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得虚名》第二部:挥手袖底风》四五、这算私奔了吧

    四五、这算私奔了吧

    平武宫与浮光阁宣战的消息,在外头的「染」传回了景云山庄。况予愁便找萧易飘来到书房,将所有传回来的消息都告知,况予愁这般诚恳关切她自家的事,萧易飘内心是满怀感激。

    她心头一热,毫不犹豫的想回宫并肩作战,但正要开口,况予愁便道:「由于情况非同小可,所以我要妳承诺--不能冒然回平武宫。」

    萧易飘正要开口的话,硬生生的噎在喉头。一直以来,在景云山庄,他们聊诗谈画,两人见解相当,或许用字遣词上她尚才疏学浅,但总觉得况予愁和她想法是相当类似的。她本以为此时此刻她返宫是应当的,怎幺也没有预料到况予愁会阻止。

    「此刻战事繁忙,若我在此时让妳回去,有任何意外,我对无颜对令兄。」

    静武师也忙得一封信也没有稍来,他连写封信叫她不準回来的时间都没有,连送信的人力也没有。理所当然的觉得她就应该待着遥远的景云山庄,与战火隔绝,她是知道静武师的确是这番心思,但……但她是平武宫的人啊!

    「接下来所有信息无论好坏,我都会让妳和我同时得知,决不隐瞒。」况予愁看着她低头发红的眼眶,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道:「我的决定,或许过于武断。我也不知道换成怀前辈或是雁前辈,他们会怎幺做,但要我把唯一的弟子送回战场,我做不到。」

    萧易飘忙抬起头,她脑中有好多话:不,况师父,我选择入门就应该要有此心里準备,不该让您难为,相信怀师父、雁师父也会如此。

    但她开不了口,因为同一时间她要压住另一堆不能开口的话:那是我的家人,回去同生共死,有什幺好说的?非要等到尘埃落定、黄土一坏,将往事留在心里缅怀?如果你是我,你怎幺想?如果你曾年少轻狂,学了许多教训,那就不应该阻止我的鲁莽给我的教训。

    萧易飘知道自己脑中太乱了,所以她终于挤出口的话,是一句:「我……知道了。」

    离开书房的她脚步踉跄,好像随时会跌倒,撞一下就昏过去该有多好,可是她回到自己房里一路上都好好的,什幺都没撞上,只是失神。

    她前脚离开,况予愁的书房里的传来另一个人开口,成熟又响亮带点甜腻的女声道:「她想回去哦。」

    况予愁眼睛一挑:「我知道。」

    出现的是「染」中韶音,她轻笑:「我看她会偷跑。」

    况予愁耸肩,漫不在乎的道:「她一个人,光是要到山脚要半天,怎幺回去?」摆明不会发生的事,就不需要花太多心思了。

    「你不也偷跑过?那时,你不知道孤身一个人下山什幺都没準备,根本不可能?」

    况予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人到几岁都一样,不喜欢被人家调侃小时候的事。

    「你应该很清楚,那种什幺都不做的感觉是很难过的。所以就算只剩笨事,也会去做。」

    「妳是在劝我让她回去?」

    「不是。」韶音轻笑:「我认同你说的;她回去一点帮助也没有,路上有个万一还没办法向平武宫交代。我们现在势单力薄,什幺人都不能得罪。」

    韶音知道况予愁不喜欢这种妄自菲薄的话,看他眉头微微一折,她就想笑。况予愁叹道:「是啊,的确什幺人都不能得罪。和从前没什幺两样。」

    「所以我就不明白你为什幺要在这时候收个小丫头当徒弟。」

    况予愁道:「妳当然不会明白。」

    「那谁会明白?这里还有人了解你在做什幺?」

    况予愁道:「萝菁没有阻止我的时候,我就晓得她是懂得。妳以为我为何选在这时候要重新开启山庄大门?」

    这下换韶音皱了眉头:「你知道吗?我宁可你收弟子的原因没有任何策略。」

    「哦?」

    「你难道不能就是……纯粹想做一件事,只是因为做了会高兴,而不考量全盘利益那种事情吗?」

    「能呀。」况予愁眨眨眼:「可是我们现在势单力薄,我的金主在我面前,我就算做了这种事,也不能承认。」

    「呀!」韶音跳了起来:「你居然也开始会逗我了。」

    况予愁莞尔,韶音等墨家残存术师都押在他这儿了,他现在还有什幺事,可以想做就做不用考虑全盘计划的幺?没有,一件也没有。

    但他一点也不难过。扳倒鬼门关这个计划,在他胸口是一把火,在冰冷寒风包围的景云山庄中,让虚弱的他没有倒下就是这个原因。

    广南游至景云山庄时,找到萧易飘在藏书阁一角,她坐在地上,髮丝凌乱,身边散落着书卷,好像完全不知道平武宫的事一样。或是她把自己关在这里,东翻西看的移转心神,但显然并没有成功。她知道有人走来,缓缓抬头看了很久,定睛看清楚是广南游后,向他伸出了手。

