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城市》章一、世界在转绕 (2)

    章一、世界在转绕 (2)

    忘了从哪天早晨开始，茫然然的我不清楚眼前的景色出现在我眼里多久了？我想整日下来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之外的活动就是坐在窗边眺望整座城市。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事实上只是发呆。

    看着这片窗外有规律的变化，不是从白天到黑夜，就是从黑夜变白天，像是在重播一场又一场没有结局的电影。

    偶尔会有几架飞机从空中飞行而过，或者是来来往往的马路上发生了车祸打断人们忙碌紧凑的行程，瞅望那些人气急败坏的脸孔我总是很想笑。

    因为他们不知道全都被我看在眼里。

    只有这种时候我才觉得这场电影也挺有趣的，独自占领整个戏院的感觉也不错。

    不过没有音效就是了，就连对话也没字幕，全被透明玻璃隔绝在外。

    犹如被关在一幅画里，挺可悲的，更可悲的是会演变至今全是我的选择。

    直到看久了、笑久了才觉得没奇处，反倒开始怀疑我的智商肯定一时间退化许多，没动脑的日子几乎能感受到我变笨了这种奇怪的想法。

    「阳瑾艾。」

    「干嘛？」我没转移视线，大概又是催促我吃饭吧。

    这几天都是唐宙纬去买三餐给我吃，而我就担任称职的懒人吃喝拉撒睡了数天。

    「明天跟我出去一趟。」

    「吭？」我转过头蹙眉看他。

    「出去，到外面去。妳不会退化到连人话都听不懂了吧？」

    「什、什幺啊！」

    面对他的调侃我无力反驳，我的确痴呆了一下才理解他的意思。

    「去哪里。」

    「书店。」

    「我看起来很想读书吗？」我不解的看着他，「我就是为了逃避那样的生活才要你陪我逃跑的你懂不懂啊！」话一脱口我立刻顿住。

    ……我到底是在火什幺。

    原以为我的大声会惹他生气，唐宙纬却只挑眉瞅我激动的模样，满不在乎地面对我的恼火。

    「……」

    「那就这样了。」他没打算接下去我的话题，往门边走去。

    你要去哪里？疑问梗在喉咙吐不出来，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视线。

    就在门将阖上前那刻我听见他哦的一声道：「还有我帮妳买了饭糰，记得拿去吃。」

    喀的一声，门关上了。

    唐宙纬不会知道这一关，把我的心也一起关了。

    我讨厌这种声音。

    宣告我又是一个人的声音。

    无力拿起放于小圆木桌上的小七塑胶袋，徒手握着我曾经爱吃的御饭糰盯着它许久却没有胃口，还记得我曾风靡这包了海苔的饭，疯狂的几乎是每餐都吞，整整那样度过一个月。

    同时我也拉了一个月的肚子。

    这小东西真的很要命。思及此我把它放回塑胶袋，不自觉带着鄙视的眼光瞅它。

    视线再一次移往外头，这次目光停驻在远方那蔚蓝的海洋。

    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去，就算是个路癡但只要沿着路直直走肯定能到的了海岸边吧？

    儘管大海总是捞起我不好的回忆，但我始终讨厌不了海洋。

    因为真的很美。

    好吧，大概是我太肤浅了。我双手抱膝缩成像一团毛球的不明生物。

    当年被推进海里的那种恐惧，缺氧的逼迫我闭上双眼，还来不及看清楚海洋世界的美妙，就已自然地沉没在海里，放弃得想在海底睡上长眠安稳的一觉。

    我很确切地感受到从背后传来的那股力量，以及透过手心传来的温度。

    我确定不是自己跌下去的。

    在以为要断气时，本能性地不自觉大力吸气，失去空气的感觉真的很糟糕，像是失去全世界一样。每每吸入鼻腔的不是空气而是鹹涩的海水，呛得我喘不过气来，直至我感到全身被灌满了液体才及时被救生员给拉上来。

    我不懂无缘无故的怎幺会溺水，更不知道是谁推我下去的。

    后来想破脑也仅猜到一种可能性，记得那年我小学四年级，校外教学前夕和班上长的最漂亮私底下却很心机的郭子静大吵一架，上演一场八点档的斗争。

    开端是因为她踩烂了我得奖的绘画，辛苦画了两个月还得避开父母的视线所诞生的心血，就在我眼前被她毁了，一秒钟就摧毁殆尽。依稀记得在司令台上不自觉扬起笑容面对台下的镜头，得到全校掌声时的那种喜悦是前所未有的，瞅见得奖画被展在布告栏最显眼的位置当下世界是一瞬间彩色，光亮没有黑暗。

    直到郭子静怒气沖沖的从公告栏上把那幅画给狠狠扯下，带着愤怒的精緻脸孔在我眼里看起来很是扭曲。

    剎那我的世界也扭曲的失去光明。

    这幺做的理由竟然是画上的男孩和她最喜欢的班长一模一样。我承认我是拿他来当範本，这没什幺，她说画得像我反倒该感到高兴。

    但她认为我用她的爱人来得奖太嚣张。

    就这样！理由就这样！谁她爱人啊，没记错的话班长早就公开拒绝她了好不好！

    于是我气到把她那红色高级书包拽进水池，拿着粗胖的树枝硬把书包压到污水最深处，不管三七二十一木屑扎满手心我还在爆打书包。暴躁得还失手把书包戳出一个大洞，喔齁，那池子的水黑到像墨水能拿来练毛笔字。

    按照常里我应该是高高在上宣示我赢了的那个人，然后……我想的太美好了。

    之后郭子静没错，反观我却被叫到训导处拿水桶站了好几节课，回家也不断被爸妈严刑拷打，我明明什幺没做错！只是……

    只是我忘了郭子静的爸爸是家长会长家里还是电子企业，有钱有势到校长看到她都得问好。

    甚至从此展开我在班上被排挤的生活。

    我想大概不外乎被推下海这件事才对。

    「……我好可怜啊。」我自言自语。

    不过多亏郭子静我开始学会了伪装，学会做个假好人，学会假笑，学会当个用功读书不闯祸的好学生，成为所有人眼中羡慕的女孩，我知道更多原因来自于爸妈给的压力。

    我起身缓缓坐回沙发，敌不过肚子的惨叫还是把饭糰给吞下肚。

    眼神空洞的望着漆黑的电视。

    忽然忆起张岳那张时不时露出腼腆笑容的脸孔，总会让我不自觉扬起温暖的笑容，当初被排挤的时候只有他愿意来找我。

    对我好、对我笑，我就像个花痴一样被迷的心花怒放。

    凡事都会替我先设身处地着想的人一直只有张岳，就算已经过了好几年，了解我各种习惯及心事的也还是只有他。

    在国三即将毕业的那个暑假，我们不同于小时候的身分，不再是朋友而是昇华为情人。

    我以为这就是童话故事里最美好的结局。

    催眠自己相信能够和张岳一直长久走下去，是因为我知道他能够包容我的任性、陪在我身边。

    他爱我，张岳总是这幺和我说。

    每次闹分手的是我，来道歉的却是张岳，但他明知错的全是我。

    只是这一次，主动离开他的是我，捨不得放手的是我，要我回去又道歉的人仍是他。

    可是这次错的人是张岳。

    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