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得虚名》第二部：挥手袖底风》二五、反正你不会是我的

    二五、反正你不会是我的

    本以为这一胡闹，寇家庄是绝对容不下他们，想不到寇数伯说要和广南游讨教剑法，又是热情的留了他几天。除了第一晚接风洗尘，萧易飘和这大家族全员就吃过这幺一顿饭，她非常清楚在她对面那个整顿饭红着眼睛，筷子里的菜一直夹了又掉，也总是不入口的寇小姐非常不喜欢她。她也就看了那幺几眼，就对她印象深刻。

    那种怨气带着女孩子独有的任性蛮横，萧易飘在女学院见过，但她可以保证这个寇小姐的怨气一定是她历年看过之最，她完全不把其他人对她的目光看在眼里，这种一点也不装模作样的态度，萧易飘纵然消受不起，但也觉得这种率性难得。

    只是不小心眼神对上了一次，那女孩子的眼睛利得像一只箭朝她放来，她没来得及打颤，广南游帮她夹了菜，轻声问她：「还好幺？」

    她忙道谢，向广南游腼腆一笑。她是同情那女孩子，可是她既然接下了广南游的任务，无论发生什幺事，她都得演到底。萧易飘认为一份任务如果个人感情用事的话，就不成了，这种会感情用事的人是最难用的。

    只是广南游，这幺多的情意因你而起，你会回应谁的感情呢？

    寇家庄安排的客房本来是单人用的房间，但两人出来在外，以轻便为主，所以也没有太多东西。倒是萧易飘在把衣服移入衣厢里时，暗暗看到里面有本精緻的手札，她本来想也许是前面来客遗留，但又想到寇大哥说这是一直为广南游保留下来的客房，便把衣服放到一旁，拾起那本手札，问道：「南游兄，你掉的手札？」

    广南游摇摇头：「我没有这个习惯呢。」他血液还保留着不留下痕迹的本性，所以又怎幺可能写手札呢？

    萧易飘拿起来随便一展开，入眼是娟秀的字迹，深深的诉情字眼触目让萧易飘吓了一跳，那手札又落回衣箱底，「怎幺了？」广南游凑过来搂住她的肩，她支吾着：「那本……看来应该是寇家小姐想留给你的。」

    广南游沉吟了一会，道：「这箱别用了罢，当没有看到。」

    「唔……。」她本来想问：你不看看幺？

    －－可是，看了又如何？

    单人的房间床板本来就窄，但两人挤马车车厢已惯，这样一张床铺其实已经很舒适，广南游的手臂枕在她颈下，是在马车里常有的画面。但现在这手不但折返抱着她，另一只手也很索性将她搂入怀中。她的脸贴在他的肩上，眼前是他的喉结和胸腔，她本来以为男孩子的体温都会比较高的，可是她靠在他身上，却不觉得炙热，也不觉得冷。

    原来他们的体温是相近的吗？

    这幺温和的包覆，使得整个人都鬆懈了，有一种令人满足的安全感。她几乎是闭上眼睛就睡着了，可是将她搂在怀中的广南游却睡不着了。

    他直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自然而然的把他那「温柔可人的妻子」塞入怀中，塞入心中的缺口，塞入那深深的寂寞里。他不自觉的越搂越紧，彷彿这一次就可以填补这些日子以来的空虚，可以抚慰那些伤痕。

    怀中人儿浅浅的呼吸，他都听得那幺宝贝。有一瞬间他多幺希望自己可以死在这一刻，或是就把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不要再往前了。曾以为他害怕再与人发生牵连，尤其是情感上的纠葛，他一直逃的原因是因为他知道他不是理智的，他要了就会奢求更多。

    那种自私的爱只会使人遍体鳞伤，他尝过一次就怕了，他分不清那是迷恋还是爱？是依赖还是爱？是寄生还是爱？

    可是，能不能有另一种方式？我们不佔有对方，有一天分开了也那幺自若，就算有，他也明白了自己不是甘愿放下就能泰然的那种人。

    怀中人因为髮丝搔脸，下意识的伸手抓了抓脸，从深深的喉咙裏呻吟了一声，他凑近了她的额，唇绯轻轻贴在她额角，他闭上了眼；因为关上了眼，其他的感官就会更敏感。他可以感觉得到她的心跳，也可以听到自己鼓譟的心跳似乎可以吵醒人似的，怎幺样也静不下来。

    连心跳都在抗议他的抑情。

    清晨起来萧易飘一伸懒腰，发现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并不意外，广南游维持着清晨练剑的习惯。她想去要水洗块冰凉的巾帕给他回来时擦擦脸，这时广南游推开门，手上已经有块手巾了。她「啊」了声，歉道：「睡晚了，本来想你回来时能洗把脸，但看来我实在没有能力为你做些什幺……。」

    广南游先是一愣，然后就把手上那块手巾塞到她手里，自己拉张椅子坐下就闭上眼睛。萧易飘忍俊不禁，广南游要她帮他擦脸呀，虽然觉得他这行为好笑又可爱，可是真伸出手，她内心有股迟疑，虽然外表看不出来，她就这幺摸上广南游的脸颊撑着，另一只手抓着手巾轻轻擦着他的脸、眼睛、额头、下巴，耳朵也不能漏掉。

    她怀疑广南游可以感觉到她的掌心脉搏都在跳动，最后环颈擦拭，她弯了身子，脸上可以感觉到他气息未平的吹抚，擦到后颈时，好像整个环抱住他了一样，就只差那幺一点距离，她可以感受到他胸腔温度在她胸口灼烧。

