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城市》章一、世界在转绕 (3)

    章一、世界在转绕 (3)

    沁凉的空气从领口的缝隙围绕上半身，突然的一阵凉爽让我起鸡皮疙瘩，从炙热阳光底下的柏油路进入到充斥冷空气的书店真不是普通的舒爽。

    果然还是待在室内的好。

    前几天明明冷得得要死，今天却离奇的热到我想跳海去游泳，唔、除去我怕水的话。

    我拿着手里的纸扇往脸上不断製造风，没理会自己目前的拙样，头髮躁乱的足以和捲成一团相互交错的毛线媲美。

    「你来这里干嘛？买参考书？」话一脱口我不禁白目的补上一句：「啊我在说什幺，唐宙纬可是不读书的欸。」

    他瞥我一眼勾起嘴角，不介意我的发言：「买了妳要教我吗？」

    「喔，好……」我顿，硬生生脱下那句好啊。「才不要。」

    那种总是随口就答应别人的个性还真的是一时之间改不过来的。

    「口是心非。」

    「谁跟你口是心非！」

    我敛眼，尾随唐宙纬的脚步，瞅着他鞋底踏过的每步，都留下了细微的灰脚印不禁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洗过鞋？

    难道不知道店员要把他的足迹拖乾净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吗？

    还在纠结这毫无意义的问题他忽地停下来，没来得及煞车下意识紧闭眼、一股脑的撞上他的背。

    好痛！

    我懊恼的摸摸鼻子，撞塌了怎幺办？

    「走路要看路。」唐宙纬高傲的提醒我走路的常识，语气低估地彷彿在教导幼稚园儿童。

    闻言我不自觉地头垂更低像是认错，半晌才反应过来，不、不对吧！这是他的错才对啊！

    抬头瞪怒的瞬间他推向一叠四开图画纸到我眼前，「先不要推开。」

    「啊？」

    我锁眉不解他的意思，鼻尖触着图画纸的平坦，还能感受到因为太重导致唐宙纬有点颤抖的不平衡。

    图画纸的味道瀰漫在我的嗅觉，受不了的想要避开却被他一手压头再度用脑袋扑上那叠图画纸。

    「神经病啊！」我惊呼，气愤的推开图画纸瞪视：「很痛耶！」

    他低笑，「妳不是很喜欢画画吗？」

    「那不代表我喜欢闻图画纸！」我受不了的翻白眼，蹙眉瞧向他拿的，「而且这图画纸很难闻，和我平常用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唐宙纬挑眉。

    「就……味道啊。」我把纸放回原位，「拿图画纸干嘛？你该不会要说你也想画画？你忘了你美术作品的惨烈成绩吗？」

    「我没忘，是要买给妳的。」

    「什幺？」我愣，「我有没有听错？」

    「既然都逃了，干嘛不做些平常不能做的事？妳还想死读书吗？」他不介意我的错愕，与我擦肩往水彩区走去，「我是不介意，但这样很没意义。」

    「……」

    「还忘了把用具也一起带走，把那堆颜料放在家等着被妳爸妈发现？」唐宙纬嘴上碎念我的粗心，手却已经开始挑选水彩的动作，仔细观察起每种品牌哪里不同，最后索性坐在地板拿起耳机边播音乐边挑。

    两手拿着不一样水彩的他还特地比较哪个重，那画面顿时令我联想至菜市场手持青菜的妇女。我笑得灿烂，晃到旁边看笔。

    他大剌剌的坐姿引起走过的旁人侧目，其中几个女高中生正谈论唐宙纬的外表，多半是称讚，没几秒钟她们便咯咯笑了出来。

    我站于离他五步距离的位置，凝视他侧脸，对方双眸专注于手中的物品，长长的睫毛随着眨眼煽动，看得稍些入神我硬是把自己抓回现实中，撇开聚焦的目光。

    「就这个啰。」撑起笑容走向唐宙纬，伸手从他手里拿走一盒，晃晃两下，「我拿我平常的就好。」

    他抬头瞅我一眼，往架上又拿了几盒同样的，我愣了半晌立刻蹲下抽走，惊讶道：「你干嘛啊？」

    他眨眼，不懂我举动的看着我，「多买一点啊，这样比较快。」

    「你钱太多是不是？」我不可思议的看他。

    「妳忘了我家干嘛的？」

    闻言我深呼吸平静自己的激动，这家伙是不是应该要好好教育一下啊？每回遇上有钱人下秒郭子静就彷彿出现在眼前，蛮横无理又娇纵的脸至今仍挥之不去。

    「第一，你难道不觉得家里有钱有势所以靠爸妈求生存，是件很可怜的事吗？」他笑了，我不懂为什幺，不同他的轻浮我正经说：「第二，这样的话我宁可你什幺都别买给我，这点小钱我自己有，我才不想跟你一样当那种人。」在他开口前我继续道：「第三！你不觉得我们住的地方太高了吗！你难道不知道我怕高吗！哪来的钱啊你！」

    把一直以来的疑问丢出来后有种畅快感。唐宙纬瞅着我又笑了，看似很平常的一抹笑我却有被种嘲笑的不甘。

    「说说的而已，虽然我家有钱但我从不向爸妈讨钱。」他拿回我抽走的水彩，「不过，现在住的地方是我爸以前买的，他说过那是我以后的家，那高度跟地点还是我选的。」

    「我……」

    「我爸是很明理的人。」他把耳机收回口袋后起身，「不会让我成为妳说的『那种人』。尤其我和他说不拿家里一毛钱的时候，他还很高兴，说会支持我任何想法，也从不阻碍我。」

    「……」

    「说是这样说，不过现在还是暂时住了间他买的小套房，因为妳。」他笑，笑容里蕴含的不像往常那样讨人厌，他淡瞥我一眼：「我去付钱。」

    大脑还未釐清思绪，我抓住他衣角，唇微开却猛然发现我什幺话都说不出口，在面对唐宙纬的时候经常这样。他注视我等待下文，几秒后他耸肩：「我有在打工，一直都有存钱，这没什幺。」

    闻言我鬆手让他逕自往前，明明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而是我好羡慕，羡慕唐宙纬的爸爸让他拥有选择权，我却得像被囚禁的鸟，见不到外头的蓝天，笼子以外的视野我全都不了解，被父母一路安排，路程顺遂平坦，一望无际的直线引导着我。我应该要开心，并且无忧地笑着，何况我比谁走得都要快。

    不少人羡慕着爸妈给予我的温柔，以及优渥的生活，多盼望他们的父母也能如此，倘若每个父母都一个样，世界末日也到了吧？我轻笑，毕竟所有人都不明白他们笑容底下那份令人厌恶的心理。

    因为路途上我走的每一步，脚底传来都是撕裂般的痛楚。

    就在我笑着笑着时蓦然发现身边的人忽然少了，而我再也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