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得虚名》第二部:挥手袖底风》二七、终究有天我会失约

    二七、终究有天我会失约

    广南游的怕不是凭空而来,寇家擅毒,他到解药房一整个了然于心,让他知道非走不可。寇数荃竟然因为他要对萧易飘下毒,他怎幺想就怎幺慌,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幺这幺慌。

    到后来,他才想起,符筳筝的女人是死于毒药,活活的在他面前倒下断了气。

    现在他只想起来为什幺他这辈子不愿意有儿女私情,就差那幺一点,在寇家庄时他的确有想过若能维持这样下去多好,可是他现在想起来了,为什幺他一直旅行,为什幺他不回广府,为什幺一直停不下来的原因。

    永远都是因为鬼门关,他深怕有一天言躯找到他,言躯就会用这些人来控制他,他就别无选择。

    『人有所求,就有所囿。』萧易飘曾这幺说。

    他不敢去深想,他知道只要在哪里留心,往后都成了线,握在鬼门关里成为傀儡。他迟早都要回去面对的,如果失败了,最少只要陪上自己一个人,他不可以留下这些情缘在世间。

    「我没事的。」她说。他看着她清澈如月色般的眼睛,疼了这幺久,终于感觉到什幺叫痛。

    原来不是忍着忍着就不痛了,只是刻意忘了痛的感觉。

    发不出声音的唇语一颤,她好像听到他在叫她。

    『羽儿……。』他抱着她的肩膀,似乎想说话,『我好害怕失去妳。』

    广南游当然气自己,他才信誓旦旦的向静武师保证会以生命保护她,可是却差点害她中毒。或许寇数荃没有杀人之心,可是他知道萧易飘底子薄弱,若真中毒后过难料,一想到后果,他又忍不住锥心刺痛了起来。

    读不懂他的唇语,但他的眼神的确穿过了她的心,萧易飘觉得此时广南游的眼神没有一丝掩饰,她不知道为何有这种感觉,也不是说广南游平时一举一动都是伪装,只是现下的他完全纵容了情绪。她起了身,要他进车厢。她则下车在星移身边耳语,进到车厢后马车又动了起来,面对广南游疑惑的眼神,她道:「不用担心,老马识途。」她靠到他身旁,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说不出口,只能握着她的手。『该道歉的人是我啊,是我把妳捲入了危险之中。』

    萧易飘让他牵着手,轻声道:「你是不是在愧疚?」

    他只好点点头,她笑了,一弹他额心那打结的眉头:「你以为这种场面吓得了我?我不是不担心你,不过解药都到手了,相信寇家无论如何是不会想害死你的。但为保万一,我请星移带我们去找我师父。」

    『师父?』他眼神询问,想到了血雁子,想到他虽然和静武师坦承了自己身份,但如果是血雁子他可不敢,血雁子绝对会一剑把他劈成两半,不由分说。

    「当然是怀师父,你给师父看过我才能放心。」

    广南游虽然没办法跟她讲话,不过眼神表情倒是十分专注,让萧易飘说着话也没有冷落到的感觉,而他仍是不敢鬆开她的手,深怕一放手,就再也没有勇气牵起了。显然的萧易飘已经「下戏了」,她没有介意广南游握着她的手,但她也没有回握。这现在靠在他身边,神彩飞扬说着话的样子,让他知道她这些日子以来的确是很努力在扮演另一个角色,现在这样的她才是真实的。

    「我也真没想到这阴错阳差的,被你喝掉我的毒药了。」她笑:「我这辈子还没有被毒过呢,你呀,害我这趟旅程少了个能说嘴的。」

    广南游真是啼笑皆非,告诉自己她只是在安慰他、要他不要太介意,不过只是表情认真了点……。

    「南游兄,我演技不错罢。」

    『呃……。』

    「我就知道一直有人在外面监听我们的一举一动,今个儿总算证实了,也辛苦那女孩了,听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的感觉,一定不好受。」她若有所思道:「这次我倒是学到了。」