    广南游单膝落地在她身旁,掌心轻轻的环住她的手腕;感受到他的温度,萧易飘眼睛一红,几乎忍不住要流出泪来:「南游兄,你……。」

    「妳知道了?」

    她点点头:「你……怎幺会来?」声音已是哽咽。

    「我一听说此事,想妳一定心神不宁,便上山庄来陪妳。」他忍不住拉她贴近自己的怀中。她明明就知道她的哥哥、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出事了,却一直在忍,不敢焦躁、不敢疯狂,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南游兄,你……你可不可以……。」她低着头不敢看着他,犹豫着是否该开口,是否该向他做出这个请求,犹豫着这请求是否过份了?是否超过他们之间的情谊可付出的部分?甚至是她根本不该做的决定?

    广南游知道她想说什幺,任何人都知道这时候除了回到平武宫,她不会有其他的念头了。他看着她忧愁又不知所措的神情,道:「我带妳回平武宫。」

    她猛然一抬头看着他,手掌还贴着他的胸口,「可……可以幺?」他笃定的点点头那一刻,她的慌乱停了,不安也结束了。

    是的,她想回去。不管她怎幺逃避这个念头,外在给了她多少的约束,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她真的不想违背静武师和况予愁的心意,但她想回去也是结实的迫切的,已经让她接近疯狂的。

    宁愿承受她所尊敬的人因着她的鲁莽发怒,对她失望甚至失去现在这些良好的关係,她也不愿承受当她知道任何关于家人的恶耗时,她像个局外人。

    「我们走。」他以衣袖轻轻按去她脸上的湿痕,道:「这就走,我来时没有去见况予愁,他还不知道我在这里,趁现在快走。」

    「你……你知道况师父不让我回去?」

    「他若肯,妳还在这里到现在?」广南游拉着她起身,道:「我是翻墙进来的,况予愁的术师在景云山庄布下了脉络,任何动静都瞒不过,我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况予愁的一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在案上敲着,像是在等着什幺。没一回儿,他听到远远濂仲跑回来的脚步声,人都还没踏进来,就朗道:「爷,除了人以外,什幺都没带走!」

    慎岚姑娘也难得的离开后院赶来了:「你把我师妹弄丢了?」

    那个有热闹的事才会出现的韶音也在这里:「呀,我就说她会偷跑。」

    典砌询问其他染儿郎:「居然让符筳筝进出山庄还带走一个人,没有一个人目击此事?」

    况予愁觉得有点头痛。

    ──广南游你这不是整我幺!

    ──人是你这样说带来就带来,说带走就带走的吗!

    「爷,要……要怎幺办?」濂仲本来想问「要追幺」,但在场气氛已经是剑拔弩张,染儿郎本来都视符筳筝为敌,现在连他都觉得说话用词要注意,别触动这些汉子的敏感神经,以免等会儿爷的命令就是抓符筳筝回来五马分尸。

    本以为况予愁会下令让他们出动去找回萧羽或是乾脆去动个手脚让浮光阁惨败,但况予愁竟然道:「我们什幺都不做。」他站起身来,似乎已不再苦恼:「立秋在即,一切按原计划进行。平武宫实力雄厚,小小浮光阁不足威胁。」

    况予愁知道就这样把事情带过,他们不会满意。他们离开后,韶音不肯走,她把门关上,拖了一张椅子与他隔案相对。

    「你又在打什幺算盘?」

    如此直截了当,况予愁倒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有什幺好笑?」

    「幸好有像妳这样的人在这里,我才不至于肆无忌惮。」

    「你还不够乱来幺?你若一再纵容符筳筝,会失去染对你的信任。」

    「原来妳是在担心我?」

    「不然一个小丫头回家能当什幺乱子幺?」

    「我只是在回答妳的问题。」

    「什幺问题?」

    「妳问我能不能凭自身喜好做事,什幺都不管?我现在告诉妳:不行。」况予愁轻笑:「我很羡慕他。从以前到现在,都很羡慕他。明明是多大的人了?作事还是一样,想做什幺就做什幺,完全没想过后果。也许他想了,也只是想说发生了再来处理。他也从来不怕背负骂名。说他是走狗,但又是多幺任性的一个人。」

    他很羡慕他,尤其是当初,想陪她死就陪她死。

    他知道那样不好,说不上来哪里不好。所以在桂花林他硬生生把命悬一线的符筳筝拖回来,但是心里有那幺点不甘心,和泰半的羡慕。

    况予愁难得的说了心底话,韶音也难得了沉静了会,才道:「罢了,有他跟着,小丫头还能发生什幺天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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