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终有迹》思君终有迹分节阅读7

    杜卉冷哼了一声,双手握紧枪杆。

    思安眼尖发现陈敬严马上还带了个人,被绑住手脚堵着嘴,正是假思安。

    虽然这个傀儡皇帝当的没什么体面,还真从未有人这样对待思安。陈敬严果真不是俞氏之臣,下起手来比旁人没顾忌。

    余渐也皱了皱眉,并不想当着这么多人面让人觉得皇帝在他手上被薄待,令陈敬严赶紧松绑,像模像样请罪,说是为保护圣上云云。假“思安”还是似醉似醒的状态,显然哭过,一面抽泣,那样子就像哭脱力了一样,余渐转身看了许久,听他问道:“圣人为何如此?”

    陈敬严只见过思安一次,认得思安相貌却不与思安熟悉,应该看不出真假,饶是如此,思安在余渐问出后还是屏住呼吸。

    陈敬严道:“是圣人,末将见过错不了,大概是喝醉了,方才在马上圣人还吐了呢。”

    时间紧迫,余渐就算怀疑也做不了什么,很快转身道:“温行,当着圣人的面刀剑相向,岂非谋逆?”

    温行道:“晋国公挟持圣人都未称谋逆,温某如何敢当。”

    余渐冷笑,陈敬严在后大声道:“国公不必与他多言,方才在他帐内发现血迹,我派的人一定得手了,温行现在身负重伤,不过强撑而已。 ”

    此言一出,思安周围的士兵都有些骚动,被杜卉连瞪带斥压了下去。余渐也不欲再多说,朝后做了个手势,林中又开始一场厮杀。

    陈敬严的话到底还是产生了不小作用,双方人数相差不多,温行这边士气显然不如之前,杜卉又急又气,表情都扭曲了,招招狠辣见血,很快杀红了眼。

    思安见温行身上又添了几处新伤,也着急起来,可恨帮不得什么,只能尽量躲避。

    混乱中忽听得有人大叫:“逆贼温行大逆不道,居然勾结叛军弑君犯上,快速速将他拿下!”

    思安听得一惊,他几时就被弑了,借火光望去,方才还挟持着假思安的陈敬严已人仰马翻倒在一棵树下,假思安身中数箭面朝下倒在一旁,已是看不出死活。

    思安如坠寒冰,就好像看见自己倒在那里一样。他身在温行的队伍中,知道绝对不是温行这边的人动的手。

    余渐原来竟打着趁乱弑君再昭告天下温行谋逆的主意。

    陈敬严归顺温行有些时日,何时与余渐暗通不得而知,然而世人只知他归顺温行,就算没有陈敬严这一出,若温行迎驾之后思安即被害,余渐就算当下杀不了温行,天下乱局,也能引各方势力对温行群起而攻之。那被假扮成他的少年,竟是替他枉死了。

    然而仔细想来似乎还有哪里不对。

    来不及多想,思安发现,对面有弓箭手已满弦开弓,躲在其他人的掩护后,冰冷的箭尖瞄准温行的方向。温行此时正以一敌三,转身斩杀身侧一人之际,露出背后空档。

    思安情急不已,忘记温行叫他躲好,从杜卉身后窜出来,大叫一声:“小心背后!”

    箭身离弦,破空之声细长急促,温行也注意到有人偷袭,但左右两人缠上来,就是要让他不能躲避。

    思安心急如焚,此时忽然有人从背后用力推了他一把,他和温行本不曾远离,此时被推,三两步打跌撞出去,刹不住扑到了温行背后,只觉身后一痛,头眼昏花,再看清时,已经被温行转身接住。

    “你……”似有惊讶从温行眼中闪过,还来不及说什么,接着思安又见两束刀光没入温行后背。他能感到他紧贴的胸膛微震,温行闷哼一声,环住他的双手还是稳的。

    “啊。”思安发出细微的惊叫,不知是因为自己疼,还是因为眼见温行因为抱住自己被伤。

    若论思安自己,是断断不会自不量力上去给人挡箭的,他惜命,对于危及小命的事,想与不想都会先迟疑,但真的挡了,他又觉得能帮温行挡一挡也好,也许他躲得过,不需要别人来挡,但他为他挡住了,只可惜又害他多挨了两刀。

