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得虚名》第二部：挥手袖底风》四二、催婚

    四二、催婚

    广南游决定先回广府一趟，再去城里绕绕听点消息。自从接受尽火老人委託后，开始和一些江湖人士有接触开始，他发现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什幺都不管只干杀人。以前言躯会给他江湖里大大小小的消息，可现在没有人可以给他消息，偶尔见到尽火老人，他会告诉一些事，只是尽火老人说的事有些听起来有点玄，实际一点的事儿，他得自己去探听。

    但也多亏尽火老人，他才知道鬼门关的全貌，言躯跟鸣鸦之间的恩怨及诅咒，这些他以前从未关心过，可是才尽老人一直在提醒他「小心蝎尾蝶」，这世界上除了鬼门关的人会认得他，再来就是蝎尾蝶了。

    蝎尾蝶认得言躯的血。

    最近一次尽火老人告诉了他的事，让他知道尽火老人终于是信任他了。尽火老人告诉他其实除了蝎尾谍，还有一股力量一直牵制鬼门关，以至于鬼门关势力至今走不出南武林。

    『北有红城星，西有颜户星。』尽火老人说这两大星力牵制鬼门关的运势，他推测是鬼门关血债深重才会出现这两颗星，而言躯也已经发现了，全力想找出这两颗星运是牵在何人身上。

    然后尽火老人把这两颗星告诉了他，一个人他认识，一个他不认识。只是他听完只是盯着尽火老人，好像觉得他告诉自己这事根本就不怀好意。

    『根本就不必告诉我她们的身份罢？』他有点近乎抱怨。

    但对上的是尽火老人嘻嘻笑着摸着鬍鬚：『哦？为什幺？』

    『真要说的话，我还比较好奇姜疏月留在神洲的孩子究竟是谁。』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尽火老人笑得自信满满，好像一开始就是他告诉广南游似的。

    广南游只好投降，他不知道为和他对尽火老人的耐心总是少得可怜。与其听这些天象、前世、神鬼的传说，他还比较希望能知道一些实际一点的事。

    上次去见尽火老人因为拾方村那个小姑娘乱了心神，没有说到什幺，广南游决定先回家一趟见见素姨，没有必要他是不怎幺想回那个家的，他没有细究过原因，他只知道素姨还是要见的。

    在进门以前广南游把星移放了，而他回家是走后门，一开始进这个家就是从后门，久而久之，他总觉得从后门比较自在。而他一进门便是静悄悄的先绕去厨房，见素姨不在那里，才回到小屋。

    他身为广老爷的义子、广家三少爷，房间当然不小，摆满了老爷或是其他和广府往来的人送的礼物，他没有碰过，实际上他连这个大房间都没有进去过几次，他还是习惯回到素姨刚带着小男孩时候的他，睡在下人的小屋里，素姨被广老爷纳为妾后，这个小屋就只属于他一个人。

    这里什幺都没有，他记得以前床板都不平整。可是因为素姨知道他都睡这里，还是偷偷差人换过了。冬天会灌风的门窗都修正了，破洞和断掉的小木条都补过了，开关不再会发出刺耳的声音，冬天风吹进来时也不会像以前那幺冷。

    以前其实不冷的，冬天素姨把他搂在怀中，她粗糙的手冰冷，可是广南游睡得很好。他希望素姨也能睡得好，所以他总是会暗自运气，让他的小小身体发热。

    一开始素姨总以为他发烧，担心的要命，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小孩子体温本来就会比较高，小南游只要晚上一想睡觉时体温就会升高，她没有带过孩子，可就是忍不住心疼这小男孩。

    广南游坐在这小小的房间，虽然依恋这里，但还不是十分放鬆。广府家僕在外面走来走去，左临右舍说话的声音都能传过那薄薄的墙，而且在这做广府里，很多人关注他，这令他十分不自在，所以他时常往外跑，可是总会回来给素姨放心。

    他自个儿去打水，简单梳洗后，想要去找素姨时，房门轻轻的被敲了两下，他认得这敲门声，果然推开是素姨，她每次看到他，笑得都像第一次捡到他时那幺温和。

    从那往后的日子里，如果有人觉得他笑起来很温暖，那一定是因为他笑得像她。初始和素姨寄身在广府的日子里，遇到很多事情，素姨明明知道他笑不出来，还是叫他笑。笑，对于应付待人接物上好像是必然的，尤其像他被老爷广善缘提着四处去见大人物的小角色，笑了都有人骂，不笑也不会少到哪去。

    但是不得不承认笑起来还是比较好看，因为有时候他可以收到别人还给他的真心微笑。像是成儿罢，只要他笑了，这小女孩儿都会笑成一朵小花，一朵娇弱、随时都会被人踩成一团的小花，那幺地软弱无依、却又那幺地娇艳动人。

    可是他却如此害怕这个真心，因为那颗心纯真无暇的全给了他，但他不知道在成儿眼神中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映出来的人究竟是什幺样子，对于当一个小男孩的一切都太陌生，伪装成一个人所有一切都令人战战兢兢。

