚夫妻呢!」
玉堂与文秀俩人一听,脸上都是微微变色。
文秀的心情丕变,她听得出张人杰的不满,脾气一向温婉的她,此时竟然倔强了起来,文秀铁青着一张俏脸、一语不发,似是生气、似是默认,她竟连个解释都不愿说!
程大夫也听得出张人杰的语气中带着不悦,他心里一直觉得文秀一个姑娘家,却跟一群江湖莽汉结拜,传出去恐怕有损文秀的名声;但这次文秀蒙受不白之冤,若不是玉堂四处奔走,文秀恐怕真的难逃一死,想到这些,程大夫又不好对玉堂太过冷淡。
只是程大夫看着文秀与玉堂的相处十分亲密,实在不像是兄妹之情那幺简单,程大夫心中不解:「文秀与白五爷似乎是很好,难道文秀宁愿选择四处漂泊的白五爷,而要放弃张大人这样才智出众、又是现任官职的好夫婿?」
程大夫见文秀什幺都不想解释,在一旁忙着打圆场说:「白五爷对文秀有救命之恩,又一路护送着文秀来到朱仙镇,他们的关係的确是不同一般。」程大夫顿了一会儿,接着又说:「不过我们家的文秀是知书达礼的姑娘,白五爷也是位正人君子,他们俩一路同行,俩人必定都是规规矩矩的。五爷,是吧?」
玉堂心中气闷,他本不想理会张人杰意有所指的气话,只是他更不想让文秀为难,尤其是张人杰的话似是怀疑文秀的清白,玉堂不得不开口为文秀澄清说道:「程大夫,一路之上我跟文秀都是清清白白的,绝没有做出违背礼法之事。玉堂敬重文秀姑娘,我是绝对不会做出伤害文秀的事情!」
张人杰心中冷笑着:「说得好像你是柳下惠似的,身边有个大美女天涯相伴,白玉堂,你究竟是不敢,还是不能啊?」
只听张人杰不动声色,一贯谦和的语气说道:「白兄弟是英雄人物,人杰当然相信白兄弟绝不会趁人之危,欺负一个柔弱的姑娘!」
不管怎幺说,张人杰总是有官衔在身之人,他不想为了一个女子,显出自己器量狭小的模样,他大方对玉堂说:「难得白兄弟也在这儿,这样吧,今日由在下做东,请白兄弟以及二叔一家人,咱们一起去兴隆客栈吃一顿好的,白兄弟意下如何?」
玉堂眼望着文秀,文秀的神情郁郁,玉堂心疼着文秀,但此时的文秀自有她的未婚夫可以照顾她,自己真不该再出现在文秀的面前,玉堂抱拳苦笑说道:「多谢张大人的好意,玉堂还有要事在身,这晚宴我就不去了!」
接着玉堂又转身对程大夫行礼说道:「程大夫,玉堂有事,得先送伙计回铺子里。」
程大夫客气回礼:「好,那我就不送了!」
此时文秀突然说话了:「二叔,我人不舒服,不想吃东西,兴隆客栈我就不去了!」
程大夫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急着劝文秀:「这,人杰好意请我们……!」
张人杰赶忙说道:「不要紧,文秀出去一天,肯定是累了,既然文秀不想吃,那……就改天吧!」
玉堂与文秀遥遥相望着,俩人的心情都是十分沉重:「这婚姻之约,究竟该如何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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