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燎原》卷一 身世谜云-上阕》第八十三卷-误杀

    第八十三卷-误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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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夜近丑时,大赤正陷入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雪之中。

    自皇宫到一丸间,今夜是出奇的宁静,仅有狂风暴雪肆虐而下,白雪皑皑覆盖整座皇城,寒冷至极。

    在魏清碧泉殿,已积了一层厚冰的玉瓦上,一阵蓝光乍现,自光芒之后走出的锦衣男子,面色雪白,精刻如画的面容翩翩潇洒,却给人一种极深的寒意,与雪夜融合更胜暴雪之寒!

    立足于冰滑的寒霜之上,那修长玉指缓缓抬起,在唇角扬起的同时,右手拈了个诡谲的指诀,那双桃花眸瞬间闪过一道幽光,连带莲熙殿中正熟睡的女子之眸,亦化碧作蓝。

    登时……她坐起了身,杏眸微敞,眼底再无一丝情感……

    『莫怨本尊……该怨且恨那孽子罢!』

    雌雄莫变的声色自她口中幽幽吐出,满面冰凉更胜外头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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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薛桦夜头昏脑涨地在柳莹沁着急的呼唤中醒来。

    缓缓地撑开睏得不行的双眸,瞧见柳莹沁十分匆忙的模样,她只觉得疑惑:『咋啦?难不成那白月染又来挑衅咱们了?』

    『不是!反正妳快点起来……』

    忽略柳莹沁的焦急不说,总觉得外头闹哄哄的,可外头的天色看也才寅时罢了,这是怎幺啦?

    再细细一听,这乱如散沙的吵闹声似乎都是男人的,粗哑大声,嚷着“捉拿”、“嫌疑”之类的字眼,着实奇怪呀……

    『这外头在吵什幺?』垂目与正忙着替她梳洗更衣的柳莹沁对视了眼,气定神闲的样儿全然不知自己即将大难临头!

    在她的腰带终于繫好之后,殿门突然砰地一声,当着俩人的面给踹了开,自门后走进了一群戴着官帽的男人与一对气愤又哭红双眼的男女,最后是面有难色的……他。

    一帮人浩浩蕩蕩地踹门而入,扰了她的清晨安宁,薛桦夜当然不明白发生了什幺事,直到那领头的官人说道:

    『恕臣等冒味,殿下。可您现下,必须得跟微臣走一趟掖庭宫,待至掖庭,臣等必与您解释。』说罢,他与身后同带墨色官帽的男人们一同鞠躬作揖。

    掖庭……不就是大赤皇室的冷宫幺!?

    听闻这个宫不仅是冷宫,还是审训罪犯的刑讯所,想得到的刑罚工具样样俱备,只要听见掖庭便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呀!

    直觉告诉她,这趟去掖庭,肯定没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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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他们走进活像个鬼屋似的建筑物内,要不是门上有个写着“掖庭宫”的破匾,她还真以为自己被带进了废墟当中……

    这段不长的路程中,那一对男女时不时瞧过来的眼神是悲伤中带着杀意,而洛添衡始终不看她一眼,刻意避开她的意图就是明显了些。

    终于,领头人在一道简陋的木门前顿足,当木门被拉开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里头,什幺也没有,就是有一个留着白鬍子的大臣在那儿仔细地观察一根雕琢着繁複花纹的银针,跟前躺了一具以白布覆盖的尸首,许是天寒的缘故,尸首并未发出异味,可那针……

    分明是她的啊!

    急忙将腰间繫着的坠饰扯下,一把扳开开口,当她颤簸着将针倾倒出来时……

    二十四根针……少一枝!

    『看来,是岳主的武器没错了。』

    白兴仁颤抖的嗓音好似自地狱来的罗剎般,有丧女之痛的悲哀与怒火攻心的气愤,他一声令下,围在身侧的人便立即将她缚住,几个大男人三两下便封了她的穴,武功再好,现下的她也无一分的反抗之力了……

    但是……这也太过草率了吧!

    怎幺能凭一根针就判定是她下的毒手!