    『学到什幺?』

    「儿女私情之间的事不麻烦,而是牵连到两个人以外的人才麻烦。」她摇摇头:「若不是整个寇家的人忙着插花,你也不会这幺难为,更不会有机会生这幺大的气了。」

    「寇家小姐说我命好,我想也是,能不去死抓着什幺,能够容易放手,也是修练豁达的方式?」她又叹了一口气:「但也不是我不去抓,是我没有能力。也许等她失去久了,她也会明白,强求只是白费力气。」

    「我曾经也有想要的事物,只是我总是告诉自己:你看着月亮,跟月光照着你,是两回事。」

    岂有人因为爱上了月亮而想佔有月亮的?就算想,也得不到。

    得不到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也就无从愤恨了。

    而月光照到何方,是刻意的幺?不是,月光没有想过要临到谁或离开谁。

    他是月亮幺?不是,他顶多是夜雾,再怎幺浓烈,天一亮都得散去。

    萧易飘静了会,又道:「但其实还是有点羡慕……像她这样用尽力气的感觉,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心力了,我以为逃避总是比面对容易,久了人也怕麻烦了起来,一件事如果没有把握,还要去做幺?」

    他想了会,点点头。

    能顺利进入鬼门关本来就是一件没有把握的事,可是他一定会去试。

    「那幺,如果没有把握的事都敢前行了,其他的就没有什幺好怕了,对罢?」

    广南游愣了一下,是呀,如果连鬼门关都赶闯了,那幺,其他的事相较之下,都没有那幺不容易了。

    他终于笑了,这一鬆懈,他才终于感觉到疲倦,身边的人儿也打了呵欠。他便伸手将她揽入胸口,拉了件披风盖住两人,互相依偎着睡了。他突然想到了金日星也曾说不能确定对萧易飘的感情是什幺,世间上有那幺多不能确定的事,怎如何一一验证?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此时不是寂寞也不是依赖,其他的等到分开他才能确认,在这之前,这条路还漫长着,就不要花那幺多心思去想,想了也无用的事儿。

    翌日清晨,广南游仍维持练剑的习惯,萧易飘未醒,他便又翻找出行囊里的那只短笛,试了几个音,便吹奏了起来。

    萧易飘一开始是以为自己在梦中听到笛声,幽幽转醒后她才想起来广南游会吹奏短笛,以前在学院时也听他吹奏过。仔细想来,总觉得那时的南游兄跟现在好像不大一样了,说起来是哪里不同,也想不仔细。她耸耸肩,其实并不在意这问题,她只是听着笛声闭上了眼。

    〝我不像太阳,不懂日出该起、夜晚沉落;我不像月亮,不懂拿捏盈缺。我只有思念可以、惟有思念可以想妳忘了忧伤。我不知何时该来,也不知何时该离开,不知何时妳会想起我。也许终究有天我会失约,如果妳为我伤心了,我就还留在妳心里;如果妳不会感到遗憾,我就消失无蹤了。〞

    三日后广南游可以正常讲话了,不知是不是多心,总觉得喉咙有什幺压着似的,说话的感觉也不太自然。不过萧易飘还是开心,她总算不用自问自答了。「南游兄,你记不记得那日你说你回房找了我两次找不着人?」

    「是了,妳说离开再说,究竟是怎幺回事?」广南游那之后一气,都差点忘了。

    萧易飘绘声绘色把寇大哥找她去看了财库粮房的事说了,广南游皱起眉头:「他也没找我看过这些,打什幺主意?」

    「自然是打歪主意!」萧易飘说到寇数伯叫她毁婚,广南游已经很惊讶了,又说要把寇家庄一半给萧易飘,只要她当庄主夫人,更是啼笑皆非!

    广南游皱起眉头,想到寇数伯竟然曾经打过萧易飘主意,心里十分不悦:「寇大哥竟然会如此不择手段!」

    「我本来也以为这样过份,不过你说寇家擅毒,那幺他没有以毒威胁我,已算正直。」萧易飘皆着说到她怎幺把寇数伯唬住那段,又让关节再发出喀喀声响,听得让人起疙瘩。原来她说自小看武生们都会伸展关节,她不知怎幺学的,后来就可以在不拉扯之下,以身体内部的力量让关节舒展,就会出了这声音。

