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得虚名》第二部:挥手袖底风》三七、身体的记忆

    三七、身体的记忆

    确认况予愁甘心放行,广南游这才打算告诉萧易飘他要离开的讯息。以免他要走、况予愁要留,两个人在她面前又不便说清这些话。

    关于符筳筝的一切,他不打算告诉她。

    为什幺不打算告诉她呢?

    是怕告诉她后,她会害怕、会疏远自己吗?不会,广南游知道她不在乎这一切,这种遥远的江湖事,她根本无法想像,更无法理解那种恩怨情仇,除了有趣和好奇之外,找不到其他的反应罢。

    怕连累她吗?最不可能被连累的人,应该就只有她了吧。萧易飘不像怀容天是武林正道人士、不像静武师是平武宫支柱,更不像况予愁是治玉台主席。她不过是一个锁在木屋里的女孩儿,谁会在意她曾经和符筳筝这恶徒来往?

    大概是怕她太小,守不住话吧。

    嗯,一定是这样的。

    收拾行李的广南游,也收拾着自己的心情,突然间肩上胁下各出现一只手:「呀,你打算丢下我吗?」

    在那双手在环抱住他的前一秒,他就已经闪身到角落,看着来人身着夜行衣显然是染中的人,此人露出一头蓬鬆捲翘的短髮,一双眼睛则是明亮的太极瞳。

    虽然同样一身夜行衣,但紧绷的让她矫好的身材一览无疑,可是当她的手靠近他时,不由自主的让他从背脊凉到了底。

    要看到广南游这幺脸色惨白的样子,可不容易。所以韶音笑得更开怀了,她插着腰,红唇上扬:「想不到这幺多年来,你的身体还忘不了我。」

    广南游喉咙一乾,这时门「碰」的一声被大力推开--是说刚才门窗紧闭,这妮子从哪来的?

    不过一个术师就算是穿墙进来,广南游也不会意外。

    只是此时门外站着张目结舌的其他「染」儿郎,像是濂仲,不知道为什幺他的直觉里也追得上这种八卦话题。广南游有种被栽赃的错觉,他得很努力才能压下心里汹涌的情绪,伸手安抚眼前这一群嗜血的染儿郎道:「那个……你们应该记得,这位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把我的手给拆断了吧?」

    这时他们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广南游叹了口气,韶音是他当年第一个对上的术师。虽然传闻中言躯为了使鬼门关无坚不摧,索性做到「无人可摧」,设计将术师灭族,而因有况梅殇的暗中帮助,让术师不至全灭。

    而广南游从来没杀过术师,从出道开始言躯也没有让他和术师对上过。那次要不是况予愁阻止,他还真不知道凭他的剑能不能胜过千变万化的术师呢。

    ……可以吗?

    他觉得这个问题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问,因为染的人全部走了进来,没问过他意见、也没告诉他原由,把门又关上了。「你都要离开了,没有帮你饯行就太不够意思啦。」濂仲嘴上仍说的轻佻,但从他关门的身影广南游就知道有异,更何况染中其他人分佔房中其他方位,门窗出路都被断绝了。

    广南游把行李往床上一扔,看着韶音她往自己的掌心吹了一口气,又张开,他什幺都瞧不见,但是术法的异样让他很熟悉。

    「现在开始,这里的声音传不出去,也就是说:况予愁不会听到我们的动静。」韶音轻笑,缓缓抬起手,已经準备要发第一掌:「世界上也不会有其他人看见你的恸情剑法。我想,你应该很久很久没有大展身手了吧?总是这幺压抑着,也太难过了,姐姐陪你好好疏发。」

    广南游环视了周围一圈,道:「这些日子以来,我也不是说完全没有和人对上过。」他目光回到韶音身上:「能这样等上一个千年的对手,我的机运真的不错。」

    韶音见广南游放弃逃离比斗,豔红的唇一抿,準备出招。无料广南游又道:「但若要见恸情剑法,只有妳一人。否则我就任妳当沙包。」意思是就算韶音直接出手,广南游也决定不还手之外,也不防护了。如果在景云山庄里打伤了来客,况予愁可不会坐视不理。

    战意充沛的韶音眼睛一转,向其他的染儿郎歉笑:「你们,别动。」

    然后所有人就再也看不见房里的韶音和广南游,却感觉一股劲风动了起来,随即是剑气,接着又「铿」的一声。

    「这……。」「别动!」濂仲喝止了想伸出手的另一个蒙面人:「他们还在这里,已经打起来了,就在……我们之间。」

    所有人不再出声,因为他们都看到空蕩蕩的房间中央地板出现了一道血痕,和一块染红的布还在半空中动作。

    受伤的是谁?广南游还是韶音?

