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之道～楚华篇》笔记58:清河之殇

    笔记58:清河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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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

    而另外一边的苍璃瞬间抱紧了凤清之，缩在他的臂弯之中，紧闭着双眼，不敢注意自耳畔掠过的阵阵风声。

    换气了几次，凤清之讶然发现怀中的女子已经缩成了一团，紧张的连眼睛也不敢睁开，不由得失笑道，『皇上不睁开眼，怎幺看的见脚下的繁华锦色？』

    『我怕高……』

    这个可是真的，因为她小时候曾经从高处跌落，宛如噩梦一般纠缠她的失重感，让她至今不敢独自一人到高台之上了望。

    凤清之的眼神顿时有些疑惑，『皇上，臣的轻功还是您教的呢……您的功夫应该跃上这屋檐还绰绰有余才是。』

    『不敢了，自从那一摔，我已经不敢再到高处了……』语音突然一噎，苍璃猛然发觉自己干了蠢事--她居然忘记原主是有习过武的，怎幺可能连轻功也不会，而且还会怕高？

    凤清之本来也是怀疑万分，但是看着她有些茫然与痛苦的模样，突然联想起了那日的刺杀。

    他看着苍璃与那个刺客谈话，看着那个刺客手中的利剑穿过她的心肺，更看着苍璃自城楼上摔落……而自己，却因为学艺不精，完全救不了她。

    赵国的刺客，是那人派来的人，也无怪乎苍璃再也不想回想起，更不敢……

    凤清之的手缓缓握紧，满是自责懊悔的抱紧她，『……抱歉，我让妳想起不愿回想的记忆。』

    『不会，过去的就过去了，该是时候放开了。』苍璃拍了拍他的脸，突然灿烂一笑，『而且我现在有你啊，我怎幺会掉下去呢？』

    凤清之闻言，不由得脚步一顿，满是惊讶的看着她，『……璃？』

    『我相信清之不会让我摔下去的，我相信你不会，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对我见死不救，你还是会对我伸出援手的。』

    『……皇上为免太相信臣了吧。』凤清之不知道心底翻涌的那股悸动是从何而起，他强压着狂躁的心跳，有些艰难的道。

    『但是我就是想要赌一把。』苍璃的笑容不减，却带了几分俏皮和狗腿，『清之这幺好的人，怎幺可能放任我摔下去呢？』

    凤清之不由得气笑，那股躁动却是变成了一片温暖。

    是啊，只要他还有呼吸还有心跳，就算是千军万马，他不惜一切代价都会保护苍璃的。

    已经不是当初交易代价下的保护，不是一个臣子必须对君主的忠诚，而是一个普通人对另外一个普通人所许下的承诺。

    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凤清之稍微放慢了速度，软下了嗓子笑道，『皇上不用怕，我已经放慢了速度，就睁开眼睛看看下面长什幺样子吧。』

    『唔……』

    『皇上不是说相信我的吗？』

    苍璃犹疑的看着他宛如水墨画晕染开的笑颜，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睁开了眼睛往下看。

    只见一盏盏琉璃宫灯和油灯交相辉映，点亮了金色的屋瓦和红色的宫墙交织，成了一片璀璨的玲珑灯海。而各个宫院都有凿池塘，倒映着点点灯火，上下相交成了一片水晶似的晶莹璀璨。

    『哇………好美啊……』苍璃有些怀念这幅景色--好像阳明山的夜景啊，万家灯火，华灯初上，好似九天玄女打翻的珠宝盒一般，闪耀动人。

    『我就知道皇上喜欢。』凤清之看见她眼底划过的惊豔，不由得轻轻一笑，舒展的眉眼显示他很是开心。『皇上从小就很喜欢高的地方啊。』

    『唔……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吗？』苍璃的心突的一跳--若是如此，凤清之为何没有发现自己与原主的相异之处？

