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一笑 人生如梦》六十一)知心真意皆难求

    六十一）知心真意皆难求

    今年的冬天来得很早。才刚踏入十二月，已是飘雪满天。这天却是偶尔停了雪，府中花园裏的鱼池结了一层薄薄冰，偶尔会有小鸟停在上面跳跃玩乐。我静静坐在石亭中，托着头观望冰块上的小鸟，闲静而无聊。

    忽然间，天空中一只黑鹰往冰层上飞落，玩乐中的小鸟被吓得四散奔飞。我靠前一瞧，马上认出那是锐凌。我往前走上去，茉儿却拉住我，道：「小姐不要过去，小心会被它伤到。」

    我轻拍她的手，说：「锐凌妳也见过的。它很纯良，不会胡乱伤人的。」便伸手向锐凌，示意它过来。它目光一準，飞到我的手臂上。

    我轻碰它的尖喙，问它：「你怎幺又来了？你那个贪玩的主人呢？」它当然没有回答，只是乖乖地站在我的手臂上，偶尔往左右两边转转头。

    茉儿才敢走近来，道：「它似乎是真的很喜欢小姐妳。没想到，大鹰也会如此容易被驯服。」从前，我未曾接触过类似大鹰的动物，却是第一次与它见面，便已跟它很相处得来。我想，这就是缘份。

    短笛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锐凌听到是立即集中起来，用力一拍翼便展翅高飞，往奕府大门飞去。我当然认得出这短笛声。那次在金蛮殿外，正是这些笛声，拉开了我与潘显阳初相见的序幕。

    我心中起了一丝期待，拉一拉起罗裙便往府外走去，茉儿追上来，问：「小姐在找谁？」

    我却是站在府外如何左右探头，也看不见有潘显阳的蹤影。但那却是锐凌没错，难道是我太敏感了吗？

    「找我吗？」声音从上方传来，我急急走前几步，仰望一看，潘显阳正站在奕府大门门框上方向我俯视。

    我仰头向他叫道：「潘显阳，这大冷天气，你爬到那幺高去干嘛？」

    他叉着腰回答：「谁说我是爬上去的？我是用轻功飞上去的。不信吗？我示範给妳看！」说完，便双脚一跃而起，身体灵活转着圈，一下子既快速又稳固地降落在地上。虽说我身边从来不乏习武之人，先是雅馨，再是奕珩，个个都是学武之人。但我却从未见过他们在我面前施展武功。如今潘显阳一下轻功降落，是让我大开眼界。

    我当然不会让他知道我心中的讚许，只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说：「你用笛声把我引来，不会就是为了要展示你的武功高强吧！」

    此时锐凌飞回他的肩膀上，潘显阳顺一顺两边衣袖，装作无辜道：「我本来只是想用笛声把锐凌唤回来，没想到却把妳一同召来了。真没想到，原来妳和锐凌一样，都懂听笛声指示。」

    他根本就是兜个圈来嘲笑我是锐凌的同类，我心中不服，却又懒得与他一般见识，便说：「潘显阳你真的很无聊，我才懒得理你。」便转身要离开。

    他却挡一挡我的去路，道：「喂！妳别走。陪我去个地方。」

    我别过脸，说：「我才不要跟你去。等会儿你又带我上山下海，我岂非自讨苦吃？」

    他摆摆手，道：「妳错了！这次不是上山，也不是下海。我是要带妳去吃好东西。」

    一说到吃，我便想起上次那堆冰糖葫芦。心中是仍有微丝怒气，便说：「不用客气了。上次你请我吃的冰糖葫芦还不够多吗？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他瞇一下眼，鬼魅一笑，道：「妳该不会还在为那次的事生气吗？」

    我盯他一眼，反问：「我像是这般小家子气的人吗？」

    他灿烂一笑，道：「那就行了。跟我走吧！」我却站在原地，不走一步。

    潘显阳见我如此，回过头走近我，问：「又怎幺了？心情不好，要跟我闹脾气吗？」

    我倒抽一口气，说：「我不明白，为何你总是要找上我呢？」

    他听了我的话是凝住了目光，好一会儿才自嘲一笑，道：「除了奕珩外，我就只能找妳了。妳对我是的直言不讳，直肠直肚。不像其他人，每个都只懂得对我奉承讨好，并非真心待我。我讨厌那些人。」身为太师之子，自少便是受尽身边人的阿谀奉承和刻意讨好。围在他身边的人，不多不少都是为了搏得好处，从中获益。更何况，以他这种奇怪的性格。试问又有多少人，能真心实意与他交好？