    濂仲突然觉得迎面一阵冷风,又有衣袖飘过他的脸上似的。

    面对突然扑来的韶音,蓄势待发的广南游出手就是一剑,房里狭小,他先划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而未料韶音手臂一格,竟发出金属碰撞「铿」的一声。

    广南游不怕近身战,他劲一收,剑身便柔软了下来,这一抽回剑划过韶音的手臂,想不到连剑都挡的下的手臂竟划开了一道血痕,韶音暗叫大意,格开广南游的剑后她便没有再维持「成金术」在手臂。广南游时而软剑成鞭,时而直挺横劈直刺,招招逼向韶音要害,却还没有动上一招恸情剑法。

    虽然招式狠辣又乾净,韶音看广南游眼神并没有杀意,仍是十分认真。韶音暗笑差点忘了这孩子只接受过杀手教育,「这辈子」和他对手过的同辈青年,应该都不需要他认真对待。所以广南游这几招可说是掏心掏肺、诚意十足的在跟韶音「比武」。

    也难怪广南游一向低调不好与人相争,这几下如果真的出来,任何人看了都会想大骂「符筳筝血性未改!」之类的话吧。不,他们不知道他是符筳筝的人,那幺只会对这个年纪轻轻手法俐落的人,感到害怕罢。

    就像人们一开始都害怕术师是一样的,所以他们开始退居人类以外的地方,广南游想逃想藏,也就只是不想造成人们的困扰罢。

    虽然对广南游起了同理心,可是韶音的所施的术法开始超过武斗的部分,她手上起了一阵寒气,竟冰封了广南游膝盖以下的部分,广南游错愕并没有很久,他知道韶音要放过他只有达到她的目的:恸情剑法。

    广南游深吐了一口气,双手握住了剑柄。

    突然间房间里的气氛另人一颤,染儿郎们觉得从心底觉得凉、觉得冷、觉得痛。

    十分心痛。

    甚至莫名其妙的流下了泪来。

    萧易飘来敲广南游的房门时,以为他不在房里,不知道为什幺,只是这幺觉得。但她还是想敲敲门再去别的地方看看,「打扰了,南游兄,我是易飘。」

    她正準备要转身离开时,突然门开了,房间里有好多人走了出来,他们抹着眼睛,看起来情绪十分难过,她还来不及反应,广南游已经出来,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跑:「跟我来。」

    她也没多想,就任着他带她到后院的「松亭」,松亭是景云山庄的九大亭子,也是离整个庄院最远的一座亭子,更是山庄中最高的的亭子。松亭悬空架在崖上,身旁百年老松也伸臂出去,远方看去云海一片,崖下奇松四处伸展,除了美景更堪称为奇景。

    而广南游前脚踏出房间,韶音忙摀着染血的手臂悄悄回后山,濂仲则是想办法湮灭证据:房里的血迹和一些碰撞的破坏。

    萧易飘趴在栏上,眺望远方的山岚,本来以为她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但她却心不在焉,道:「你想去那吧?」

    「啊?」

    「要离开了,对吧。」

    广南游还不知该怎幺回答,萧易飘趴在栏上的小脑袋转过来看着他,嘻嘻笑道:「看到你的朋友那幺难过,就知道你是在跟他们告别吧。」

    「我……。」虽然完全不是那幺一回事,不过,要广南游开口跟她要说离开,还真不好说,她自己胡乱猜还猜中了也好。

    未料,萧易飘接着道:「我们什幺时候动身?」

    这下广南游觉得这话题好像更难开口了……。

    后山的楼房里,慎岚面对脸色铁青的韶音,为他包扎着手臂:「音姐姐又来了?」

    韶音冷哼,没有回话。

    「还是这幺怕痛,每次一受伤就跑了啊。」慎岚不晓得是在自言自语,还是故意说给韶音听:「不过真是稀奇了,谁能伤到音姐姐呢?」

    「她不让我知道。」韶音压低了声音:「不过还有谁?」

    「你要去找他算帐?」

    「他伤害染,罪证确凿。」

    「嗯……。」慎岚道:「我是不反对,但是你还是要确定一下比较好。」

    「确定什幺?」

    「他如果要对山庄里的人出手,不该是音。正确来说如果音姐姐不去找他,他根本找不到音姐姐。」

    韶音知道慎岚的意思,一定是音知道符筳筝来了,就佔用了他的身体去找人私斗。「也可能是音知道他要对山庄的人动手,才出面阻止他的。」

    「如果是染的事,有必要瞒着你吗?」

    韶音不语,算是认同慎岚的话。

    扎好了伤,慎岚道:「而且你也很清楚,他如果要伤人,不会只是皮肉伤。」

    韶音低着头,慎岚重重一拍他的肩膀:「你啊,想找他分个高下,就去啊。我看呀,音就是知道你这个念头,但她可是很爽快就去了,你呢?」

    「我不去。」韶音站起身来,向慎岚一欠身,算是答谢她的治疗,便离开了。

    慎岚搔搔后脑,喃喃道:「幸好你没真要去,去了,砌爹爹不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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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韶音和符筳筝的初会,在《寒冬向着西北的窗》第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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