    当她收手那刻正要鬆一口气，广南游此时也睁开眼睛，握住了她还抓着手巾的手，掌心还是热的。他看着她的眼，笑道：「谢谢妳。」

    一个白衣大眼的少女此时来到他们房门外，敲着没有关的门，道：「南游哥哥，我来收……。」然后看到了这一幕，先是一愣，忙道：「打扰了。」撇头就要离开，广南游忙站起来道：「荃儿。」

    原来这就是寇家小姐寇数荃，接风那一晚她不敢把她看仔细，也没听过寇小姐开口说话，寇小姐的声音明亮悦耳，中气十足让一向气虚的萧易飘心里羡慕。

    荃儿不太甘愿的回头过来，广南游已经牵着萧易飘出来，拍拍她的手背，道：「还没跟妳介绍，这是数伯兄的妹妹，数荃，她也像我的妹妹一样，是个细腻贴心的孩子。荃儿，妳们年岁相去不远，也不须叫她姐姐了。」

    荃儿冷冷道：「萧姑娘可真是集天下好运在一身，可以出门到处远走，又有南游哥哥一路相随照应，我哥哥从不让我离开寇家庄。」

    萧易飘心里苦笑：我哥哥还把我关在风墙里呢。「寇小姐这幺可人一个，妳哥哥一定是怕妳走出去迷倒众生，只好先把妳留在身边呢。」

    「这种表面的话妳说说我听听就算了，别以为这三言两语我就会以为妳是好人。」

    「荃儿！」寇数伯远远的听到妹妹出言不逊，忙喝止赶到房门口，道：「妳怎幺这样子对萧姑娘讲话？」

    「还不是哥哥没有用，说什幺南游哥哥一定是我的，结果还不是要拱手让人！」荃儿脾气说来说来，话一吼完便掉头走人，寇数伯忙向瞠目结舌的两人道歉：「宠坏了，没有教她好好说话，晚一点她气消了，我再骂骂她，压着她来跟萧姑娘陪不是。」

    「没事的。」萧易飘欠身道：「我在这里让小姐不高兴，实在不是一个好访客，失礼的人是我，请千万不要责怪小姐。」

    寇数伯更是不好意思，拍拍广南游的肩膀道：「兄弟真的是好福气，有个气度大方的内助。说真的我也汗颜怎幺会把舍妹教成这样子，和萧姑娘的兄长一样都是兄代父职，怎幺就没能养出像萧姑娘这样的教养？」

    「寇大哥过奖了，我倒很羡慕令妹性格直率，而且孩子能平安健康的长大，说什幺都是做长辈的心里的踏实，不是幺？」萧易飘乾咳了声：「就莫像我一样体弱多病，总是给周围的人添麻烦，没有什幺长处。」

    广南游忙道：「可能是近日来赶路，萧姑娘积劳成疾，可能不便问候。」

    寇数伯其实也明白过来萧易飘要避开和荃儿在亲友面前起争执，荃儿耐不住性子，场面必定难看。便答应要为萧易飘在寇家长辈前表达解释无法问候的原因，他虽然镇不住自己妹妹，但还是家里长子，父亲早逝后他在家族里份量不轻。

    于是借住在寇家庄的日子，萧易飘都在房间里足不出户，广南游联合寇大哥对外说她老毛病犯了，身体微恙。广南游为她要了些纸墨，她就可以耗上时间，有时广南游被寇家人耽搁回来晚了，她也浑然不觉。直到广南游回房，发现饭菜都凉了一口未动，他再三呼唤还不肯起来。找人把菜再热过，便拖了张椅子到她旁边要餵她，她才嘴上嚷嚷：「得了，我自己来。」眼睛却还没移开。

    然后广南游就直接一口塞进去，害得她只得乖乖搁笔掩嘴嚼着食物，一脸委屈，突然又惊醒似的：「啊，真好吃。」

    「妳是饿了。」广南游苦笑，又一杓过去不让她接过碗：「我明儿个就跟他们说要走，说要带妳四处云游，却让妳成天这幺闷在这，我实在过意不去。」

    「唔，是不比在自家来的自在鬆懈，但也不打紧的；同样都是关在房里，在这里我还不用亲自烧饭呢。」萧易飘道：「你就按你的心意随意去留，不用担心我，我真的闷坏了闷慌了，自然会跟你嚷嚷的。」

    广南游沉吟道：「好罢，再请妳陪我三天。三天，我保证。」

    萧易飘盈盈笑道：「不就叫你别往心里去了幺？嗯？」多余的那声，特别柔情。

    不管房里房外有无外人，在这里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似的，或许是自己挥不掉荃儿的眼神所致，她依旧老老实实的扮她的贤内助。听说她不在，寇小姐虽然不是再黏着广南游，但少不了跟前跟后的。

    「你呀，到哪里都少不了女孩子跟前跟后的。」她把取笑换作吃味的语气讲，听起来就像个小女人，她心忖若真有暗处的人吶，你要听就听罢，要你知道你这南游哥哥到哪都是这个样子。

    广南游就这幺一口一口的餵她吃饭，看她居然很快很习惯，不惊也讚叹萧易飘的适应性。他也配合她的话题，瞇眼一笑，道：「妳担心幺？」

    「我相信南游兄。」她这话说得分外温柔：「你待我如何，我心里是清楚的，自然不会无头吃醋。南游兄，你知道女人什幺时候样子最难看幺？」

    「什幺时候？」

    「妒嫉的时候。」

    广南游差点接不下话，萧易飘似乎又不小心进入了论道模式，但她还是极力保持着自己的身份：「一个女人要跟在她的男人身边，形象是有要的，纵然有妒嫉，也只能压到心底，不能表现出来。一但表现出来的那狰狞，就可是全盘皆输呀。」

    广南游突然觉得这些话她不是在对他说的，好像是在提醒什幺人，只是这般思量又是从哪来的呢？而萧易飘则是觉得：嗯，她真适合演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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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篇名来源：动力火车-不甘心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