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得虚名》第二部：挥手袖底风》二六、原来你什幺都不想要

    二六、原来你什幺都不想要

    这天午后萧易飘一个人在房间里发懒，突然有人敲门，她以为是有人来收碗盘的，听得敲门的人喊：「萧姑娘。」是寇数伯的声音。

    她匆忙把自己整理像样，步伐站稳了，深呼吸一口气才开门，门外是寇数伯和一名女侍，萧易飘打了照面，寇数伯道：「南游说你们就快回去了，这几日来萧姑娘都没有好好看过咱寇家大院，不知萧姑娘可否赏光？」

    萧易飘看有其他女子在，便点点头，便关上房门跟他们去了，寇数伯带她看了看田看牲口，又转往后院楼房，这里来往的人已经不多了，萧易飘眉头一皱，寇数伯道：「这里是我们寇家宝库，只有当家的才有这里锁匙。」这里虽然点了灯火仍显阴暗，可是萧易飘可看清楚了，这里一箱箱的全是金银珠宝，她皱眉道：「寇家庄实力不容小觑，但容小妹提醒寇大哥一句：富贵不露白。」

    寇数伯见她看见这些财宝眼睛也不眨一下，又转往隔壁间满是字画墨宝，他听说萧易飘每日在房里送出来的废纸是些笔墨，想必喜爱这些东西。但萧易飘眼睛环视了圈，淡道：「想来寇家长辈都是文人雅士，蒐集了不少好作品。」

    寇数伯道：「惭愧，这些东西我不懂，但萧姑娘若喜欢，儘管选一幅带回去。」

    萧易飘歉笑：「我们这趟是出来远行，尽可能简便，辜负寇大哥一片好意了。」

    寇数伯又带她看了一间艺品和小玩意的房间，走出后楼上锁后。寇数伯道：「萧姑娘，我就直说了，妳方才眼目所及，只是寇家庄的一部分。我寇家庄的家业与实力，都不在广府之下。我今年二十又六也尚未娶亲，我们家人都十分欣赏妳的性情，妳若愿意和广南游毁婚嫁我，这寇家庄有一半是妳的。」

    萧易飘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不是还维持在微笑的样子，但她很清楚她的忍耐已经快要到了极限，看来他们是没有查过她的底细了。她是没有看过这幺多宝物，可是以为这小小「寇家庄的一半」就可以收买她，也把她看作太贱了，十个寇家庄有没有平武宫十分一之的规模还不知道。

    有言道「宁为鸡首不为牛后」，但萧易飘一直以来都觉得，与其**首牛首，也不如身为狮群里一员来得骄傲。

    她硬生生的先吞下快要暴躁起来的感觉，鼓掌了起来，寇数伯和女侍都不明白她这突然抚掌又露出奇怪的笑容是怎幺回事。这孩子看起来明明还稚气未脱，可是开口起来总是让人不得不慎重。

    「我不得不佩服寇大哥对于妹妹的疼爱，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趁鼓掌的时候她终于把这口义吞了一半下去，道：「我哥哥对我十分严厉，因此见寇小姐有一个这幺有求必应的大哥，真是打从心底羡慕得很。」说的是寇家分明把寇小姐宠坏了。

    很显然这一切还是为了要凑合广南游和寇数荃，萧易飘看到他们尴尬的表情就更确定了：「寇大哥，你和南游兄有情有义我是知道的，我自己也有兄长，很能谅解你期望妹子有好归宿的心情。」意思是你这件事我就当没听到，你想要挑个好妹婿，但不好意思我哥哥先挑走了。

    「但是……，」她表情一转温柔：「南游兄与我相知相昔，无论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拆散我们。」

    寇数伯这下头痛了，又道：「萧姑娘，真的要为了荃儿，我恐怕强留也要妳留下。」

    萧易飘心想我好不容易都压下我脾气了，你还不赏脸？冷道：「寇大哥和南游兄交情甚好，定知道以南游兄的性格固执，要是我不见了，他肯定会把整个寇家庄从天上翻到地底。再者，要留下本姑娘，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本事，连本姑娘出身都不清楚，敢出此言？」

    萧易飘头略偏，手腕一用力，身体十几处关节发出喀喀作响，听起来十分惊人。让寇数伯和那女侍突然都一凉，广南游功夫不低，他未来夫人也是好手，想来也是理所当然。

    寇数伯冷汗直流，忙道：「萧姑娘，我出此下策，实则也是为妳着想。我今天和南游提过了，让荃儿做侧室，他也答应了。」

    萧易飘的表情一下僵硬了，她身上散发出一股冷冽的气氛，皮笑肉不笑：「寇大哥，南游兄他是绝对不会背着我作出此事的。我们来打个赌，你现在叫南游兄过来，如果他真的答应你要娶小妾，我就挖我自己一只眼睛，当我看错人；如果他没有，那你就割你的舌头，当你说错话。如何？」说着便要举手立誓。

    寇数伯也知道这萧姑娘是真的生气了，而他本来就不敢用强，也只能认栽了：「抱歉，我想说如果此时妳答应了，我就更好说服广南游了。萧姑娘对他如此信任，也真让人羡慕和佩服广南游的眼光。」

    萧易飘发威完了，也消气了，抬头看看天色黯淡，寇数伯便交代女仕送她回房。萧易飘很清楚这场她全胜，全是因为这一切都是骗局的缘故，她敢赌这幺大，是因为广南游如果真想娶寇数荃，根本不必娶二房，直接拆穿两人关係即可。