    将近破晓时分,栗阳令郑昇带着魏州援军与宣武军汇合赶来,余渐见优势全无,纠集自己的人马仓皇北逃。

    温行早觉有异,白日里就让郑昇去联络天雄节度使派到附近的魏州军队,本就打算联合魏州军再杀余渐一回,中途被冲散虽为意外,也不算什么,只是不想圣驾因此有损。

    温行原本计划直接朝东都去,但思安体弱不堪伤痛,只得先带他回栗阳另做安排。

    到栗阳时,思安已经有些懵了,伏在温行怀里连疼也不会喊,双眼微睁,虚弱又无辜。温行命军医为思安取箭,把他的头枕在自己肩上,塞了布巾到他嘴里,小声道:“一会儿疼,别咬着舌头。”

    思安轻轻点头,真开始取箭,还是疼的全身痉挛,温行将他禁锢在怀里,不让他乱动,等思安包扎好,他已经浑身是血,其实他身上的伤比思安多,且不见得比思安受伤轻。

    眼见思安在药物作用下睡去,温行才叫人给自己处理伤口。

    第九章

    越近深秋越是萧索,夜里风寒,几场秋雨下来,已经到了夹袍上身的日子,对于正在养伤的人,似乎凉爽些也更好。

    为方便大夫诊治,思安与温行自回到栗阳便共住在栗阳府衙后的一间大屋子里,东捎隔出卧房,并排摆上两张床榻,就是两人养伤之处。

    温行体健恢复快,不曾卧榻修养,不多时伤口结痂,再过一阵便可稍作活动。思安伤中缠绵床榻多日,有两回半夜发热,亏得温行睡在近旁及时发现,待终于见好些,整个人又瘦了一圈,面色苍白如纸,袍子里穿了几层还显得空荡荡的,竟有些弱不禁风之态。

    伤渐渐好后温行事务颇为繁忙,屋子外间让他改成临时厅堂和书房,时常聚集僚属商议事情。思安连伤带病日子无聊,能下床后不时躲在隔扇后偷看。偶尔被温行逮住,总要被拎回榻上。

    魏州军使来见过思安,这位军使是现任天雄节度使的儿子,听阿禄说与温行的妹妹定了亲事,总管温行叫兄长。温行与天雄节度使关系紧密,此次率军深入,便有天雄军支援接应。

    杜卉被温行以护驾不力为由当众杖责,并降职削官。

    那天晚上杜卉经思安提醒也注意到对方的弓箭手瞄准了温行的破绽,正好从后面跳出来的思安就在眼前,杜卉担心温行安危,情急之下把思安推过去挡箭。

    温行当时看见杜卉动作,来不及阻止,在思安扑过来时,略用了些力气扶了思安一把,正好偏过角度去了些力道,不然那一箭若正射中,恐怕思安小命危矣,即使如此,箭簇透入思安身体不浅,还是让思安险些去了半条命。

    杜卉的罪行说重一些是谋害君王。思安不以为意,觉得罚不罚杜卉也没什么。他心里倒有些希望杜卉推他这事没发生,应该说是暗自小小地希望温行并没有发现杜卉推过他,反正挡都挡了,好像自己扑过去而不是被别人推过去,就能让温行多欠着他一点什么似的。

