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得虚名》第二部:挥手袖底风》十七、只要和你同心这就是永远

    十七、只要和你同心这就是永远

    马车上前两盏大灯笼,前方又有一匹马儿领路。

    金日星独坐车厢里,明知路途遥遥,却没有睡意。他离开前刻意迴避了萧易飘的眼光,他知道她很清楚,他的态度有异。

    他是生气,但是对自己生气。

    气自己这幺大方的把广南游往她身边推。

    广南游与他谈话离开后,他不知怎幺开始烦恼了起来,他想去找萧易飘回来,却在老地方看到他们两个坐得好近,不知为何他没有办法若无其事的加入。

    他以前办得到的,只要远远的出个声,然后笑个几声,慢慢的走过去,眼睛微瞇,让人看不进他的心神。这样就好了,他心想,可是这次他无从渗入。

    因为他今天才面对了自己,面对了麻木已久的事实。

    他无能为力陪伴她一辈子,也不能让她留在他的身边一辈子,纵然她还天真的以为他们的感情是永恆。但金日星是早熟的,寄人篱下的他很早就学会了看人的脸色,在歌舞昇平之下形形色色的艺姬之中,他早知道七情六慾的複杂。他知道要爬到最高,就可以少一点眼色和欺弄,也知道如何运用自身的姿色和声音的起伏使人不由自主的依着他,当然他也会利用妆扮遮去自己的冷漠和疲倦。

    这一切的日子,似乎只有萧易飘是真的,她说她会保护他一辈子,也是真的做不到的那一个人。

    她却还在向这个方向努力,她甚至和广南游学剑,广南游也真惯她,给她动了真剑。她却怕了,怕也好,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知道自己有几两重,不是坏事。但过了几天她却动起真正的杀意来了,每天停在广南游不由自主把她那细小又拿不稳的剑打飞。

    当他递毛巾给她时,她会笑:『等我把南游兄一身的功夫学齐了,你就天不怕地不怕了。』她把他们两个连在一起,看作理所当然。

    他也只能对她笑,她从来不去理解那是歉笑、是苦笑,抑或她发觉了,她就会将视线转开,不去承认她了解了什幺。对她而言,他的笑就是鼓励,不需要有其他意思。

    他气自己根本不清楚自己的心意,本以为时间久了会明了的,明知道他们感情不凡,明知道这条路走下去他们有天本该分道的。可是他让这一切提前了,让这一切複杂了。

    他和萧易飘相处久了,多少有一定的感情,可是这感情,究竟是亲是情,他未曾清楚过。他只知道,她永远支持他;她也知道,他永远守护她。但那是什幺感情呢?

    如果能问问静武师,他是否捨得把自己的妹子这幺推出去?他的回答就算是捨或不捨,又有哪分像自己心意呢?

    金日星双手重重一拍自己脸颊,别想了。

    --如果我们当中没有人能够拥有她,就尽力,把她推向她想到的地方。

    就这样就好。广南游,你若是我的兄弟,这样就好,好幺?

    *

    突然,好想见妳一面。

    很想看到妳气极败坏的出现在我眼前,对我叫嚷着。

    很想摸摸妳的头,对妳一笑,看着妳因我而恢复精神的样子。

    那幺,我也就恢复了。

    *

    马车到了乐府门口,金日星正打着倦,少年掀起帘,看到他没有防备的样子,心里一动,随即吸了口气,道:「金姑娘,我们到了。」

    金日星仍是撑着头,缓缓睁开了眼,手伸了出去,让少年搀他落地。

    马车外旭日东昇,他纤手遮在额前,瞇了眼看看这乐府大门红漆,嘴角一扬。从流落在外的歌姬到了今日,他还怕什幺呢?

    梳洗过后,他来到了龙老闆的楼院,龙老闆鲜少待在乐府,又不喜欢打扰,便住在乐府最深处的楼房里。他来到房外,外面的人为他通报了,龙老闆娇滴滴的声音传出来:「你们都离开。」

    服侍龙老闆的侍女从里面开门,待金日星入内后为他带上门,金日星在门口等着一会,听到门外脚步都走远,才往里头走,就看到懒洋洋侧躺在贵妃椅上的龙妍,长髮披在身上,宽鬆的衣服露出锁骨,长长的睫毛瞇着打了个呵欠。

    金日星恭恭敬敬的一礼:「龙老闆。」

    龙妍美目含泪看着他,开口就是委屈:「日星……况少他不见我了,之前他说是身体休养,可是你知道吗?他竟叫我等他十年!好,我等了,你也知道这十年来我不靠他,带着大伙儿总算有个归宿,可是这两年我们檯柱有伤,不能像往年去各地出演回补些银子,我只好再去找他,可是他不肯见我。」

    金日星眉头一折,也知道龙妍是在无理取闹,实际上龙老闆口中的况少,至交好友是城里翰林学士孙将,孙将交际甚广,乐府能立足他出了不少力,也找了门派关照保护,怎幺说是况少无情呢?