    回到房间她总算是鬆一口气，如果刚才寇数伯真的对她动手……。宽袖子一甩，露出藏在袖下的铁爪，她轻轻卸下铁爪收起，不知没有动手的机会，该不该庆幸？

    广南游这时神色匆忙的推开门，看到她正阖上煠武师赠他们的方盒，而她抬起头来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意思是问他何以紧张？「我回房间了两次，妳都不在。」他一面关上门，鬆了口气：「去了哪里？」

    萧易飘拉他坐下，一面倒茶：「寇大哥说我们就快走了，今儿个带我去看看整个寇家庄。怎幺？他没告诉你？」一面手指沾茶水在桌上写道：出去再说。

    广南游点点头，她就把字抹去，广南游问道：「好玩幺？」

    「挺有趣的，增长见识了呢……。」

    晚上广南游说要陪她待在房间里吃饭，她说她今天一整天没有下笔，想把握趁睡前这段时间，既然都快要离开寇家庄了，要广南游就好好陪陪朋友。于是待广南游离开房间，后萧易飘到了案前，把今天未完成的画扔了，重新提笔，一会儿便沉浸进去了。突地有人推开了门，她也没有什幺意识到要出来看看是什幺人。

    来人是女孩儿的声音：「萧姑娘，前几日冒犯了，这是我亲自煮的凉茶，这几日天气燥热，给萧姑娘消消火。」竟是荃儿。

    萧易飘一愣，但心神未归，只是道：「谢谢妳，等我一会，我把这里收了。」

    「不必不必，我搁着，您慢忙。」荃儿还真的就出去了，萧易飘也乐得清幽，不知道过了多久，广南游回来时她还没结束。广南游和寇家人去外面回来口乾得很，看到桌上一杯冷茶，一边拿起来往嘴里凑：「桌上有杯茶，我喝掉了再去帮妳重沏？」

    萧易飘漫不经心的「嗯」了声，突然窗户被冲破跳进来一个女孩子大叫：「不要！」吓了她忙起身回头看发生什幺事，只见广南游入口的茶忙吐了出来，然后捏着喉头眉头一皱，从窗户跳进来的荃儿拉着他就往外冲：「不好了，南游哥哥中毒了！」声音到最后很小，已经走很远了。

    萧易飘看着洒落一桌的茶水，心魂还未定，她慢慢去拼凑今晚的事，才终于想起来寇数荃无事献殷勤的原因。也是，脾气那幺硬的孩子怎幺会道歉的那幺乾脆？她又没有错，喜欢一个人怎幺会是件错事呢？错的是以为付出就要得到回报的心态，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是应当的，寇数荃不懂，但她懂，所以她什幺都不要。

    看着半开的房门似乎还残留的慌乱的感觉，萧易飘把门拉开，并没有追去，她去了也于事无补，寇数荃敢对她下药，料想也只是想给她一点教训，理应死不了人。她把房间收拾了，面对着门坐下撑着双颊等候着。

    是表情愧疚尴尬的寇数伯送广南游回来的，广南游脸色铁青，不发一语，一进门就开始收拾行囊，寇数伯忙拿了一包药给萧易飘道：「萧姑娘，南游已经无碍了，只是喉咙受了伤，大概三天讲不出话来，这药口服即可，请妳盯着他务必服药。舍妹顽皮，我这真是……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南游你别这样。」

    广南游仍然在收东西，他回头只是向萧易飘招手，意思是叫她也收一收，看起来马上就要离开。萧易飘便过去开始收拾，寇数伯更是困窘：「萧姑娘，妳也帮我劝说他，别急着这夜深了离开，要走，也等明天天亮了再走也不迟啊。」

    萧易飘看了广南游一眼，她好像是第一次看到广南游生气又闷不坑声，虽然是因为他没办法讲话。萧易飘道：「您要劝就自个儿劝罢。」

    寇数伯无奈，只能帮他们备好马车，夜里目送他们离开。他心里很清楚广南游这一走，是不会再回来了。广南游气什幺他当然一清二楚，荃儿那杯茶的目标是萧姑娘，当荃儿拉着广南游解药房里，他忙着翻找解药时，大概就猜到了荃儿做了什幺。他给广南游服了药，广南游推开他就返回房间，一眼也不看向荃儿，荃儿也不敢跟来。

    幸好没有伤到萧姑娘半分，不然他实在怀疑那时候广南游会狠狠抽荃儿两巴掌，虽然没看过广南游愤怒的样子，但他那冷漠的眼神似乎真会那幺做。

    马车前挂着大灯笼，星移小跑步离开了寇家庄範围，就发觉缰绳没有在控制方向，牠便自己摸路慢慢走了。后方广南游怀里还抱着一脸不知所措的萧易飘，广南游手里还抓紧着缰绳，紧到手的筋脉都突出了。萧易飘坐在他的怀中，被他一只手拦腰紧紧抱着，她抬头看着他垂低的脸，背着灯光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他抿着嘴咬紧了牙，隐隐透露着不安。

    广南游会不安什幺？害怕什幺？她不知道，有什幺好怕的？难道是怕寇数荃毒死她吗？

    这种事，有什幺好害怕不安的呢……不过只是说不出话来？

    她伸出了手，环抱住广南游，轻轻缓缓的伸手抚过他的头，延着髮丝到他的背，缓慢且有点力道的掌心，轻轻拍抚着他。

    「我没事的。」她道：「好好的，在这里，喏？」

    广南游总算放开缰绳，头就靠在她小小的肩上，他咬着牙缓缓换气，忍着情绪不让无能为力的泪水有酝酿的机会。

    马车停下来了，星移没有再往前走，牠决定让他们好好安静的，沉澱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