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得虚名》第二部：挥手袖底风》三十、乍黯隧

    三十、乍黯隧

    穿越过看起来浓密不见底的森林，就会到南壁。南壁高耸入天，难以翻越，一般人皆不知壁后之天地。南壁下有一隧道「乍黯隧」是唯一可以快速穿越过南壁最快的路逕，可是乍黯隧尽头，便是神医怀容天的根据地，而隧道漆黑无比，有人说有机关，也有人说有猛蛇毒虫，总之意思就是没事千万别去闯乍黯隧。

    怀容天生性不喜打扰，就算是病患上门，他也不见得会收。而如果病患从另一端跑了，那他是绝对无法再找到乍黯隧回来的，想回神洲？慢慢爬墙吧。

    萧易飘他们的马车停在隧口，下了马车萧易飘交代道：「南游兄，先提醒你，不过没有其他意思。」

    「唔？」广南游不明所以然，只能等她讲下去：「如果你等下看到小女孩儿，可千万别碰她，连摸摸头或擦身而过都不要。」

    「啊？」

    「我师妹有读心术。」说到这儿，一展灯缓缓飘在乍黯隧口，广南游惊讶倒不是惊讶那灯，而是读心术。

    看出广南游的犹豫，萧易飘道：「不用担心，半竹厢灵气重，不直接碰触是不会有事的。这是我师父的灯，我们跟着它走。映影，麻烦你了。」

    灯似乎有意识的便又缓缓退入，所照之地也只能让人看清楚接下来要踏的範围，广南游倒是不担心，他其实并不是第一次来乍黯隧，说真的他也很意外自己还敢来踏入。前一次还是跟着言躯来的。

    怀容天会认出他来吗？他意外自己胆子大了起来，先是静武师、再来是怀容天，他为什幺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呢？但奇怪的是，要见到静武师，他还会有些紧张，但想到再见到怀容天，却一点负担都没有。

    乍黯隧尽头一个拐弯便有垂帘，就是神医怀容天所在的半竹厢了。这里一半石室，另一半是竹屋搭起的外墙和窗檯，这里终年散发着一股草药味。他们过了垂帘，便看到一个白髮年轻人向他们走来，他清澈的眼睛似乎在微笑。

    「师父。」萧易飘这一叫虽说不上毕恭毕敬，但也听得出来她打从心底是尊敬这个师父的。在平武宫没大没小的萧易飘，到了这里居然也乖巧了起来。

    怀容天直接走到广南游面前，广南游规规矩矩的叫道：「前辈。」怀容天一点头，道：「什幺时候中的毒？」

    广南游心忖不愧是神医，忙道：「八天了，前三日有按时服药。」萧易飘便拿出了剩下一点粉末的解药残渣到怀容天面前：「师父，就是这个。」

    怀容天手指捏了点到鼻子前闻，皱眉道：「以毒解毒。」

    「啊？」两人一惊，怀容天道：「你这几日都没有跟人动手？」似乎料定广南游是武林人士。广南游点点头，怀容天便叫他当下气走全身，是否腰际间有一处觉得有阻断？广南游依言行了，真如怀容天所说，感觉气走到那里便成空虚。

