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得虚名》第二部:挥手袖底风》三八、宛若挥手袖底风

    三八、宛若挥手袖底风

    慎岚知道韶音对符筳筝心结之深,不只是韶音,染的人都是一样的,对符筳筝背后那个意义特别敏感,特别难受,特别……痛。她虽然是神医之徒,但只能医身体上的伤,心里的伤,她束手无策。

    突然她想:另一只蝎尾蝶不晓得有没有办法?

    只是她知道有些心伤是不需要医的,甚至不能医。

    如果一个人需要紧紧死咬着一份情绪,才能让自己好过一点,谁有资格去剥夺呢?

    她不知道韶音内心的想法是如何,不过符……广南游怎幺会伤了韶音呢?看来要再把濂仲抓来问清楚了。

    松亭里的广南游此时遇上了难题。

    初始的确是他带萧易飘出来旅行的,萧易飘理所当然会觉得自己应该和他同时起程,「啊。」萧易飘自己也想到了:「我才刚投入山庄门下,还没有学熟什幺,这幺仓促离开,不晓得是不是对况师父不敬……。」

    广南游鬆了口气:「妳就放心的留下来罢。」

    「你要一个人上路幺?」她带着歉意,变成是她抛下了他让他独自旅行,而不是他把她独自留在山庄。

    也许她一点也不觉得留在山庄是孤独的,况予愁是她仰慕已久的人,更何况她的师姐在这里。广南游知道自己多虑了,轻笑:「不用担心我,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明明意思是照旧,并没有什幺。但听在萧易飘耳里更添亏欠,广南游看她脸色一低落,伸手一按在她头上轻抚:「怎幺?妳怕我路上危险,想保护我呀?」

    萧易飘忍不住笑了出来,道:「轮得到我保护南游兄?那我得再多练几年……唉,恐怕几年都是不够的。」

    看她又很认真开始仔细盘算多久才可能超前越后,广南游笑道:「往后的事谁说得準?」

    「也是。」她道:「你接下来往哪里去?」

    「尚无定向。」广南游一笑:「平时上路除了想到要拜访的朋友之外,要去哪儿都是随兴的,走在一条叉路上,想往东就往东,往西就往西。」

    看她眼神一亮,他大手一抚她的头:「下次我们也这幺行,好幺?」

    「下次幺……。」还有下次幺?

    「山庄冬季不比南方,妳要多保重。」

    「呀?这里冬天很冷啊?」萧易飘苦笑:「幸好师姐在这里,抓药不难。」

    「明年春初,我会再来。」广南游笑道:「和你们一同上治玉台。」

    原来广南游还记得他承诺要陪她上治玉台,萧易飘笑道:「你如果回家一趟,代我向素姨致歉,我定会去看她的。」

    「好的。」

    「星移便再麻烦你了,自从认识你,牠乐得很,以前牠为了随时回来我身边,不敢跑太远。」萧易飘细想该交代的,都说得差不多了,突然抓住广南游的衣袖,有点难为情的道:「还有……谢谢你。」

    广南游想了会,笑道:「我没有做什幺。」他知道她指的是一路上的照顾,以及为她引见况予愁等事。

    萧易飘摇摇头:「没有做什幺的人是我。」

    「妳都把星移借我了,我只好把况予愁借妳了。」

    萧易飘笑了出来,她不知道广南游什幺时候开始会讲笑话了?

    广南游的身影在马背上,箭一般的沿着景云山庄那厚实的围墙奔远,那样自由奔放,去追逐他的旅程。萧易飘和况予愁目送走了广南游,转身跟随她的师父进书房,继续学着以前她从平武宫文府里学不到的事。文府教她写字、学辞儿,教她古文经典,和各流派特徵。这些东西况予愁略提,但他的重心不在这里,他教她把自己和远方画一条线连起来。

    她还看不见况予愁所谓的「远方」,可是她总感受得到一个很模糊的景象,迷人又美丽,又带着忧郁和离别,无法以口语说清。她只是在他眼中看到这些,但她还不懂,而况予愁似乎不介意她懂或不懂,传说中孤傲难相处的况予愁,似乎没有想像中的那幺严厉。

    她不知道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她习惯平武宫里那些孤僻、固执又钻牛角尖的人,也习惯那些狂暴、躁进或是冷漠的性格,每个人有自己面对他人的一套形式,不是针对着谁而产生的,在面对各式各样的人找到一套自己能够适应下去,不过就是一种求生。

    况予愁对于明年治玉台没有给她很大的压力,甚至若有似乎的暗示她不要抱太大期待,在他口中那些人都没有什幺了不起。不过他仍是告知萧易飘该如何进退应变,做人比做画还难,萧易飘有这种感觉。

    对于景云山庄总总一切,她学得很认真、很仔细,似乎没有心神在别的地方,更没有空处去想其他的空缺。

    像是,广南游离开了。

    只是一句话扫过意识,有没有抽空的感伤、有没有分开的离愁?只要不去想,就不存在了。那个每天都会说上话的人,不在身边了,看不到他练剑的身影,腼腆的笑意,只要不去多想,印象就会渐渐模糊得好像不曾存在过。就像挥手道别后,袖子滑落到手臂,抚过肘间的气流,那个重量和凉意又曾几何时被记起?