    「这也惊险,因为这一天只会发出一次。可能拉扯后要恢复没那幺快罢。」

    广南游一按额头:「天!妳如果真的被抓了,我恐怕要沿着一砖一瓦去拆了也要把妳找出来。」

    萧易飘一抚掌,大笑:「我也是这幺跟寇大哥讲的,其实我看出来他本来就只是说说而已,也没那个胆。我说:『你是晓得南游兄的脾气的,他一定会把寇家庄整个翻过来也要找到人。』他到底晓不晓得你会不会这幺做我不知道,但他表情就是信了。」

    广南游仍然是觉得心惊胆颤,这事可不比寇数荃下毒还小,但萧易飘信心满满:「你知道他后来还说什幺?他说你答应了要娶小妾,我差点没当下在那里笑到满地找牙。不过当时也还在气头上,所以我就跟他打赌,如果是真的我挖眼,假的就他断舌……。」

    「妳竟然开得出这幺狠的条件,万一是真的该怎幺办?」

    「怎幺可能是真的啊,你真要娶大可以明媒正娶,如果真的娶了当小妾,然后发现我们媒约是假的,那才是麻烦啊不是幺?我想南游兄不会犯下这幺大的错误。就算是真的,以寇大哥的为人也不会跟一介女流之辈这幺狠的赌下去,不是幺?」她说得清楚,可广南游是听得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的。

    难怪萧易飘到现在才告诉他这事,一来是他现下可以开口,有来有往才趣味,二来是如果一离开寇家庄就说了,他会不会冲回去修理寇数伯,真的很难说。

    「所以从这里我又学到一件事情:就是人生处处充满着不公平、不对等的事,才会有机会以小搏大。」这个好学的修道人又自得其乐:「要不是我们一开始是作戏,寇家全被满在鼓里,这一切就不会成功。」

    「所以说,如果我们今天若是真的有婚约……。」

    「那、我、就、死、定、啦!」两人笑成一团,但广南游不知为何有种淡淡的哀伤啊,他忍不住问:「所以如果真有婚约,妳就会收下半片寇家庄或是以为我真的会娶寇数荃?」

    萧易飘身为修道人的好处就是你不管问她什幺,她还真的会给你认真的想:「咦,好像会不会死还很难说,寇家庄白白送我我都不要,要嘛我就要一个静武堂!要寇家庄做什幺。」广南游心里苦笑,明白在她眼里没有什幺比得过平武宫吶,寇数伯这如意算盘打在别人身上可能有点用处,但要摸清萧易飘的胃脾可就难了。

    「至于娶小妾嘛……你要我说实话吗?」

    「唔……。」听起来好像会很受伤,但广南游还是点点头。

    「杜夏学院里一堆名门闺秀你都躲成那样了,那幺怕烦的南游兄,怎幺可能真的让一个喜欢缠人的女孩子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天天缠着你。除非你偏好这味……。」

    「没有。」广南游马上回答。

    「没有关係,因为如果是真的,那幺你、就、死、定、啦!」

    「真的?」听到她这幺说,广南游反而还有点高兴。

    萧易飘皱眉:「唔,我不会让事情有机会发展成这样。大概从一开始寇数荃房门口大骂时,我就会问她要不要当小的,正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又不如偷不着。让她好好想想,她想清楚了,后面的事都不会发生了,我也没有被抓被毒的风险,你也不会有事。呀,皆大欢喜。」

    「啊?」

    「说了这幺多话,饿了。走罢,进城啰!」

    看着走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女孩儿,总觉得她异样的兴奋,广南游想了会,忍不住猜想:该不会为了掩饰尴尬,她才这样讲话罢?

    「啊对了,我想到以前在学院里女孩子里有个话题:若是当妻有权当妾有疼,只能择一要选什幺?」她转过来笑盈盈的看着他:「如果你是女孩子你会选什幺?」

    「啊?」广南游一愣,怎幺还有人这样问问题的?「妳选什幺?」

    「你先告诉我你选什幺,我才告诉你。」

    那个家伙又笑着留下苦恼的他,当正室有名份,做侧室有疼爱;天吶,爱一个人,怎幺会跟人家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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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南游的笛声我是听着霹雳布袋戏配乐《愁月仙子》而有感,虽然印象中愁月不是个好女人就是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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