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得虚名》第二部:挥手袖底风》四三、自投罗网的三少爷

    四三、自投罗网的三少爷

    广南游和素姨叙旧完,本来想去给广老爷请安的,不巧广老爷出了门,李素白便叫他回房间,这样晚上老爷若派人召他来,才不会发现他一直都躲在小屋里。广南游得知老爷不在,能和老爷相处的时间变短他有些庆幸,广南游并不讨厌老爷,只是他对热情的人有点……愧疚。

    总觉得他们喜欢的那个自己不是真的。

    素姨叫他回房时,口吻听起来好像还有点犹豫,广南游知道素姨不喜欢勉强他做任何事,他也不是那幺怕回房,真要说起来,广南游很难说有真正怕过什幺--再也没有比鬼门关更可怕的事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先藏住了声息,找没人的路到了房门口,先静静的把门推一个缝往内瞧,确定了里面没人,便闪入锁住了门,这才靠着门鬆了一口气。成儿不在房里等他,真是难得。

    广南游回来了,成儿朝思暮想的三少爷终于回来了,她人又会去了哪里?

    热闹的市集上,女孩子提着竹篮,她一头黑髮和白皙的肌肤衬着一双杏眼,眼里和红唇都藏不住欢喜的笑意。她是广府的小婢袁珂成,也就是李素白口中的「成儿」。

    成儿的确是如李素白口里所言那样的美人胚子,她只是这样走在路上,都少不了路人频频回望。少夫人差她出来买食材,因为三少爷回来了;光想到这点,她心情就格外雀跃,三少爷这次回来的真快!

    以往广南游出远门……,自从长大以后,三少爷似乎只出远门,不可能在三个月内回来的,而这次离他回家居然只过了三个月。三少爷是去了很近的地方吗?他去了哪里、又见过谁、和什幺样的人交朋友呢?

    可能是她一心想着三少爷,没有注意到有人不怀好意的接近了她,突地感觉到臀部被人一掐,她下意识惊叫出声,往前一个踉跄。后面居然还被人一推,此人行径十分恶劣,使得袁珂成就像一个连路都不会走的傻姑突然莫名跌倒在路上,而她居然连那人是谁都来不及看清,成儿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她趴在地上慢慢撑起身子,居然没有人来对这姑娘伸出援手,成儿正感到委屈,突然杀猪般的叫声从背后传来。不知为何,她直觉是那个欺负她的人。

    没多久一个男孩子扶起她,又蹲下身帮她把打翻的东西全部捡起来,那男孩子四肢瘦长,人却像小孩子一样蹦蹦跳在四周,他拾起东西的感觉好像这些东西不因为摔到地面而玷污了,依然是那幺美好。

    光看着这男孩子的行为,心情也会不由自主好转。而这男孩子站在成儿面前时,显然比成儿高出许多。男孩子衣着破旧,虽然脸上也沾了些灰,单眼皮细长笑起来十分清爽,左眼下方有一颗痔。成儿看着他,心里又是窘迫又觉得感激,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那稚气未脱的男孩子拿起她的竹篮,轻轻挽着她往前走去,低声道:「小姊姊,刚刚对妳出手的人,我已经把他一双手都折断了。」语气听起来不像在邀功,也不是在炫耀他的能力,竟然很像闲话家常的开场白……这违合感撞起心里,成儿更是一头雾水。

    「小姊姊啊,妳是买了多少东西?还真不轻,家里有贵客?」

    成儿一想起广南游,脸上泛起两朵红晕,低着头道:「三少爷回来了。」

    「三少爷?」说着,男孩子送她到了后门,道:「原来小姊姊是广府的人。」

    成儿向他弯身致谢,道:「谢谢你,我没有什幺好答谢的。」便从竹篮里拿出了没有摔到的番石榴,男孩子拿过又塞了回去,换了一个摔过的道:「我没有差别,谢谢妳啦,有缘再会啰。」

    男孩子把番石榴在衣服上一抹,一面嗑着就离开了胡同。袁珂成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纳闷,突然听到有声音问她:「他是哪来的?」

    成儿又惊又喜,惊的是这声音居然是从门上方传出,不知何时有个人坐在门上方的矮檐上,也看着那男孩子离去;喜的是,这个人是三少爷!

    广南游还难得会向她搭话。

    「是……我跌倒了,他送回我回来。」

    广南游看了她一眼,没什幺大碍,然后道:「快进去。」便无声落下,像一阵风般的跑了出去。

    成儿不明白为什幺广南游要去追那个男孩子,光是广南游向她搭话,她什幺事都没有办法想了,还得赶快去向少夫人告知东西买回来了。少夫人自从嫁给广老爷后,就不需要再做什幺粗活了,但她总是会亲手为三少爷下厨。于是成儿也能从少夫人叫她採买的东西中,推算出三少爷喜欢吃什幺。

    而她的三少爷广南游此时在跟蹤那个男孩子,心里除了惊讶、愤怒,还有恐慌。

    裘籤令怎幺会出现在广府?他有什幺目的?难道说他已经发现了自己了吗?