    『你们!快放了本宫!这一根针又能代表什幺?凭什幺就这般定本宫的罪!』炯炯有神的碧瞳在灰暗中更显明亮,就是武功给人封杀,她的气魄仍然震慑人心。

    这一吼,让擒住她的人险些鬆了手,可白兴仁却不屑一哼,说道:『若不是妳这丫头,那昨晚妳为何翻墙潜入碧泉?难道本王的女儿就这幺令妳厌恶?』

    翻墙……?她翻墙的原因,洛添衡还不知道幺?为何没说实话……

    『昨夜妳的行纵已经让人看见了,还想辩驳幺!?』

    拔出腰间配戴的剑,已然气红双眼的他早失去了理智,在薛桦夜惊愕的目光下,一道剑戾便这幺迎面而来,且看一旁的洛添衡,他却连一声……也不吭……

    她是死是活都不重要幺?

    还是,他也相信白月染是她杀的?

    太多疑问,使她无法再作多余的思考。蓦地,后头的门又给拉开了,而不知为何,白兴仁的动作竟顿了下,银白剑刃便庭在她额上三吋处……

    『白大人,这儿可是老奴所辖之处,处斩与否不是您说了算的!』声音听起来是女人的,沙哑低沉,显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她又摆手说道:『好了!将那证物证人带上,这嫌犯先押进牢内!』

    缓慢的,脚步声离这愈来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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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那人是掖庭的管事嬷嬷,从被打入冷宫的嫔妃到受刑训的犯人皆归她所管,在掖庭中待了二十几年,老练的很!

    怪不得白兴仁见了她就不再像头疯狗般乱吠了……

    独自一人蹲在墙角,她似乎回到了幼时的模样。孤单……没人在她身边,总是自个儿蹲在墙角做自己的事。

    其实,她本就习惯了这种生活,只是在大赤待久了,身边诸多欢笑声皆与她而起,渐渐……也就当成是生活的一部份……

    现在好了,不知哪个人嫌无聊,杀了白月染还让她背黑锅!若她能查出是何人所为,就是将他碎尸万断亦无法一解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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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时间,洛添赫正与洛添衡一同察看白月染的伤口,可看得愈久,二人的神情便愈紧蹦……

    无论怎幺瞧,这瞄头的準度与力道,甚至是一针穿心的手法,皆与薛桦夜如出一彻。若说是有心人欲嫁祸予她,那也太……会模仿了些!

    『那丫头还在掖庭?』检完尸首,洛添赫就问了这幺一句,让正陷入沉思的洛添衡怔了怔。

    『……她正被关在地牢里。』

    『皇兄可是没领悟过掖庭之险恶?若担得不好,那是会闹出人命的……』

    『我无颜见她……』默然以待,洛添赫似是听懂了些。

    白兴仁身为驻守重靖的藩王,不过是皇室的外系庶子。而他是直系嫡子,还是个王爷,只叹这嫡子做的不实,王爷当得不顺,连在藩王之前亦不得多言!

    以往他是习以为常,能少一事是再好不过!可这回……

    总算是尝到了不甘与后悔的滋味……连替一人辩证清白,救一人逃出掖庭,都是有心而力不从啊……

    深邃黑眸黯了黯,未待二人反应来,门外匆促的脚步声便引起他们的注意,只见破败的木门给人使劲扯开,门后几名他安插在掖庭的小公公们七嘴八舌地唸道:『王爷!白大人将岳主带入刑讯场啦!』

    一刻间,几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然,这沉默持续不久便让一碎裂声给打破了去……

    洛添衡身旁那足足三吋厚的泥墙,硬生生被打出一个窟窿,其人勾魂的黑眸中渗出慑人戾气,面容却是一贯地平静。

    『可是那刑具无数,置生死而后已之刑房……』

    『回……稟王爷,正是……』小公公们世面都见不够,这王爷发怒的样子更是头一回见,谁知这处处容忍,时时淡漠如他的主子,内力竟深厚得能一拳打穿厚土墙!?

    『但、但是皇上同意白大人用刑的!』

    啪一声,给洛添衡握在手心的泥块应声碎成粉末,大手一摆,随风而逝。

    洛添赫全看在眼底,却也无方子可使。他现下是因为楚赫宫尚未整修完全而借住魏清,到底他是不该插手魏清内的事务,想帮忙是无可奈何啊!

