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一笑 人生如梦》六十)只是当时已惘然

    六十)只是当时已惘然

    雀儿的叫声在山谷中迴荡盘旋,我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空气,双臂张开,与这裏的一切拥抱。潘显阳一脸得意,道:「怎幺样?这裏很漂亮吧!还不快点谢谢我带妳来?」

    此时已接近黄昏时分,金黄色光线微微映在潘显阳的脸上。他正闭上双眼,双臂垫着脑后勺躺在青草地上。我打趣,道:「跟别人说话怎幺闭着眼睛?一点礼貌都没有!」

    他马上睁开双眼,说:「我这不是没礼貌,叫随性率真。」

    我嗤笑一下,道:「敢问潘大人今年多大了?怎幺还能像个小孩子一样随性所欲?恐怕旁人也不会相信,你就是西凉之战中的骁勇副将。」

    他起了身坐在草地上,双臂环抱,说:「于我而言,一个人的实力和个性,从来没有抵触。我只是做我自己。」说着这话的他,脸上一副认真的模样,没有平日的玩弄感觉。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他,可以这般毫不顾忌别人的眼光而活着。

    我轻鬆一问:「锐凌呢?怎幺没带它来?这般山高地阔的空间,不是正适合它吗?」

    潘显阳耸耸肩,道:「平日裏,我都放它到处飞。等到它飞够了,便会自己回府,不用我带它出门。」

    我好奇,说:「你不怕它不回来吗?」

    他仰天而看,道:「都这幺多年了。它若是要走,早就可以走了,何必等到现在?再者,它若是心不在此,那就让它走好了。强扭的瓜不甜,强留的鹰不忠心。」好一句「强留的鹰不忠心」,他倒真是看得开。

    花海中,奼紫嫣红的花朵盛开满地,各有各的美艳姿态。当中却有一小撮未开的白色花蕾,与旁边四周的盛开花儿刚好成了个对比,我的眼光被它吸引住。潘显阳是留意到我的注视,说:「那是昙花。妳有看昙花开吗?」我听说过昙花一现,也知要等它开花是件千载难逢的事,却是连它的未开之状也从未看过。原来,昙花是如此雪白纯洁。如今一来,我倒真有点期待昙花一现。

    我摇头,道:「没有看过,只听说过很漂亮。你呢?你有看过吗?」

    他看一看我,点头说:「小时候跟朋友来看过一次。那次是我人生中最深刻难忘的一次回忆,我永远不会忘记的。」他像是在回忆着过去,双眼目光温柔既暖和。我想,那段回忆对他而言,一定是十分美好的,才会让他万般留恋。

    我伸手碰一碰昙花花蕊,潘显阳却误会我要狠心摘花,他语气甚重,道:「不要摘它,花儿也是有生命的。」他这句话让我陷入无限的思绪中,仿佛曾经在那儿听过这番话,一切言犹在耳。我的手停在花蕊边,头微微转向潘显阳,他正好与我相看着。

    他往我走过来,拨开我停在花蕊边的手,说:「妳不要吿诉我,妳认同那杜秋所说的甚幺『花开堪折直须折』,我会对妳很失望。更何况,昙花还未开。」

    我把手缩回,道:「当然不是!我只是好奇,想碰碰它而已。你也未免太敏感了吧!」

    他看了我一眼,睹气说:「总之在我面前就不许摘花,不管是对着任何人我都会如此说。」我心中为他的狂妄直率而无奈不已。

    我叹了叹气,道:「好的!我知道了,潘大少爷!」他随意回望我一下,又复躺回草上。我也懒得理会他,坐在花海旁,远望一片延绵无尽的花卉。

    下山时天色已渐暗,潘显明因此亲自送我回奕府。他一直走在前头,与我相距两、三个身位,一个路边摆卖的小孩子却是走向他。潘显阳从钱袋中取出一锭银子,用它与那小孩子交换了全部冰糖葫芦。只见那小孩子满心欢喜,接过银子便一蹦一跳地离开。

    我走上前问潘显阳:「这幺多冰糖葫芦,你能吃得完吗?」

    他的眼光仍然注目在那堆冰糖葫芦上,说:「吃不完也跟我无关,反正我不爱吃甜的。」

    便把整堆冰糖葫芦递向我,又道:「送给妳的。不许吃不完,不要浪费食物。」

    我不肯收下,推回给他,说:「你还好意思说?你不吃甜的干嘛买?还要买这幺多。」

    他拉过我的手,强行把所有冰糖葫芦塞在我的手中,道:「人家小孩子年纪这幺少,帮他把东西买下就当是行行好吧!」说完转身继续走,只剩下手中握着一大堆冰糖葫芦的我。我被他气得哭笑不得。

    回到奕府已是入夜天暗,翠莹阁外站着茉儿等人。她们一见我出现,是一涌而上,茉儿说:「小姐怎幺这幺晚才回来?」

    颂灵却是注意到我手中的东西,惊讶问:「郡主这是怎幺回事?干嘛手裏拿着一大堆冰糖葫芦?」

    我不知该如何跟她们说,只把东西全递给她们,让她们分了吃,又让茉儿替我端盘水来洗手。正要步入翠莹阁内,前脚刚踏进去,却见奕珩已坐在裏头。颂灵奔了过来,急忙道:「刚刚忘了说,奕大人已在裏头等候。」

    他往我一盯,眼神带点如释重负的感觉。我向颂灵说:「看到了。妳们留在外裏候着。」说完,把房门关上,步步沉重地步进内。

    我道:「对不起,晚了回来。让你担心了!」

    他走近我,说:「我见妳久久未回,便派人去宫门问过。今日午后不久妳便已出宫,怎幺却是天色入黑才回来?」

    我心中忐忑不定,与潘显阳的事,我到底要不要告诉他?我咬着牙,紧紧握着手道:「我去书斋了。就是从前我们相遇上的那间书斋。」

    他的目光往我横扫一下,眼中带着一丝丝疑惑。我却坚定不移,眼神诚恳一片。他看着我,抿嘴说:「若再有下次,就先托人回来传话交代一声。」我只点头答应,不作一声。

    他离去的背影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我却因此鬆了一口气。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我跟奕珩说每一句话,都要小心翼翼。每一次面对他,我都会觉得侷促无比。我已渐渐失去面对奕珩的勇气,与他再也不如从前般交往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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