    潘显阳觉得，他除了我还有奕珩这个知心友。而我呢？从前，雅馨在我身边，我总算有个知心人。现在，我却是连她都没有了。我与奕珩之间，也随着时光间隔着一层无形的隔膜。我对他的真心，已经慢慢减退。与我相比，原来潘显阳已是幸福得多。

    我笑说：「是呀！我说话就是不喜欢拐弯抹角，也不希望别人对我表裏不一。你如何对我，我自会如此待你。」他嘴角微微上扬，往我看来。那是带着感激之情的微笑。

    我双手环抱胸美，道：「既然你刚刚开口夸我，我便给你个面子。让你这次有个机会请我吃顿好的！」他听完，便把锐凌唤走了。我也让茉儿留下，等待我回来。

    缘份真是一件奇怪又难料的东西。当初，我为了要避过嫁给潘显阳的命运，是下了万般功夫。如今我却是与他成为了朋友，跟他交心。这样一来一去，倒是让我觉得有趣又无奈。

    本来我还以为，潘显阳这种公子哥儿只会把云香楼等的高级地方看入眼裏，他却是出乎预料地把我带到西市街头小摊吃涮羊肉锅。寒天下，吃着热腾腾的羊肉锅，人也暖和了不少。我是真的佩服潘显阳，总能给我带来无限惊喜。

    回到奕府已是早早入黑，我是吸取了上次的教导。早早便告诉茉儿，若奕珩问起，便告诉他我出去了，却让她不能把潘显阳三字透露在话语中。

    我浸泡在热皂水中，把身上沾上的羊肉腥味洗去，茉儿却站在一旁神色有异，心神不定。我问她：「妳怎幺了？是哪裏不舒服吗？」

    她只摇摇头，不哼一声，脸上如旧一片不悦。我便向兰芝和颂灵道：「水不够热，妳们去多拿些热水添进来吧！」二人便放下手中东西，往房外走。

    我对茉儿说：「现在只剩下妳我二人了，有甚幺话，妳不妨直说。」

    她却是仍然不愿开口，我是多问了好几回，她才肯开口，道：「小姐不是喜欢奕大人吗？既然已如愿嫁了大人，便应该好好安心当奕夫人。但如今小姐却是欺瞒着大人与潘少将军见面，难道小姐觉得这样没问题吗？」

    她话中带点点担忧，又说：「我是真的越来越不懂小姐。小姐明明是最讨厌潘家的人，却又为何会与潘少将军如此来往？小姐如此，就不怕别人看到会说闲话吗？」

    她一直不知道，我与奕珩之间只是有名无实，更不知道我心中的想法。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她也从来没有问过。以前雅馨在身旁时，不管我做任何事，她都一定明白我的心思，我早已习惯了不必把话说出口。只是茉儿不同，她虽跟在我身边已久，却不如雅馨般了解我，也不如颂灵般机灵。有时候，我还真的不知该如何形容她。

    我沉思一番，想了好多遍才道：「茉儿妳听着。以下这番话，我只会说一次，也只会对妳说。我与奕珩之间的关係，其实并非如你们眼中那般理想和美好。我和他的问题，也非一朝一夕可解决的。只是我可以很确实的告诉妳，我跟潘显阳只是纯粹的朋友，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关係了。我很清楚自己已是奕夫人，我知道有甚幺我可以做，有甚幺我永远不该做。妳不必为我担心和紧张，一切我自有主张，好吗？」

    茉儿思索良久，最后还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对她而言，这一切是太复杂了。她不像雅馨，是个经验丰富的女官，也不像颂灵她们在宫中早已见尽人生百态。茉儿只是一个我从顾府带出来的小丫鬟，她纯真无邪，不懂複杂的种种事情。虽然如今，我却是一直没有嫌弃过她，因为她对我的推心置腹，我是至今仍牢牢记住。她虽不成熟，也不懂世故，我却欣赏她那一颗纯洁的心。那是我一直以来，想要好好珍惜。正因如此，我永远割捨不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