    能让他能好好像一个人、一个平常人的样子生活的，是素姨。

    「我听人家说看到三少爷的鬼魂了，还真不假。」

    知道素姨在笑他神出鬼殁的，广南游腼腆了起来，道：「素姨，我正要去前厅的。」同时上前挽着她，让她坐在他们以前常围着吃饭的小茶几旁坐下。

    「没有关係，你也不喜欢去前屋那里。」

    广南游只是苦笑当作默认，素姨轻轻拨着他额前的头髮帮他梳里，道：「你房间里的东西，我全给你清到别间了，你以后可以回房间。」

    广南游还没有接话，素姨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回房间的原因，你如果喜欢萧小姐，我可以跟成儿说清楚。」

    「啊？」萧小姐？

    「你之前不是附近客栈照顾一个生病的姑娘？还给我遇到，难怪你不喜欢人家说亲，自己认识的总是比较贴近心些。怎幺？被人家甩啦？」素姨看广南游的表情难掩尴尬，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不是那样的。」广南游没料到素姨把所有的事都串在一起，一时还真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解释，他不喜欢成儿、不接受说媒，和萧易飘一点关係都没有。

    「你如果真的觉得成儿缠烦了，倒不如当面跟她说清楚，那小家伙可是癡癡的每日每夜祈求你平安回来。」

    「我以为我跟她说的很清楚、也表现得很明白了。」广南游口气难得的冷漠，彷彿在告诉素姨他在说清楚的时候，就是这幺明白的口吻。

    素姨有些伤脑筋，感情的事儿，她的确帮不上什幺忙。

    成儿是广府里的丫头，广南游刚进广府时，两人看起来差不多年纪。成儿怎幺开始喜欢上广南游的，她也不是很明白，只是觉得相较于广老爷本身那两个坏心眼的儿子，广南游的确是值得喜欢的对象。

    随着日子过去，成儿一天天越发亭亭玉立了，一双眼睛总是泪汪汪惹人疼爱，乌黑亮丽的长髮衬着她白晢的肤色。她喜欢三少爷，所以素姨就让她去照顾广南游的生活起居，成儿自然是尽心尽力到有些过头了，本来就不喜欢与人接触的广南游开始躲她了。

    素姨本来是一片好心，觉得如果广南游有个伴也不错，但广南游态度十分明显，她后来也安排成儿去做其他的事，但三少爷的房间成儿还是坚持还是要亲手打理。

    所以后来广南游回家都躲在这里，这里成儿不是不知道，只是广南游曾厉声警告过她，不准进到小屋。

    「只是素姨想不到连这幺漂亮的女孩子你都毫不动心，本来还有点担心，但幸好你认识了萧小姐。」

    成儿年纪添增妩媚，的确美豔动人，只是她再怎幺殷切，广南游始终没有多看她一眼。他知道他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甚至连思维都不在同一条线上，成儿喜欢的是「广家三少爷」，不是他，成儿根本不认识他是个怎幺样的人。

    「萧小姐……恐怕对我没那个意思。」广南游终于想到换个方法来打消素姨的念头，如果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免不了素姨的担心，反正萧易飘既然坚持修道人不谈男女情事，也不怕之后她们二人相见他的这般说词落空：「她把我当普通朋友，若不是刚好她重病时被我发现硬是拦下，也没机会接近她。」

    萧易飘那晚本来还要一个人偷偷离开，被他抓回客栈这事，倒是属实。

    「唔，萧小姐看起来性格坚毅，的确不像轻易能对人动情的人，倒是一个值得交心的好朋友。连我们家许多少女芳心暗许的南游，她都不动摇，真是不简单呀。」

    本来就是希望素姨不要再凑对了，但此时听素姨这幺说，不知为何好像没有让人开心的感觉，原来连素姨都觉得萧易飘不喜欢自己也颇理所当然的啊……。

    「不过，」素姨大力一拍广南游的背，笑道：「你可要加把劲啊，多拿出你的诚心和心底话，让人家有机会了解你呀！只要她能够了解你，一定会更喜欢你的。」

    「我……我觉得这个距离，比较自在。」

    「哎呀，千万别这幺想，这样远远瞧着瞧着，她就嫁做人妇了，倒时懊悔都来不及了。」

    「不会有那一天的。」

    「啊？」这小子还真有种？看来真的是动心了。素姨心里颇感安慰。

    「我……我的意思是，我明白了，我会去努力看看的。只是最后……怕素姨失望。」

    素姨眨眨眼，伸手把广南游揽进怀里，轻抚他的头，道：「傻孩子，我永远不会对你失望，你只要做你想做的事，开开心心的，就好了。我相信你自己能分辨该做和不该做的事，所以你要去哪我从不拦着你，也尽量不让其他人拦着你，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广南游闭上眼睛，静静感受这份温暖。他知道，以一个儿子来说，他并不称职。他不喜欢广府的繁华、不喜欢三少爷的身份，可是他一再回来，就是为了这份温暖，为了这个对他好但从不给他压力的女人。

    只是他喊不出一声「娘」，叫他们义父义母是他的极限，他没办法跨越。倘若有一天，他们得知叫他们的是一个丧心病狂的杀手，是多大的伤害，要给他们添多少恐惧和哀愁？

    在那之前，他会感谢当下每一刻从他们口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

    一句，我信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