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五）路且长 行枉道
琰儿已被接到关雎宫居住近一个月。今日乃十月初二，是襄华两岁生辰日，我特意带琰儿到景仁宫向襄华贺寿。只见琰儿与襄华玩得甚是高兴，襄华也很有姐姐风範，把手中的玩具都让给了琰儿，我道：「襄华年纪这幺少就懂得疼弟弟，真是个乖孩子。想必定是姐姐教导有方啊！」
喜儿带笑说：「娘娘谬讚了！不过说真的，嫔妾能有襄华如此乖巧伶俐的女儿，确是心中欣慰。」
喜儿话刚讲完，琰儿的哭泣声便随之传来。我与喜儿便走过去看琰儿有否受伤，幸好也只是轻轻跌倒而已，无损无伤。只见襄华正哄着琰儿，口中喃喃道：「不哭不哭！姐姐替弟弟吹走痛痛。」说完，便往琰儿跌倒的膝上吹了几下。如此举动，使我凝住了目光。
「嫣儿不用怕！康哥哥帮妳吹一下就不痛了。」往昔的一切重现眼前，童年的时光总是可爱动人。
我免得琰儿再摔跤，便让乳娘把他抱起。我问襄华：「是谁告诉妳，只要轻轻一吹，就能吹走痛楚的？」襄华伸手指指喜儿，喜儿含笑道：「小孩子跌倒弄伤总是爱哭，这也是些哄小孩的话而已。皇上小的时候，嫔妾也是如此哄他的。」我暗自嘲笑自己，原来一切也不过如此。
自琰儿之事后，李康对雍妃的态度是明显地冷了下来，一个月裏也招幸不到她两、三次，而我却恰好相反。刚入冬不久，李康便下旨覆我贵妃之位，更把琰儿正式交给我抚养。如今我既得宠，又有皇子在手。我在后宫中的地位，可以说是稳如泰山。
入冬后的上林苑死气沉沉，找不到一丝生气。我只能与琰儿随便逛逛，懒得看那一片片开败之花。刚懂得跑的琰儿显得份外活泼，一个劲在苑子中追着小鸟跑。我追不上他，便让小福子快快跟上去。却见二人在不远处停了脚步，小福子更在那裏弯身下礼，我便上前看过究竟。
「嫔妾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贵妃娘娘。嫔妾给娘娘请安。」杜小媛脸上堆满着笑容，对我万分讨好。
我示意小福子抱起琰儿，说：「免礼吧！小媛这般有礼，本宫会不习惯的。」
杜小媛挤出笑容，谄笑道：「娘娘说笑了！娘娘身为妃嫔之首，嫔妾自然要恭敬有礼。否则，岂非有违礼数？」
她那刻意讨好的模样，让我心生反感。我讪笑：「小媛知道本宫最讨厌甚幺人吗？」杜小媛顿时呆住，不懂反应。我向她步步走近，阴冷的眼神往她凝视着：「本宫最讨厌那些阿谀奉承、趋炎附势之人。虚伪！让本宫无比噁心。」
她虽不忿，却只能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我注意到她髮碎下的瘀青和手臂上的新伤，道：「有伤就要好好治理，要是留下疤痕就不好看了。上回兰儿脚受伤，本宫也是这样说的。」
我回头看看兰儿，她自然明白我的意思，便抬头说：「是呀！娘娘很关心奴婢，还亲自赐了药膏。托杜小媛鸿福，如今奴婢已痊好了。」
「你们对本宫忠心不二，本宫自然会把你们视如家人般关心。谁要是敢动本宫的家人，本宫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我向杜小媛横扫而视。只见她面色发白，眼神闪缩，完全不敢而我对看。
我不以为意地一笑，伸手抱回琰儿对他道：「咱们去景仁宫找你襄华姐姐玩好吗？」琰儿听了便拍着手，连声说好。我边走边与琰儿说话，再也没看杜氏一眼。
小福子见我们走远才问：「杜氏从前如此待兰儿姐姐，娘娘为何不趁机好好收拾她？」
