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城市》章一、世界在转绕 (4)

    章一、世界在转绕 (4)

    「妳确定要走楼梯？」唐宙纬好笑的看我杵在一楼，预备苦难地爬上三十楼。

    「我也不想啊。」我哀怨。

    「那就坐电梯。」见他作势走人的样子我立刻叫住他。「干嘛？」

    「……你不陪我走上去吗？」

    他低笑，「我又不是疯了。」

    「我也不想当疯子啊！」我反驳，顿住半秒，诚实道：「我不敢坐电梯。」

    「我知道啊。」他向我拿走不久前买回来的杂物和零食，重声：「我知道。」

    「……」

    「所以刚搬来的时候妳才走楼梯，今天早上要出门妳也走楼梯。」

    我鬆手好让他能拿走两个大袋子。

    「知道这代表什幺吗？」唐宙纬瞇起双眸，彷彿下一秒要讲出什幺惊人之语。

    「代表你坐电梯坐得很爽？」

    对于我的回答他感到满意的扬起嘴角，似乎在认同我的话也颇有道理，出乎意料的却说：「不对。」

    「啊？」我愣。

    「代表妳来回走了六十楼哦。」

    闻言我立刻就是一记白眼，「白痴。」

    语落我掉头往二楼迈进，提起劲告诉自己这样也好，还可以顺便减肥。何况我人生早就不差这三十楼了，多走无害。

    「我有说要帮妳拿东西吗？」唐宙纬仍站在原地毫无跟上的意思，对着我喊我却没搭理，逕自的往上走。

    没注意这是第几层，下方碰的一声吓得我大力抖一下！估计是唐宙纬离开楼梯间，铁门被窗口的风给狠狠带上。

    声响不断在这空间里迴荡，怎样都散不去，我烦躁的摀起耳朵越走越气。

    没由来的。

    几乎没人会走楼梯，难怪随处都叠放着住家的杂物，我甚至还看到被人遗弃的娃娃群落在角边，紧迫盯人的眼珠子朝向这方，我低下头不去留意，就这幺走过去还怪可怕的。

    走没一层又发现小型杂物山，真当这里是仓库了吗？

    我厌恶的踢去脚边积满灰尘的皮箱，里头不晓得装了什幺，重得我没踢成反而拐到脚。

    惊呼一声的剎那同时把灰尘毫无保留地吸入鼻腔，呛得我不舒服的连续咳嗽不止，此刻耳边充斥的全是自己难听的岔气声，害怕会吵到其他住家我立马憋气不发出声音，接踵而来的却是一个喷嚏。

    来不及遮掩的又是个震撼的噪音。

    我会不会被抗议啊……

    我连忙站起身想逃离，却只能一拐拐的继续往上爬。抬首瞅了一眼转角的数字，才到二十楼而已！我干嘛自讨苦吃？低叹下脚步仍在动作。

    我讨厌坐电梯。

    从小到大既不喜欢也没尝试让自己习惯，只要是平常大家搭电梯的我全是走楼梯，加总起来我人生说走了几千楼都不夸张，所以三十楼称不上困难但还是会累。

    张岳曾经问我为什幺讨厌坐电梯？依稀记得我甜甜地对他笑说，这样才能让他陪我走楼梯。

    那时我没对他说实话。

    我轻叹继续走，脚踝的疼还不算严重。

    头次没对我最喜欢的张岳说实话，我明白那是次崩塌的开始。

    我纯粹是惧怕电梯往上升的不稳感，那会让我产生快窒息的不舒适，甚至会有种失去意识的错觉。这根本不是什幺天大的理由，但我就是不想向张岳解释更多，也开始害怕对他诉说心事。

    从我发现张岳和小怡越走越近开始，略约已经晚了。不安成天在内心徘徊，分秒压迫着心脏，我告诉自己要相信张岳，相信我们一路走来的爱情。

    可我却率先打破一直以来对张岳的信任，不愿对他说实话，擅自在我和他之间筑了道无形的隔阂，我仍轻声告诉自己没事。

    张岳还是张岳，我爱的那个人。

    直到某夜从超商买完御饭糰回家的路上，小巷里隐约传来的细碎杂音引来我侧目，眼珠一转就瞅见私人的画面，两个还穿着校服的男女望我地相搂。

    夜色的云雾散开，月光登时使我看清楚两人的轮廓。既荒唐又可笑，那幕敲碎我心脏的画面。

    我亲眼看见他们在小巷里拥吻，张岳的侧脸我熟悉的想哭，没有理由留下我转身拔腿就跑，但我不能掉泪。

    张岳那份只对我散发温柔的笑意，辗转出现在他对小怡的笑容时我早该知道不对劲。

    不对劲……

    我选择了无视，假装没看过那夜里的画面，往常地和他们相处。

    当我笑着说要三个人一起出游时、抑是在他们面前聊到对方时，两人不自在的面孔我看得满是笑容，我要他们感到更多更多的愧疚。

    我宁可他们在背地里谈情说爱，也不愿当场揭穿真相然后他们却幸福快乐。还是让那两人背负背叛者的身分爱得越苦越好。

    思及此眼前出现杂色斑点扰乱视线，抿唇成一直线，手心不禁握成拳。

    我深知拥有这样心思的我，好丑陋。

    「累了吧？」蓦地听见声音吓得我退缩一步，唐宙纬站在上层俯视我，见到我的反应轻笑出声。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居高临下的姿态总让我不自觉得想逃开。

    他总带着嘲笑看着我，褐眸里映着我不理解的世界。

    对任何事都置身事外的样子，别人怎幺做都与他无关，我也一样，因为我们比谁都懂那样的自由。我暗地笑着那些被框子拘束的人们，却忘了我身后也有这幺一人正笑着我的一言一行。

    而我似乎也忘了我也曾是被框子给枷锁的其中之一。

    「你怎幺在这？不是上去了吗？」我走向他。

    「因为妳太久没上来了啊。」他坐在其中一格楼梯，双手撑颚加上特意高亢的语气像个娘砲一样：「便当冷了哦。」

    「你自己先吃就好。」

    「一个人很孤单。」他嘴边挂弧度瞅我缓步持行。

    「电视先生说它会陪你。」我走过他身边。

    「它说对我没兴趣。」唐宙纬突然的起身，「啊、对了，妳的手机还要吗？」

    不解的看他干嘛提到我家的阿白，脑子闪过手机被解体的模样我瞠目：「你对阿白做了什幺吗！」

    他笑而不答。

    「我只有这幺一只手机！」忘了方才的脚痛我转身加快脚步。

    回想起几日前和张岳通完电话后，似乎是我把阿白乱丢的才对。尾随在我身后的唐宙纬双手插口袋，偶尔抬眼看我忙乱的背影，那样的注视令我心安。

    破门而入后才发现阿白完好如初的躺在床沿，连电池也被装好了，只是没开机。

    我迅速扭头看唐宙纬坐上小沙发，他若无其事的打开便当盒，环顾地板上寻找遥控器，专注之下语调平淡没起伏：「自己做决定。」

    我知道他说的是要不要主动连络张岳或是爸妈，我想后者是不可能了，他们从来不曾给过我一通电话，我猜就连手机号码也没记得。

    我按下开机键走往桌子旁拿起便当。我抬眼恰巧对上他的眸，唐宙纬轻浮的笑问：「看我干嘛？想吃我的？」

    我摇头没打算反驳的意思。每当望见唐宙纬清澈的眸里映着我身影时，总希望时间能片刻停留。

    因为那瞬间总会产生我确实存在的踏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