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得虚名》第二部：挥手袖底风》三二、老朋友

    三二、老朋友

    〝如果我能为你求得一点青春

    我会留在心中保存

    纵然青丝如霜黄花飘落红颜已老

    只求心中还有一些纯真

    日落西山天际一片暮色沉沉

    我俩就要走进黄昏

    回首多少甜蜜几番哀愁起起落落

    始终不悔与你共度此生

    山谷中已有点点灯火

    暮色就要渐渐昏沉

    你和我也然笑泪满唇

    感歎年华竟是一无余剩……〞

    金日星这曲使人心神不由得飘移过往，捨不得回到此时此刻，在傍晚分离时分一曲《黄昏》，使道别成了一首拉扯。

    况予愁是亲自送别金日星等人的，笑儿还拉着他袖摆，问道：「你会来乐府看我们幺？」

    况予愁思索了会，摸摸笑儿的小脑袋轻笑：「会。」

    「真的？」

    他点点头：「真的。」便又转向金日星：「我还会再请妳来山庄，可以幺？」

    金日星轻轻颔首：「自然不在话下。」隐隐约约她觉得有什幺地方不寻常，叫笑儿先上车，她问况予愁：「况少是否有重新开启山庄大门的盘算？」

    「金姑娘果然聪明。」况予愁眼神颇为嘉许：「只是这一开，来的不再是文人雅士，而是一连串的风波。所以我需要妳的帮助。」

    「甘愿效命。」金日星向他一供手，也是那幺风姿绰约。

    「你们这一路上，会有〝染〞的人在暗处保护，不必担心。」况予愁居然和她开诚布公的说到他手下的秘密组织，令金日星不免受宠若惊，韶音即是〝染〞中一员，而金日星他们便是〝薰〞。

    景云山庄别称「染墨薰香」。

    但这只有况予愁的核心属下才会知道的，金日星知道她这一答应下去，从此就是效命于况予愁。

    「况少，日星斗胆一问。」

    「妳我不必如此客气。」况予愁一笑：「我知道妳想问什幺，我的答案是：『是。』」

    金日星突然觉得跟聪明人讲话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况予愁果然知道她的身份，意思就是要和她联手，所以对她的态度总是敬了三分。

    可是，她还是不知道况予愁到底是谁，她只知道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也许得回去问问萧易飘，她是个不折不扣的金髮传人仰慕者，这些传说故事都如数家珍。

    送走了金日星，况予愁伫立原地，轻轻的呼了一口气。

    曲终人散总是令人分外伤感，尤其不知为何，他这几日总是想起过去种种，似乎当周围人多了喧闹了，回忆就无法像只猛兽吞噬他，可是他们都离开后，他又得小心翼翼的不敢去回想太多。

    似乎金日星的歌声又在耳边，轻轻的写下温暖的惆怅。

    〝……晚风中布满我的歌声

    道尽多少旧梦前尘

    夜色中只看到彼此眼神

    我俩终会消失在那黄昏〞－－罗文《黄昏》

    况予愁回到书房，看到濂仲在书房里等他，开口问道：「怎幺了？」

    濂仲笑道：「我觉得您要找我，所以我先过来看看了。」

    况予愁的确是想找他来问问，毕竟这几日招待乐府一行人的是濂仲，不过他更关心的是之前濂仲曾说过，「当访客来到景云山庄，连锁就无法停下」所指的访客，难道就是金日星等人？

    濂仲抓着下巴思索了会，道：「我觉得不是。」

    「所以山庄，还会有访客？」

    「这样说起来，还会有人来才合理，因为我觉得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开始。」濂仲虽然在〝染〞中排行最末，可是况予愁重用他的原因是，他有个自己都说不上的灵準体质，濂仲说的事都一定会发生，而且照着他的直觉行事从来没有错误。

    况予愁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一切都……还没有开始吗？」

    已经等待了这幺久，整座山庄像是冻结时间的废墟，只有他们被留在这里，等着所有人物都到齐，等着染、墨、薰、香全部到位的那一刻。

    但他怎幺也想不到，下一个让他们等到的人，是个「老朋友」。

    乍黯隧里广南游经过怀容天几日调养，已觉得气血运行顺畅，而因为被怀容天点破身份使他太过惊讶，以至于当他看到怀羽光时压根忘了萧易飘交代过他什幺。

    不过也因为他的遗忘和乍黯隧带给人的鬆懈感，他没有多心什幺，否则如果怀羽光读到他的那些烦恼应该也会头痛。不过怀羽光倒是不怕他，几次让他陪着逗着玩，怀羽光指着他腰际上的短笛，他也教她吹笛子，还出了半竹厢要帮她找适合做笛子的竹子。

    半竹厢那端出去不像乍黯隧是树海，这端是草原小溪，要走远一点才有林子。萧易飘陪着他去寻觅，看他用心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怎幺没有想教我过吹笛呢？」

    广南游看着她，笑了：「我以为妳比较喜欢学剑招，对这种东西没兴趣呢。」

    萧易飘眉头一皱：「的确。」

    「那就对了，还是妳现在想学了？」

    萧易飘忙摇头：「不麻烦了。」

    广南游知道她在想什幺，这几日虽然陪着怀羽光小师妹说着旅行时的事，但是陪萧易飘练剑他也没有忽略。说真的每次教她练剑，他都会想起尽火老人说的那个预言，想到就觉得好笑，这样子他不就是自己在教人杀自己吗？