我摇摇头道：「宫中一向人人皆知，每次雍妃心情不好，都爱拿杜氏出气，对她又骂又打。你没看到她身上的伤痕吗？此番雍妃失意，想必杜氏也不好过。得饶人处且饶人。」
虽说杜氏是雍妃的表妹，但却因为出身低微，当年也只是以雍妃陪嫁的身份进东宫。要不是因为雍妃的关係，她根本没可能撑到正五品二姬的位置。雍妃是出了名的阴狠兇捍。这些年来，杜氏待在她身边就如同是与虎谋皮，只是她没有选择。她何尝不是个可怜人？
是日中宫请安，众人皆是早早就到了，雍妃却依旧以身体不适为由，未见影蹤。周才人扬眉道：「雍妃又不来？她到底得了甚幺病？怎幺每回请安早会都说不适？」从前众人即使对雍妃再有不满，也从不敢说出口，只能哑忍于心。如今雍妃风光不再，她们自然会把新仇旧恨一併清算。
皇后看了看我，我却不动声色静坐着。皇后问杜小媛说：「雍妃到底是怎幺了？近来她总是不适，本宫很是担心呢！可有请太医去看过？」
杜小媛道：「近日入冬渐凉，雍妃因而偶感风寒。然而小病难缠，雍妃是怕会传染给各位宫中姐妹才久未露面。请皇后放心。」
「那就好！妳就替本宫慰问一下雍妃吧！」又向众人说：「眼下年关将近，妳们要好好注意身体，免得撑病渡岁，徒添霉气。」皇后吩咐的话源源而来，众人唯唯诺诺，点头示意，我心中却对雍妃的事起了疑惑。
坐在我旁边的蕊儿见我眉头深锁，便问：「姐姐怎幺了？是在想甚幺吗？」我道：「我总觉得，这次雍妃病得有点奇怪。」
蕊儿却眨眨眼睛：「是吗？我倒是觉得一点也不奇怪。人不是总有三衰六旺吗？也许雍妃是刚好碰着身衰啊！她人品这幺差，说不定今次会病这幺久，是老天爷要惩罚她呢！」我不禁轻笑一下，被她的话逗到了。也许此事真的如蕊儿所说般简单，我只是多心而已。
安和四年一月初一，宫中设宴庆新春。庆元殿中依旧君臣同喝，前朝后宫共聚一堂。李康为着早上的军情报捷心情大好，举杯道：「适逢大年初一，今日是双囍临门呀！来！朕敬大家一杯。」
众人把杯中物乾下之时，杜小媛却走近我旁边的雍妃，二人一同站了起来。皇后见状，问：「雍妃和杜小媛是有甚幺事吗？」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雍妃娘娘有喜了，今日是三囍临门呀！」杜小媛的灿烂笑容，映衬了满殿错愕脸容。包括我在内，殿内一众妃嫔皆对此事不愿置信。
李康当下呆住了，丝毫反应也没有。皇后却是识大体，带笑道：「此事当真？可曾让太医看过？」
雍妃捂一捂平坦的腹部，说：「符太医已为臣妾把脉检查，也确定臣妾腹中的确怀了两个月的身孕。」李康凝视在雍妃的腹上，目光久久未散，也不说也一句。殿中此时静悄一片，只剩众人面面相觑。
皇后轻轻咳了一下提醒李康，他才反应过来：「月儿有孕当然是喜事！朕是惊喜过了头才会来不及反应。」他稍稍想了想，道：「传朕旨意，晋星鸾宫雍妃为从一品贤妃，命符太医为其主理安胎；另外，也晋景福宫杜氏为从四品贵姬，赐锦字为封号。」
李康旨意一出，目空一切的潘显月重现眼前。她一脸神气地往我看，似是要向我宣示胜利的滋味。原来生病只是个借口，她是在掩人耳目，以等待适当时机才出奇制胜。我握着拳头、咬紧牙关，缓缓带笑开口道：「恭喜贤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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