    「如果是无功体之人，这解药没有差别，可你不一样。解药轻而易举取得，表示对方本来就没有要致人于死地的打算，所以这毒……，」怀容天想了会：「原来是针对易飘？」

    萧易飘笑的大力抚掌：「师父呀，你怎幺好像都亲眼看到了一样？那南游兄还有救幺？」

    怀容天轻笑：「妳都开口了，没救也会有救。」便转身招手，要他们入内。

    萧易飘更开怀了，蹦蹦跳跳在怀容天身后拉着他的衣袖：「师父，羽光呢？」

    「躲在房间里，妳去看看她罢。」

    萧易飘点头，转向广南游道：「我去看看我师妹，就把你交给我师父啰？」

    广南游点头：「不用担心，妳慢慢来。」

    萧易飘便转入半竹厢多处通道中其中一间石室，一边轻唤：「羽光？师姐回来啰。」

    小女孩坐在床上，小脚晃着。石室已经临着外头，便能开窗，窗檐开着让外面的阳光空气流通，因此虽然不是十分明亮，但也不觉得阴湿。

    小女孩抬起头看着萧易飘，「师姐，妳带朋友回来了，真难得。」

    萧易飘蹲在她眼前，担心的问：「影响到了？」

    小女孩摇摇头：「没有。只是知道有人。」然后笑道：「还是妳希望我可以多知道一点？」

    「妳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吗？」萧易飘看她笑了，也就放心了，便开了这个玩笑。想不到羽光马上眼睛一闭，她还想出声，被羽光阻止。

    怀容天看了看广南游之前喉咙被灼伤的部分，道：「还没复元，不过不用担心，可以恢复得跟原来一样。」

    广南游心里一暖，道：「还未和前辈介绍过，我是……」

    「广南游。」怀容天轻笑：「而且我们并非〝第一次〞见面。」

    广南游心里一惊，怀容天道：「不过我知道你没有恶意，也不是蓄意接近易飘。你身上还残留一些邪气，是出自鬼门关的，并不是你本身的，不用害怕。」

    什幺都看穿了。

    广南游觉得他完全没有时间冒冷汗，怀容天在说这些时，一切都那幺自然，好像闲话家常，可是内容完全超出他所能应对的範围，奇怪的是，却不会坐立不安。

    怀容天去泡起茶来了，道：「一路上你护着她，辛苦了。这孩子本来不太愿意到处闯蕩的，现在有人带她见见世面，我觉得踏实多了。」

    广南游还是说不出话来，怀容天看着他：「怎幺了？」

    「我觉得我似乎幸运过头了。」他皱着眉头：「一开始遇到尽火老人，他对我有杀意，可是他后来选择利用我。所以送我到宫濝天女身旁，天女对我也是十分提防，这一切我觉得理所当然，可是前辈和静武师的态度我不能理解。」这一串说完，广南游也是对自己说了心底的话感觉讶异，这些话他本来也面对都不想面对，可是怀容天那声慰问，他觉得好像什幺心事都可以吐露，都没有关係。

    「你一直觉得很累罢。」怀容天一杯茶推到他面前，坐了下来：「觉得自己连抱怨、抗议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就一直压抑罢？」

    的确，一但辩驳了，就好像在维护符筳筝。他怎幺能为符筳筝说什幺呢？纵然那是自己的一部分，是他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他只能吞下所有针锋相对。

    「你下次看到尽火老人，就削去他左手三根手指，从中指到小指三根，警告他凡事都要有个极限。」怀容天轻笑回应广南游已经错愕到不能再错愕的神情：「那三指是假的，我做的。」

    「可是……。」

    「放心，你针对那三指，他就知道一定是我出卖了他。」言下之意，似乎可以当广南游的靠山，不再让尽火老人老是抓着他的身份为难他。

    「我……我并不介意〝帮忙〞天女他们作事。」不介意被利用，是吗？广南游内心苦笑。

    「当然，可是要有限度。」怀容天道：「不是幺？」当然可以介意，不高兴就不要帮，怀容天似乎是这个意思。

    他绝对是个会宠坏徒弟的师父啊。

    许久，羽光张开了眼睛，萧易飘忙问：「怎幺样？」

    「……好乱啊。」羽光摇摇头：「我不确定师姐妳想知道多少。」

    萧易飘一脸兴味：「没有关係，妳把妳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呃……。」羽光看着一脸好事的萧易飘，师父有交代过她，读心术是她的，但她如果要告诉别人，一定要资讯过滤。就像传话中间人，一定要有技巧，可是说真的，她年纪还这幺小，到底要怎幺筛选哪些该说不该说？就算是自己的师姐……。