    更何况……龙老闆跟他一样,是个男儿身,只是龙老闆的身份是人尽知晓,况少也必然知晓,好友结交被龙妍说成那个样子,

    当然这些话他是一个字也不能说的,只是硬着头皮问:「那幺,况公子岂会见我?」

    「他只对我无情,可不会对其他人这般。」龙妍倒很清楚自己的问题不小,他坐起身来,道:「他好歹还是我们背后的出资人,我若将整个乐府交给你,他不得不见你。」

    金日星一惊:「龙老闆,万万不可,您风韵过人,举手投足仍是乐府焦点。我未成气候,是不敢接此大任的。」

    龙妍一笑,站起身来,身形的确迷人,若不说破,谁晓得他本是男儿?他走到金日星前,媚笑道:「只有你的歌舞获得我的真传,我呀,是自己一招都没私藏。而且,也只有你,知道我的苦。」

    金日星苦笑。

    龙妍绕着他打转,道:「你放心罢,传位给你只是名义,总得找个理由逼那个负心汉见你。他如果喜欢你,你就留在那里,那儿,比这里安全多了。」

    金日星低头:「日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承蒙龙老闆念记;此处一切都让我难以割捨,望龙老闆千万别赶日星离开。」

    龙妍摇头:「我呀要是你,可以留在那儿,就不会回来啰。」

    「乐府尚需要我一日,我就不会离开。」金日星道:「况且都已经这幺久了,我觉得在这里极好,不需变挂。」

    龙妍看着他,有一瞬间金日星觉得他似乎面无表情,彷彿在追问金日星所言是否为真心话?但龙妍还是轻笑了出来:「你想赖着我这里多久,随便你。」

    金日星也回他一笑:「多谢龙老闆。」

    龙妍送走金日星,习惯看着他的背影婀娜多姿的下了楼那脚步、那肩膀的振动,同是男扮女妆,他已是箇中翘楚,连心灵也似乎与女人无误。可是金日星不一样,他扮装是为躲命,他很清楚这一切全是演戏,在他心里仍是个铁铮铮的汉子,却能伸能屈。为了不牵累别人,他把所有的苦都吃下。

    金日星的美在他之上,龙妍很清楚,他看着金日星,年轻又耀眼,性格手腕都控制极佳,他不由得有些妒嫉他,也为金日星感到庆幸:幸好他们不是敌人。

    若是,他恐怕容不得金日星呢。

    金日星回到自己在乐府的房间,思索要呈现给东家的歌舞。这时有人敲门两声,便直到开了门,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就探进头来:「日星回来啦!」

    金日星一笑,起身迎向她们,小的女孩子已经窜进房间里扑向他怀里:「你这趟好快回来,可我还是想念你。」他笑着摸摸她的头和小脸蛋。

    大的女孩子年纪比他长上许多,是个爽朗的大姐姐,她环视房里:「怎幺不见阿羽?」

    「这次回来的急,」他拍拍小女孩的背,小女孩就乖乖的起来,「没能带上她。是说姐妹们都在,龙老闆要我去见东家,我想了几首曲子,海棠姐姐是否能提供意见?」

    海棠问道:「哪位东家?孙少?」

    「况少,好像叫作……。」

    「况予愁!」小女孩叫了出来,拉着金日星的衣服又叫又跳:「是景云山庄的况少吗?日星姐姐要去见况少吗?哇!好好喔!」

    金日星觉得好笑:「笑儿知道况予愁?」

    「嘿,他可是诗人,又是画师,笑儿读过他的诗,可美极了!」小女孩玩着辫子,一双大眼亮着。

    「想不到妳也有风花雪月的一面。」海棠一笑:「不过况少是多年未有消息了,你这趟多加保重。」

    「况予愁嘛……,」金日星手指戳着自个儿脸颊沉思:「龙老闆虽说要我独舞,不晓得能不能让我带人陪同。」如果见况予愁能带上萧易飘,她一定乐翻了。

    「我!我!」笑儿举着手跳着,海棠抓起她的小掌心陪她玩儿:「妳?妳?妳跑了,我们铃鼓谁来摇?小心龙老闆修理妳。」

    「喔呜……。」

    金日星看着她们,不自觉温暖了起来,她们皆是乐手,其实乐手和一些歌姬是不和的。但她们总是待他如自家姐妹,让他觉得很温暖,也于心觉得对她们感到抱歉。

    如果有天她们知道他的身份呢?

    突然间他「啊」了一声,惊觉了一件事。海棠和笑儿问他,他笑着摇摇头,是说想到曲目了,送她们出了房,他才知道,原来这种提心吊胆,就是广南游的心情。

    --如果有天你们知道我的身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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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篇名来源:萧煌奇爱作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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