    风声簌簌,这掖庭破旧且多年未修未补,天知晓薛桦夜她……能支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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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绳索绷紧的啪声微响,刑场这处的血腥味浓重。

    『再给我搬桶水来!』

    『是!』

    白兴仁杀气腾腾地瞪着面前被他绑住的薛桦夜,他手执一条沾了盐晶的皮鞭,面前三寸处有一木架,她手脚遭铁铐反绑,吊在上头一摇一晃的,身上还套了染上褐红血液的木简,只要两侧的绳索一收,木简便挤得她要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脚下的泥地都成血洼了,天知她呕出了多少血,昏了几千几百回?

    于地狱前走一遭,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事到如今,妳还不认罪!?』

    『我……薛桦夜,有做就是有做,没有,即便是要我死,我也不认!』

    几乎撑着恍惚的意识如此反驳,经过这几时辰的折磨,经络被封,她早已濒临极限。这变态的刑罚方式不知是谁发明的,就穿着木简,便被他们夹得不成人形,这般下去难保自己不会吐血过多而亡啊!

    该死的!究竟是怎幺回事……是谁害了她?又是谁对她恨之入骨,欲置她于死地?

    无力地瞪了白兴仁一眼,实在是无心思想着其他杂事,只是……

    洛添衡那人呢?他在哪儿?难不成就这幺不管她的死活,还是他也认为她是兇手?

    在一阵晕眩之际,她眼尖一视,竟在这角落一处,瞧见了他!

    而此人,一见自己发现了,便疾速跃上破墙,一晃眼的时间没了蹤影。可薛桦夜就是昏死了也能感觉出来,何况是亲眼看见?

    是他!不是幻觉!

    可洛添衡,连一声也不吭,甚至都还未完全对上眼便走了,这使她心中的那份猜想,又真实的几分。

    『白大人,此女好说也是有身份的,这刑也用得差不多,您且休息休息吧?』这时,一个素未谋面的公公走了过来,微微一揖。不卑不亢,谦恭有礼。

    怪的是,这白兴仁脾气如此,见着这公公竟然二话不说,便直接走人,只是看她的眼神又更加狠毒了些。

    『殿下,咱家是功元殿内,王爷安差的人,王爷让咱家带话,明夜子时请殿下做好逃宫準备。』

    待白兴仁走远,而无人注意之时,这人才悄悄地与她说道,一言一语,清晰可闻。

    她默而不语,当作是应了,但最后那句“準备逃宫”,是什幺意思?

    这种情况下逃,要嘛就要搞出什幺大事,趁乱时逃。要嘛就要详细计划,可这时间点也太不对盘了!洛添衡知晓他在说啥幺?

    有时,还真釐不清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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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幺!?皇兄你是认真的幺?』

    砰的一声,茶几上的茶器皆被洛天芹拍得险些摔破,而洛添阳也只差没洒了手中这盏茶。

    敢情他俩没重听吧?这人疯了不成?

    『要助夜儿逃宫,何必冒了这个险,若弄得不好,皇兄可是会被父皇当成同党而除之啊!』

    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她又端坐回去,刻意压低的嗓子依旧激动,望洛添衡能再慎重地考虑一番。

    就在方才,他们竟收到了一封匿名密函,出处不详,内容却极为震撼。

    宫反之夜,柳姚夺权。

    虽无具体表明时间点,可这字迹着实潦草,就像是紧急写出般。因此,他们才推测这将是近日内会发生的事儿。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就算这是骗人的,好歹也该想想应对对策,可洛添衡却突然冒出一句:『我们必须趁这宫变时,将桦夜弄出宫。』

    一说,让在座俩人顿时傻了眼。

    『若这是唬咱们的,那逃宫的机会便微乎其微。若是真的,那夜儿真能逃宫好了,皇兄你被发现的话,可是会被父皇当作是柳姚党的帮兇啊!

    父皇性格多疑,你让夜儿趁这乱顺带逃走,不仅她会被安上“畏罪潜逃”的罪名,你利用此乱,不就让朝堂上与你对立的大臣捉住把柄了幺?』

    一口气说了这幺多,洛天芹气都没喘够,却见对面的二人紧盯窗外,眉头微锁,目光却十分专注,她还没反应过来,便隐约听见窗外那,若有似无的窸窣声。

    怪了,这幺晚了,外头在做啥呀?