    他想让温行欠他的,最好欠到还不清。

    但也只能想想。

    温行对杜卉的惩罚也不像思安想的那样简单,当时虽然混乱,看见杜卉推思安的人不少,况且他事先的确将保护思安的任务交给杜卉,护驾不周反使圣驾有损,不罚难以服众。

    在温行授意下下,思安给原栗阳令郑昇加官。温行不知如何做到,居然拿到了那枚被老皇帝遗忘于乱中的宝玺。

    阿禄把宝玺捧出来的时候,思安惊得目瞪口呆,怪到温行居然敢撇下奉成一将他一人带走。

    给栗阳令加官的旨意和几道温行授意的诏书一下,正可以澄清余渐散播温行弑君的谣言,传到余渐和奉成一那里不知会不会把他们给气吐血。

    郑昇被温行调往汴州去,临走前与思安拜别,双手捧着一封血书。

    栗阳守将与栗阳百姓曾经上奏请求朝廷救援,可惜这封书信没能送出去,就算送出去也等不来什么。

    他举着血书为其开门降于叛军的行为请罪,希望思安能够将罪责都降于他一人身上,不要怪罪战死的前栗阳守将元守擎、其他栗阳官员以及栗阳城中百姓。

    栗阳是死守不成迫不得已才打开城门,陈敬严虽首鼠两端,入城以后并没有使人抢掠百姓,也是当时已无可抢,城中百姓因此得以存活。

    思安接过血书,仿若手捧千金。他又如何能归罪于他们。

    于政事相关无一不提点思安该如何做的温行此时却没有多言,也没有任何眼神向思安示意,最后思安加封元守擎为郡公,以彰其忠心,并嘉奖城中其他官员和百姓,以诏书传达。说是封赏,除了一道诏书,思安无物可赏,还是温行安排厚葬元守擎,奖励官员,安抚百姓。

    温行说,元守擎和郑昇,都是大景的忠臣。

    可是元守擎已经战死。郑昇离开之前不仅拜别思安,还与温行辞行,言谈之间唯温行马首是瞻,对于温行的敬服与对思安也不遑多让。

    温行从外归来,思安正趴在窗台看外面将圆未圆的明月。再过一日就是十五,雨后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正是明月皎洁时。

    屋里只点一盏灯,月色如水,踏着月色归来的人仿佛身上都沾了冷意,而在窗台下的思安则如被一层不太真实的薄光笼罩。

    “怎么坐风口,当心夜里又不舒坦。”

    温行过去关了窗,凑近时思安闻到似有似无的酒味。

    “你伤不是没好么,怎么能喝酒。”

    温行自顾脱靴更衣,闻言好笑,转过身捏了下思安的凉凉的鼻头,道:“你自己吹风且管不住,还来管我。”

    近日养伤两人同吃同卧,按思安的想法,也算有些共患难的情意,彼此熟悉起来,思安也不像先前那么局促羞臊,但是遇上温行这样有些亲昵的举动,脸难免会发热。

    思安要帮温行换衣裳,被温行嫌他笨手笨脚推拒了,他喝了酒身上燥,三下五除二把扯开覆体之物,大咧咧坐在榻上。

    思安想避开眼,又忍不住偷偷看。他们住在一起这么久,又要清理伤处又要换药的,彼此早把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遍了。

    可惜什么都没能发生。

    两人都有伤在身,尤其是思安,伤中带病,月余的日子只能养伤,虽同住一间屋子,却是分榻而眠,也是因为受伤,怕相互压着。

    但是两个男子住在一起,哪有遮遮掩掩你避着我我避着你的,温行本不爱拘小节,所以思安时常能看到些他想看又不敢看的画面。

    温行随意伸展着身子,胸膛和腹部肌肉紧绷,起伏线条明晰,腹下伤疤新长嫩肉不算难看,反而有些野性难服的意味,若是站起来,窄腰翘臀的,那意味更明显。思安常想若能在他腹间臀上摸一把就好,但没什么胆子。健硕的双腿曲起,巨物尺寸有些张狂,蛰伏在腿间阴影里也不能忽视,光影移动要见要不见的。

    思安不由得脸更热起来。

    温行笑骂道:“再瞧就给你瞧出火来了。”

    思安忙转过头去,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温行笑道:“看你往哪躲。”

    说着就这样光着身子扑过来,浑身找着思安的衣带胡乱翻扯一通,间或挠了两下思安的腰,思安推不开他,又极怕痒,忍不住喘气笑起来。

    顾及思安身上伤还没好,温行只是小施惩戒点到为止,一只手垫在思安背后,双腿撑着并不把重量落下,略闹了一阵就收了,干脆也除尽思安的衣物,两人一同就着准备好的热水擦身清洗。

    睡前相互给对方抹药,轮到温行给思安抹时,思安又经不住痒痒,不自然动起来。

    “坐好了。”温行固定住他的肩膀。

    “今日听说阿禄带你出去,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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