    凤清之却只是有些宠溺的无奈一笑，『您曾经被送出宫外几年，我只知道是凤君送您到一位世外高人的身边，却不知是哪一位高人隐士。』

    『而高人隐士都是性格特殊的，妳刚回来的那段时间样貌、个性都相差过大，若不是凤君确认妳是苍璃，我还不知道妳是什幺人。』

    苍璃的心底已经乱了序，迷茫的喃喃道，『这幺说，云阙他们……也是一样吗？』

    『是，尚宫和清河本想跟去，但是被凤君严格禁止了。』凤清之的眼底划过一丝的茫然--若是那个高人没有教会苍璃自保，会不会，如今这楚国的朝堂便是换人作主了？

    而苍璃默然的看着他--所以说，原主和所有目前熟识她的男人之间都有一个断层期，这期间原主的变化太大，她就是因为这个断层期造成的落差才没有被怀疑。

    稍微鬆了一口气，看来她目前没有被拆穿的危险。

    既然目前凤清之也摔她不下去又没有被拆穿的危险，苍璃便暂时放鬆的卸下戒备，心情轻鬆的观赏起这璀璨美丽的夜景来。

    凤清之见她开始能放鬆的看着景色，清豔的面容更是宛如春风舒展一般，好是惬意。

    他也不知为何心中居然是一片暖洋洋的温柔和煦，稍微换了一下重心，让她躺的更是舒服一些。

    墨色的凤眸划过一丝小心翼翼和探究，本以为心思敏感的她会有些抗拒，可是见她磨蹭了几下后安稳的躺在他的臂弯之中，他的唇角不禁缓缓挑起了一抹宠溺的微笑。

    ※

    墨清河来到了一座偏僻的小凉亭，老远便看见燕陌一身显眼的杏黄色绣燕长衫。

    方才一身的坠饰都被卸下，身穿常服的燕陌神色淡淡，手上一把熟悉的飞燕折扇缓缓的摇着，想来是在等他。

    他眸色一深，入了亭子恭谨的一拜，『臣弟鹭渠，参见皇姊。』

    『不必多礼，坐。』

    燕陌示意身旁的侍者去取上等的龙井泡茶--为了不让人知道两人的关係，她让自己的尚宫待在寝殿，伪装“燕陌”已经睡下了。

    然而，那名侍者显然不太清楚她的示意。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请问是那罐极品龙井吗？』

    燕陌眉头一皱，却没有发作。『对，拿来后就马上退下，然后归燕，不要让我再看见有其他人靠近这个亭子。』

    『是。』归燕急忙下去了。

    不一会儿，她便带着一个玉色的小罐来了。而在放下茶叶后归燕也不敢多留，準备好剩下所需的茶具后便退下了。

    临走前，她放下了鲛纱製成的帐幔，这种鲛纱能隔绝外界的视线，里面看的见外头，但是外界却无法窥探里面的模样。

    见闲杂人等都已经退下，燕陌闲适的打开玉罐，用茶匙取出一些鲜绿色的香茗，在碧玉镶白瓷的珍贵茶壶里幽幽的散发着香气。

    而燕陌见準备好的热水已经沸腾了，执起茶壶轻巧的往下一沖。

    龙井的清香顿时瀰漫了开来，让人心情放鬆愉悦。

    然而墨清河的脸色并没有好看到哪里去，只是皱着眉头看着燕陌。

    『皇姊召臣弟前来，是为了看皇姊品茶的吗？』

    燕陌不在乎他的不敬，只是微微一笑，眸底却是一片温柔。

    墨清河有些怔愣，自从燕国的八王之乱，宗室们为了帝位互相残杀、死伤殆尽后，他就再也没有看过燕陌笑了，就算有，也只是虚假敷衍的笑容。

    在他疑惑之际，燕陌托着下巴，好是怀念的道，『清河，你真难得会提起这个名字呢。』

    墨清河的动作猛然一顿，眼中顿时瀰漫起一片痛色。

    『……因为这个名字的主人，已经死了。』

    燕陌一愣，合上的眼中也是繁华落尽的悲哀凄凉。『你真的认为那个镇守燕北的安王，已经死了是不是？』

    『在他被他的亲生姐姐推下山崖后，的确是死了。』墨清河的嘴角稍微牵了牵，满是勉强的笑痕，『自从他被推下去的那天开始，这个世界上就已经没有安王了。』

    燕陌仍是笑着，眸中却是一片的叹息与怜悯--因为说起来，这桩祸事还是她们的母亲造成的。

    前任的燕君宽厚良善、待人温柔，可惜太过优柔寡断、耳根子太软，居然因为一个下等男宠的汙蔑和设局，便将一位素有贤德之名，也是她苦心栽培了二十年的储君，更是群王嫡长姊的太女给灭杀了。

    这太女处理政事的手段非常高超，又心怀天下家国，贤良宽容，若是登位必是一位明君，进能开彊拓土，退能守成江山，却因为太过恰巧的设局丢了性命不说，不仅凤君也被牵连，连太女年仅三岁儿子和她所有的夫侍都被残杀殆尽。

    而当燕陌几人查明真相后递交给燕君，燕君这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幺事情，当晚便因为太过自责与悲痛骤逝，连传位给谁的遗诏都没有留。

    这下，燕国所有具有继承资格的皇女开始磨拳擦掌，对着那张垂手可得的龙椅觊觎起来，祸事也自此发生。

    『鹭渠，那时之事我们谁也保不了谁，况且在那种状况之下，我也救你不得。』燕陌抱歉的看着墨清河，却看见他摇了摇头。

    『我知道妳们都怀有野心，人对权势的渴望我能理解，但是我唯独无法谅解的，是她居然对着我这个亲弟弟还能下这幺重的毒手。』

    燕陌无言的抿唇，那时的情况可谓一片混乱，简直宛如是人间炼狱一般的互相残杀。

    先是身为庶二女的桂王动手进攻京城，再来三皇子、七皇女也是朝京城进军、五皇女与八皇子结盟割据，身为四皇女与六皇子的燕陌和墨清河也不可避免的被牵连进这个巨大的漩涡。

    而墨清河那时虽然只是一个八岁的少年，心智却已经是超然的成熟，是当时镇守燕北的安王，手握三万铁骑，身为墨清河亲姊的五皇女为了取得那三万铁骑，先礼后兵，想让他自动交出兵权，没想到此事不成，五皇女居然恼羞成怒，将他推下山崖只为了取得兵权！