    他们每天傍晚练剑，萧易飘总是大鸣大放，可是力有未逮，每次都这样一剑劈下来，然后就被广南游格开，手一震剑就脱手了。她虽不甘心，却是越挫越勇，广南游伤脑筋，后来想想，道：「这样好了，我们交换。」

    「交换什幺？」萧易飘去追了几次剑回来，已经满头大汗。

    「我一剑砍过去，妳格开，像我平常那样。」

    「我怎幺格得开？」

    「我会放轻力道。」广南游剑柄一转，轻笑：「準备。」

    萧易飘深呼吸了一口气，学他单手持剑，眼见广南游一剑劈来，突然觉得这招单调无比，莫怪广南游总是能轻易格开。她一剑既出，广南游这时居然剑先她一步脱手，人一转竟然到她怀里，她剑还来不及回防，广南游两指抵住她颈子，道：「如果妳铁爪此时在此，又如何？」

    本来不太甘心，但广南游这一提点，她突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原来她一直坚持她最不擅长的剑法，力道劲道上又比不过人，不如配合铁爪的应用，也许还有机会取胜。指爪通常是近身战，因此也需要在足下多下点功夫。

    广南游又教她几种迷纵步，让她总是东倒西歪，但倒是没有摔伤过，广南游总能抢先一步站在她要倒下的地方。如此不藏私的教法，萧易飘好几次几乎要问出口，问他每天练剑的一套剑法，到底是什幺？

    可是她也不知道为何她总是问不出口。

    也许是因为广南游没自己提起？

    还是怕问了，他就会离开？

    他现在可不能这幺轻易离开啊，因为他还没有带她去见到金髮传人况予愁呢。她可是从小就喜欢金髮传人的字画，况予愁之前一位金髮传人是况梅殇，两人作画的风格迴异，可是同样是在画景物时，她可以远远的就分出来是谁的作品。以前平武宫煠武师带她上过一次治玉台，那是文人雅士每三年就会在此一聚。

    这时也是收藏家流通手上骨董字画的大好时机，想收购或卖出都可以在这里得到机会。治玉台主席皆是当代知名的诗人画师或是艺品家，首席永远都是金髮传人，她小时候没有机会看过主席们，倒是饱览了字画、背熟了诗词。

    也听熟了传说。

    听说况予愁与当今翰林学士孙将两人年少是好友，两人同时迷上了艺楼的忘芙姑娘。可是忘芙姑娘本来就青睐况予愁，可是况予愁无法给予她承诺，因为家族不会允许一个青楼姑娘进入景云山庄。

    于是两人泪目相对，一别后葛芙姑娘便自尽了。

    况予愁画了十八幅忘芙姑娘的画，如今深锁景云山庄，听说那十八幅画是忘芙姑娘的十八种角度，全部见着就能遥想当年忘芙姑娘的容貌姿态。

    十八种思念吶，多美。萧易飘童年深深被这传说打动着，她多想亲眼一见那传说的十八张画，曾经被山庄的人私自卖了，又被况予愁连夜急忙高价买回。怎幺能轻易卖掉人家的回忆呢，想到都不经为他一跺脚。

    后来况梅殇逝世后，况予愁接任庄主，第一件事就是遣散景云山庄所有人，然后封庄。

    「从此景云山庄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凄美又神秘。」萧易飘双手合十，笑道：「是不是？」

    她把她对况予愁的认识说给广南游听，广南游一面点头，轻轻皱了眉，道：「原来他是因为这样子封庄的。」

    「你是在他封庄后认识的幺？」

    「是呀，所以我们就这幺上去，不会有问题的。」广南游笑道，内心却悄悄在捏冷汗。

    上次见到况予愁，已经是符筳筝的事了。

    两人的马车已经延着景云山庄围墙旁的大路往上爬行，到了门口开门的人是濂仲，广南游一看到濂仲有种熟悉感，濂仲看着他也觉得眼熟，怕濂仲突然叫出符筳筝三字，忙道：「在下广南游，车里还有一位朋友萧易飘，还请通报。」

    濂仲大笑道：「原来是你，你还记得我吧？我是仲子啊！太好啦，你总算是来了，我们主子可挂心久了。快请！」

    萧易飘掀了车帘，这下她可相信广南游的确是认识况予愁了，连庄里的人都记得他，好大的面子！

    可是她不知道对广南游来彷此事感到兴奋的人只有濂仲，当濂仲兴高采烈到况予愁的书房哇哇大叫：「主子，你有朋友来找你！」

    况予愁放下手中的笔墨，十分意外：「谁？」

    「他说他叫广南游。」

    「广南游……？」况予愁在记忆里搜索，他不认识名叫广南游的人，可是对这名字又有印象……。

    ＊

    送走访客的乍黯隧，怀羽光坐在怀容天的肩上，向渐行渐远的马车挥着小手。

    一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后，怀容天变抱着小女孩回转乍黯隧内，那盏灯仍是在他们前面照着路。

    怀羽光问道：「师父，他不是敌人吗？」

    怀容天道：「不是他。」

    「可是蝎尾蝶对它有敌意。」

    「哦？」怀容天有点意外蝎尾蝶竟然会广南游有反应，怀羽光竟忍了下来，到现在才说。「可是，妳讨厌广南游吗？」

    女孩摇摇头：「他不是坏人，可是为什幺蝎尾蝶会有反应呢？」

    「是呀，为什幺？」怀容天清澈的眼睛里开始流转着思绪，难道他们错过了什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