    「师姐，他……人不坏。」

    「啊？」萧易飘一屁股跌在地上：「就这样？」

    怀羽光年纪尚小，可是多年来的读心使她不知不觉，累积了别人的经历和心事，因此说起话来十分老成。「嗯……是那种宁可天下人负他，也不愿辜负别人的？唔，也不是，他还是有自己的原则。」

    「我还是觉得好乱。」

    怀羽光摇摇头：「所以师姐，妳交朋友，应该要自己去了解人家，自己去观察，从对方的行为和对话中，都有一个人的性格在里面的。久了就知道了。」

    萧易飘笑道：「有羽光帮我双重确认，我比较放心嘛。」

    怀羽光拿她没办法，道：「好吧，我好多了。我们去跟客人打招呼罢。」便伸出了手，萧易飘一愣，但还是牵起她的手一同走了出去。

    她们很难得可以牵着手，怀羽光还无法控制读心术时，任何人碰触她，她都不由自主的读到那人的所有一切。小小的脑袋哪能负荷这些呢？只有师父碰到她没事，怀羽光也经过多年的调适，慢慢可以阻挡这种事发生，尤其在乍黯隧天然灵气丰沛，她获得平静会容易许多。

    她已经习惯对一切无动于衷，这样才可以排除这些从别人身上流进她的感觉。只是牵着师姐的手，她觉得这应该是温暖的行为，但还是不由自主的读了萧易飘这段时间所有的经历。这些她此时没有感觉，一但空闲下来，脑海里类似的经验就会被调出来一一检视，甚至她还会去想周全：什幺样的反应更好？这些事的发生背后她读不到的，要怎幺样组成才合理？

    翌日一早，广南游于半竹厢外练剑，萧易飘难得待在熟悉的地方，却七早八早就醒了过来，连出了石室，师父和师妹看到她这幺早起还愣了一下。怀容天便招她来跟前，劈头竟道：「广南游所中之毒，足以致命。」

    她大吃一惊，怀容天脸色不改，道：「他毒只进到喉里，就吐了出来，以及他本来的功体身后，因此外表看来并无大碍。若今天中毒的人是妳……。」

    怀容天没把话说完，两个徒弟都深深吸了一口凉气，萧易飘猜想师父趁广南游不在的时候说这事，是不希望广南游因此动怒跑回寇家庄，而自己一直轻看此事的态度让师父操了心罢。

    怀容天道：「这事我也不会告知静武师，妳能离开泠居我认为甚好，但别小看了自己的小命。」说到这，他还是和蔼的伸手摸摸萧易飘的头，表示不捨。

    「我会注意的……。」萧易飘这下知道就算自己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全，但是若让白髮人送黑髮人，真是大不孝。

    怀羽光则是皱了眉：「师父还真是纵容师姐，依我看呀，师姐还是乖乖的待在泠居最安全了。」

    「欸，连妳也教训我？」

    怀羽光吐舌：「二师姐，妳难得跑一趟出来，是不是很期待可以碰上什幺武林大事或是江湖中人，最好可以淌个浑水，过过乾瘾？」

    萧易飘张大了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的确有这幺悄悄期待过，可是广南游尽是带她走访寻常人家，只要觉得哪里苗头不对就绕道避开，要不是当初说好这一趟可以看到金髮传人，还真是不划算。

    突然听得笑声在半竹厢门口，练剑完的广南游在门口听到怀羽光的话笑了出来，道：「看来我还真是辜负她的期待了。」

    「还得有劳你多多看照。」怀容天轻笑，大伙也都笑了，除了萧易飘一脸无辜。

    ----------------------------------------

    忍不住帮怀羽光点一首「福尔摩斯」，记得小劳伯道尼在电影福尔摩斯里，有一个对白是：「你看到了什幺？」「一切。」

    没有办法控制、也停不下来的蒐集资讯再分析再推演。所以小羽光已经是素还真养成计划吗？(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