    广南游是打从心里感觉到害怕了。除了被鬼门关找到,他最怕最怕的事,就是把身边的人都牵扯下去,素姨、广老爷,这些人对他都很好,其他人也不坏,就算真有人对他坏好了,他也是不愿意因为他而使他们受到鬼门关的折磨。

    跟着裘籤令东拐西弯,看见他进了城东一处破旧的小楼,广南游便隐身在一旁的树枝上看他到底打算做什幺。里面有十来个光看就知道绝非善类的恶徒,和散落四周的兵器。

    裘籤令从怀中拿出一捲皮纸摊在桌上,道:「这是广府的内部图,广老爷房间在这里……。」

    广南游觉得头晕目眩,他想起来了,在鬼门关,裘籤令一直是负责「资金」方面的部分,这次他们居然要向广府下手?为什幺裘籤令有内部图?莫非是成儿?

    「……今晚没有月亮,我们出动,亥时在这等我。」

    此时说话沉稳的裘籤令一点也不像个孩子,他面无表情的分派任务。

    「我们说好的分帐,你可别赖啊。」这帮一个独眼大肚子的汉子道。

    裘籤令嘴角一挑,那笑起来的样子连广南游都忍不住打寒颤。「我们不是没有合作过,你怀疑我,那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合作。」

    「别……小兄弟,这只是好玩问问,咱们聊聊天呢。」那汉子过来勾着裘籤令的肩膀,硬挤出些好话,此时广南游已经离开回去广府。

    他毫不犹豫的回房把门锁紧,并没点灯,从房间地板夹层中摸出一个油布包,里面有些夜行衣,和些暗器,他挑了有淬毒的小刀。他选择把这些东西藏在这里而不是他惯待的小屋,一来是杀手惯性,有备无患的东西是不能放在身边的。

    二子来是他没想过他还真有动用这些东西的一天,不是别人指使,而是他自己打算动手。他今晚谁都不会想起,他只想着广府一家安好无虑,为此,他没有一点挣扎。俐落的像他从来不是广南游,一直是那个传说杀手。

    这一夜无月无风,广府风平浪静。第二天广南游起了个大早,和素姨一道用早膳,本来说好是素姨和广老爷都会在的,只是不知广老爷怎幺又出门了?

    只见李素白皱着眉头:「昨天夜里……隔条街的王家遭洗劫了,听说死了好多人,老爷已经过去看有什幺需要帮忙的了。真是可怕,想不到就在这幺近的地方。」

    广南游整个人错愕不已,脑中一片混乱:他们的目标什幺时候改成王家?

    「以前跟你比过剑的那个孩子,年纪跟你差不多吧,也……。」

    广南游的筷子往桌上一放,人就冲了出去。李素白想广南游也是心里受到打击,没有多心,而广南游岂是打击?明明他已经在裘籤令到来以前把东楼那帮恶徒杀尽还放了把火。

    他茫然的走上街,街上人们匆忙奔走在传达此恶耗,听说官府已经找到恶徒了,但已经……。

    「那帮恶徒都死在西楼了!但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昨天夜里烧起来可真是惊人」「幸好昨晚无风,没有漫延开来,不然死的不只是恶徒。」「西楼?你说错了吧,分明是东楼!」「没错啊,我刚从那里走来。」「我兄弟在当仵作,他说这把火是毁尸灭迹,这些人是先被杀死的,看来是狗咬狗啊……。」「看来是东楼的人派人去杀了西楼、西楼的也派人去杀东楼……。」

    广南游站定不动,听着路人们的谈论越来越大声,什幺揣测都有,或许里面很接近真相,只是人们的言谈,最后只化为脑海里嗡嗡的背景,似乎将他翻覆在这片汹涌的浪淘里,却弹出来了四个字;

    游戏开始。

    「哪来这幺多推论呢……。」坐在茶馆墙边喝着讨来的水的男孩子,也在听路人们的谈论。

    「我只是言出必行,没有合作的机会就没有……」他的脸埋在碗里,没有人听得到他在滴咕什幺。如果看得到他的眼睛的话,会不知他今天是遇到了什幺好事还是什幺有趣的事,睁得又亮又大像是精神振奋过头了。

    --广家三少爷,你为什幺要追我呢?

    --你可知道因为你此举保住了广府所有人的性命?

    裘籤令临时放弃打广府的主意,可不是因为刚好碰着了成儿,也不是因为东楼的人被杀光导致无法动手,而是因为离开广府后有人追蹤他,还有胆识杀了东楼那一帮人摆明要破坏他的计划。裘籤令从来都不只有一个计划,如果他执意要动手,广府全家活不过昨晚。可是当他看到烧起来的东楼,忍不住冒着楼随时要塌的风险闯了进去。

    对方的身手一定很快,没有一丝犹豫。他从所有人倒下的位置可以想像:只是来了一个人,没有人在意,等到那个人开始动手起来,几乎让人反应不过来--不,反应过来也没用,对方下手非常乾脆,是惯家。

    广家三少爷是杀手?

    路边的裘籤令脚伸得长长的晃着脚踝,他抱着空空的水瓢,想不透。

    不过,这位三少爷既然是跟蹤他回来,为什幺要这幺早放火,不埋伏杀他?

    「是个早睡的乖孩子吗?」裘籤令耸肩,笑了出来。

    旁人看到那个男孩子虽然穿着破旧,但笑起来天真爽朗,好像生活中又有了动力,似乎暂时扫开了今早恶耗带来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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