    而当时燕陌阻止无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墨清河摔下山崖。

    墨清河自嘲的一笑，『当时若不是楚国的凤君与轩辕曦出兵，正巧在山崖下扎营救了我一命，只怕我也成了荒野孤冢的其中一缕幽魂。』

    『……然后你就为了报恩，跟着到了楚国吗？』

    『不全然。』墨清河苦笑，『那个男子明明一身尊贵，但是他……』

    『什幺？』

    『我从他的眼底，看到了已经几乎不复存在的温暖。』墨清河苦笑的摇摇头，『那般高傲的男子，居然愿意为了一个女人甘愿自囚于深宫之中，而我也是到后来才知道，他愿意跟随大军出征，是为了保护他的女儿。』

    燕陌直直的看着他，眼中满是複杂的思索，叹了一口气。

    她不是没有找寻过他，但是在看到五皇女残忍下手却没有丝毫的愧疚之后，她便知晓了何谓同室操戈的残酷与无情。

    之后她也没再留情，硬着心一一镇压抹杀了那些皇女，包含她们所留的所有势力，还有，她们的夫侍子女。

    然而在她的大开杀介之下，却发现五皇女的子女和夫侍却是宛如人间蒸发般不见蹤影，追查之下才发现……

    『楚国凤君只是称你只是有缘的孤子，将你放在苍璃的身边，一同好生教导，想让你成为一代王佐之才扶助苍璃。而五妹的夫侍和孩子，应该也养在了你那里吧？』

    墨清河的拳缓缓握紧，『是，我也因此看透了楚国看似辉煌却实则腐朽的内在，楚皇的乱来已经让楚国开始腐烂到了根基，而苍璃虽然聪慧，可是更具帝王心性，假如得良才辅佐，吞併七国、一统天下或许不是不可能之事！』

    说到一统天下之时，墨清河看着燕陌震愕的眉眼，竟是不觉有任何不妥，甚至他隐隐相信，苍璃真的能够以楚国之名横扫天下。

    可是坐在他面前的，是他仅剩的亲人，也是救他于良心挣扎之中的恩人，而她身负燕君之名，若是苍璃真的有吞併的野心……他真的能坐视他的母国亲人毁于一旦？

    燕陌看懂他眼底的挣扎，却毫不在乎的微微一笑，而那笑容，分明带着孩子长大的欣慰。

    『清河，我很高兴呢。』

    『……什幺？』

    燕陌惬意的往后一靠，眸光落在遥远的彼方，『鹭渠，这个名字和安王一样，如果你不愿回来，我自然能让他消失，你也可以从此以后安心的当你的楚国丞相。』

    『可是……』墨清河心头一凉，这……不就是……

    燕陌阻止了他未竟的话，『燕国对你来说只有痛苦与不堪的回忆，若是苍璃和楚国才真正的归属之地，我自当尊重你的决定。』

    墨清河心头一凉，燕国对他来说是家，却也是噩梦的存在，他早已分不清这是归属，亦或是噩梦

    『天下霸业没有私情可言，若是你抛弃了鹭渠这个名字，等于你得当一辈子的墨清河、一辈子的楚国之人，你唯一能够效忠的时候对象只有苍璃。』

    『而燕陌从此以后就是燕国的君王，不再是你的陌姊，你如果有这种决心，我自当给你自由。』

    『可是皇姊，这样妳的身边不是只剩……』墨清河想起那个一身单薄的男子，宛如一只翩翩蝴蝶一般，精緻，却是脆弱万分。

    『……放心好了，就如同你保护你的五皇姊的孩子一样，我不会让莲舟受到任何伤害的。』燕陌宽慰一笑，随即一抹戏谑的笑容掩埋。『倒是你，对手众多可别掉以轻心了喔。』

    墨清河微微一愣，下意识的道，『齐之春等人不足畏惧……』

    『不是，我说的是苍璃身边的那些男人。』燕陌微微一笑，带着几许八卦的笑容，『那个凤清之和云阙可是超级劲敌啊，而且我听说楚国内好像还有对她念念不忘的男人喔。』

    『？！』

    墨清河乍然一惊，『皇姊？！』

    『喜欢就去追求，省的到时后悔万分，如同今日我的一般。』燕陌也抽出了怀里的汇报，眉眼之间带上了几分严肃，『况且，照楚国的情况来看，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

    『皇姊这是什幺意思？』墨清河感觉到微微的不妙，急忙开口问道。

    燕陌却是愕然的瞪大了眼睛，『你们的暗卫司难道没有通知吗？』

    墨清河一愣，所有的讶异最后被燕陌的那句话彻底击溃。

    『永王苍月，已经在京城开始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