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一笑 人生如梦》六十二)三人行 皆痴心

    六十二)三人行 皆痴心

    十二月三十一日除夕夜。依照传统,这天晚上府裏人要共聚一堂守岁,直至次日大年初一来到,放爆竹除旧岁。

    用过晚膳后,我与奕珩、柳芸曦等人一同守在偏厅中。三人围着火炉而坐,却是相对无言,一片寂静。炭火燃烧时发出的哒哒声是清晰听见,冷风却是从窗户缝隙透进来。我被冷风一吹,不觉意地打了个喷嚏。奕珩见我如此,便向茉儿道:「把火炉往梦萓凑近一点,不要让她着凉了。」

    我感不好意思,摆手说不。奕珩却是拉过我的手一摸,说:「手都这幺凉,还说不用?快多披件外衣吧!」便让茉儿给我拿来披风,替我亲自披上,又替我拌一拌耳边的髮碎。我是一直别过脸,刻意避开他的眼睛。我开始厌倦他在人前对我刻意装出的关心和宠爱。

    柳芸曦却是一脸怜惜,道:「夫君说得对。素闻妹妹身子虚弱,妹妹是真的要小心保暖,不宜吹风。」又命人替我泡了杯姜茶暖身。我握着玻璃杯子,手虽是暖和得很,心却冷冰一片。眼前这两个人,虽也表现得对我十分着紧,却都只是表面的,并不真实。

    子时一到,府外传来的爆竹声此起彼落,热闹得很 。一番互相祝贺,众人各自回房休息,奕珩便是亲自送我回房去。他是一副理所当然地直入翠莹阁,让下人替他更衣梳洗。我却是止住他们,把他们唤到房外去。

    房中只剩我和奕珩二人,他是一脸不解问我:「妳不是很累,想要休息吗?怎幺把服侍更衣的人都遣走了?」

    我道:「我有话说,你先坐下来听我把话说完。」他见我如此神色凝重,便坐了下来,準备好安静听我的话。

    我坐在他对面,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我觉得这一切太刻意,也有点过了。我希望从明日起,你我之间可以稍稍保持一段距离。」

    他皱了皱眉,道:「我说过了,我所做的一切是要为妳好。我给不了妳幸福,但也希望能给妳尊荣。」

    我心中的伤感和怒忿不约而同地一涌而上,吼道:「我也说过了,如果你非出自真心,这一切我便都不会接受。你到底有否听懂?」或许是受了潘显阳那天的话影响,我不想再面对假装真心的人了。甚至与潘显阳一样,讨厌这一切。

    奕珩却是忽然走上前来往我怒气一瞪,双手揪住我的衣领。他那双眼中透出满满奋怒,眼珠中一丝丝红根显露无遗。我被他的反应吓得动弹不得,不敢再说任何话。良久,他才放开手,冷静地从口中冷冷吐出话来:「好!既然妳不想这样,我会尊重妳。但我也请妳尊重我。人人皆知妳已是我奕珩的妻子,妳跟某些人之间的关係最好清楚一点。」

    我盯住他的双眼,问:「你胡说什幺?你怀疑我?」

    他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凝聚着,道:「我不想怀疑,也希望妳不会再让我产生怀疑的念头。你与他,最好分得清清楚楚。」

    「我没有,我与潘显阳之间甚幺都没有!」这句话一直排迴在口边。我明明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出来,但我却失了勇气。我是心虚,我连自己的心也过不了。因为奕珩,我的心变得空虚一片。而与潘显阳相处的时光,却是让我填补了心中的空缺。但我清楚那不是爱,我和他之间仍然清白一片。那只是我偷回来的短暂快乐和满足感,却让我生出了无限罪恶感。

    大年初一,奕珩早早已进宫朝拜。晨起醒来时,奕珩昨晚无端离开翠莹阁的事,似是全府上下皆知。结果还是茉儿有胆问我,说:「昨晚郡主和奕大人是怎幺回事?郡主的声音连房外都听见了。」

    我心一怕,问:「可有听见我们说了些甚幺吗?」

    她摇摇头,道:「那倒是没有听见。只是听到嘈吵声。」

    颂灵拿来新衣替我换上,我亲自结了个蝴蝶结,说:「没甚幺事。人与人之间偶尔还是会有争吵的,那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不必上心!」便让兰芝进来替我梳洗打扮,準备进宫出席宴会。

    我与柳芸曦,以及陪同进宫的颂灵、梅儿一同坐于马车上。一路上,马车中是安静得很。柳芸曦突然开口,颜和悦声道:「今日新年朝拜,一众王公大臣也会列席。妹妹也是从宫裏头出来的,也该认识不少达官贵人。只是如今妹妹已非昔日的端宜郡主,身分既然不同了,就该清楚自己的本分和位置。某些含糊不清的关係,也该是时候撇乾净了。」

    我快快往她的脸扫过,那是一副教训的态度和模样。她是如何知道的?照奕珩的性子,他是不可能把这些事吿向别人宣之于口的。难不成是她先碰巧知道此事,再向奕珩告之?是,一定是。从上次潘显阳留下用膳起,我便知她是一心要离间我和奕珩之间的关係。绵中刺笑里刀,正好用来形容她。

    我凝住嘴上的笑容,说:「撇清关係?姐姐是要妹妹跟谁撇清关係呢?是乐文,还是皇上?还是薏贵嫔、纯嫔?不过妹妹倒是好奇。姐姐与旧主的关係,是否也撇清了?」

    她手一抓紧,目光盯住我,紧紧咬着牙,问:「妹妹说话何时变得如此直白?」

    我回了她一眼,扬扬脸道:「有些人费尽心思,只是想跟从前的人釐清关係;而有些人却是用尽力气,也只为把从前的人和事留在回忆中。姐姐是前者,奕珩便是后者。」其实,她跟我一样。一直以来,都活在嫣公主的影子下。只是她比我痛,因为嫣公主曾经是她最亲厚的人,她想对她恨也恨不了。

    我靠近她,好言而语,说:「儘管姐姐再如何向我和奕珩挑拨离间也好,也挑不去他心中的人。除去了我,姐姐仍然不会得到想要的东西。其实我们都一样可怜。既然如此,妳我之间又何必要苦苦相逼?」

    她抬起头来,却是冷冷嘲笑,道:「我们?这裏只有妳和我,没有我们。我跟妳不同,不要把我跟妳混为一谈。」

    我无奈叹一叹气,说:「姐姐还没想通?不要紧,妹妹没关係的。我只希望,姐姐不要再费心思去离间挑拨了。因为,我根本不是妳真正要对抗的人。」

    此时马车停在宫门前,车伕扬声请我们下车。我向柳芸曦道:「时间还早,夜宴还有一阵子才开始。我就先去跟乐文她们聚一聚。姐姐也是从宫裏头出来的,应该不用妹妹带路。」说完淡淡一笑置之。便伸过手,让颂灵搀扶着下车。

    倘若眼前的人不是她,我是必定不会如此忍让。因为我知道,她也是个可怜的女子。她越对我步步进逼,就代表她心中越发不安,她怕总有天会失去奕珩。但为何她就是不明白,儘管强行把奕珩留在身边,那只会是个躯壳。她留得住他的身,也留不住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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