    况予愁收弟子此事决定的很快,当初看来有点戏谑,但没有任何侥倖,他没有把萧易飘当外人,甚至引见了染。萧易飘去了后楼「染」的据点,她不知道「染」的存在是为了什幺,只以为像况予愁这种特殊地位的人,有人保护也不意外。

    鬼门关、报仇这些,离她太遥远,没有人和她提这些。濂仲会和她说笑,说染中每一个人的趣事,但也不会提到鬼门关;典砌像是个大哥哥,或更像一个慈父,不多话但让人很安心。她也和术师照过面,他们似乎不太愿意和外人说话,慎岚说他们本来就鲜少和人接触,不需在意。若有机会说上话,萧易飘很想告诉他们,她看过太极瞳,不晓得他们知不知道血雁子?

    在景云山庄里不像平武宫,小公子的打扮不会有人有意见,况予愁竟是十分赞成,就连慎岚也认为萧易飘以男装示人比较好。

    「留条后路。」慎岚轻笑,算是提点。

    萧易飘明白师姐的意思,况予愁名气太盛,连带着会影响她。若哪天她想回归平武宫,绝不能牵涉到况予愁,那时她只要卸下这一身装扮,没有人会知道她是羽公子。

    而况予愁敲定了景云山庄的大门重新开启的时分,就在立秋。萧易飘不知道这消息要怎幺传遍天下,而为了这一天,总管萝菁在那之前必须把景云山庄的帮手招齐,大家都相信那天将会空前盛况,让她不由得也紧张了起来。

    她听说过景云山庄车水马龙的盛况,但传闻中况予愁接手山庄第一件事就是封庄,怎幺现在又想重新开启山庄了?她没有问,她看到况予愁楼台上凭栏看着这一切神采飞扬,她就不知道该怎幺问,他不过就是恢复他原来该有的生活罢了。

    夜里的景云山庄仍是灯光通明,招来的工匠和家丁们在晚上仍在赶工,前庭里的大池又重新注满了水,月光下波光粼粼,院子里丛生的长草修剪整齐,拌脚的树根也处理过了。本来一直让人孤单阴暗的景云山庄活了起来,沉睡已久的它伸了懒腰,活络了筋骨。

    几处要修缮的地方,小至灯的款式、窗棂的花样,大至格局的布置,况予愁说萝菁一个人忙不过来,交办给萧易飘全权处理,不需过问任何人。萧易飘既兴奋非常又战战兢兢,而慎岚说这时人多,她和染一样不好出现在人前,没有办法陪着她在山庄本院,从小就习惯听从长辈意见背书的萧易飘,有种兵临城下的感觉。

    还在烦恼呢,这个时候况予愁又招她来前厅,这段时间忙碌下来,两个人连坐下来的心情都没有,况予愁折扇敲着掌心,告知她山庄开启当日,他请了有官家在背后支持的戏团来。人已经到了,至于要怎幺安排节目,「也就交给妳了,此事慎重,妳计画完后交给萝菁同意即可。至于要讨论的对象……。」

    这个时候除了眼前的金髮传人,另一道金瀑从萧易飘身后涌上似乎的,轻飘飘的金色衣袖绕上了她的手臂,熟悉的令人惊讶:「日星,就应该是妳!若不是妳,我再也想不到什幺样的人适合在这万种风情的景云山庄里一舞了。」

    挽着萧易飘的金髮人儿,不是金日星是谁?她轻轻一笑的样子让萧易飘心头一热,光是看见她的笑就让人有了自信,她轻柔的表情中有肯定,对自己的肯定,和对他人的肯定。

    「恭喜妳。」她温柔又诚恳的声音道:「得知况公子破例收了个关门弟子,还真万万想不到会是妳。」

    「哎,我也想不到啊……。」

    况予愁看她们彼此眼神热切,便觉得宽心许多,道:「金日星所属『薰陶』山庄背后也有支助,龙老闆是我旧识。以后许多交流,就有劳妳们二位了。」

    金日星盈盈欠身:「哪儿的话,能为况公子效劳,日星以及众乐师倍感荣幸。」

    「哦?海棠姑娘和笑儿姑娘也来了?」

    金日星惊讶的嘴角上扬:「我也带她们来了,如果她们知道公子惦记着,一定欢喜得很。」

    况予愁简单交办后,便离开了前厅,想金日星和萧易飘两人意外相聚,自然是开心不已,有许多话要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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