    夜深十分,风云变色。

    那零零落落地声响伴随着一点一点的火光自一旁的密林中快速闪过,看上去就似是一条赤色银河在那儿闪烁着,诡秘至极。

    魏清宫本就近皇宫边缘幽静之地,只要穿过那片密林便能走出皇宫,据说是危急关头用的最后逃生之道,按理是不该有人在里头的,何况现在是晚上。

    良久,内室三人仍未出声,沉默的气氛下更显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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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发生在第二日。

    原来艳阳当头的好天气却在倾刻间降下漫天大雪,雾茫茫地皇宫中是难得的寂静。

    雪下了半日,便积出成人小腿这幺高的厚度,在二丸与宫门交界处,除了守门卫以外,太监与些许居民们正一同迈力地铲着雪,天气寒冷,铲了这大半天的还是出了一身汗,认真之余,一辆黑色马车便无声无息地停在宫门前,驻足。

    『慢!』守门卫见此上前,而车内人正撂开珠帘,递了一块金灿灿地通行令给卫兵瞧,那人瞥了眼,躬身作揖道:『臣见过姚大人,您可以通行了。』

    马车继续前行,于方清除积雪的地上印出一条长长的车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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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时间,科罗多隘口中,以队为单位的金羽卫正逐渐聚集在此,身为皇宫仅次御林军的防线,个个皆受过整整十年的特训,武艺超群不说,行动力更远驾于御林之上,锐气内歛,深藏不露。

    赤熹帝洛和一直紧闭的眼,缓缓睁开,凝望着仙岳“东陆遗址”的方向,沉稳的神色中,无意地染上一抹深邃。

    而那辆黑色马车,一摇一摆地走过宫门,最后停在了莲昭仪的玉莲殿前,姚颖谦阔步走下,面对着已然在此久候的自家女儿,沉声道:『幽兰,为父给妳最后反悔的机会。』

    『爹爹,为了小儿添叶,幽兰何曾悔过半分?』

    莲昭仪,名姚高莛,字幽兰。她便是洛添叶的养母,视他如亲子、己出,自他出事后便一直认为是洛添衡害死了洛添叶,仇恨已成,想必也是忍了许久。

    『您要女儿做的事都办妥了,但是……

    真确定,能替本宫杀了那奕衡王幺?』

    『乱中必有序,只要他出魏清宫,为父派的刺客随时都能下手。』莲昭仪闻言,满意地笑了笑,这才将她费尽心机方得到手的大赤地宫图递给姚颖谦,『传国玉玺在地宫偏南处,还请当心机关。』

    如今洛和虽仍与年轻时一般的亲政,可身子骨是大不如前了,今日是懿卿太上皇之生辰,洛和将在贤德宫祭祀他老人家,他们正能于祭祀时守卫过份集中的弱点加以攻击!

    为掩人耳目,他与柳桂才演了这场党争戏,明则相互斗争,暗则串通共谋,待天时、地利、人和那日才好下手,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在此。

    『哈哈……原来玉玺给那老家伙藏到这儿了,怪不得为父都找不到。』

    阖上地图,姚颖谦老练沉稳的黑眸中又浮上一层贪婪之欲……

    东西到手了,柳桂那也準备的差不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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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将至,宫中是莫名的安静。

    洛添衡独自坐在书房中,透过窗棂可看见掖庭宫老旧的屋顶,天空昏暗依旧,气温随着夜晚降临而逐渐降低,不知为何,他有种奇怪的感觉……

    昨晚那封密函,究竟是真是假。

    鞑鞑……

    蓦地,他竟听见若有似无的马蹄声,小声却沉重地踏过这方土地。

    在短暂的愣神后,他猛地站起,头也不回地往掖庭的方向就狂冲而去,黑髮飞扬,俊冷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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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不其然,在他前往掖庭的路上,处处皆能见一些监国的金羽卫在转角处把守,而禁卫军与御林军早同他父皇出宫祭祀去了,因此金羽卫出动,并无太多人在意,顶多认为是柳大人奉命守宫罢了!

    但他可不这幺想。

    昨晚的事他还记着,且仔细一看,这些人不仅眼神肃穆,若接近点儿还能感受到他们不正常的严谨,宫内没什幺人,这幺紧张是咋了?

    不对……不对,一切都不对!

    在他踏入掖庭后不久,不远处倏地发出一声闷响,伴随着矗天火光直达天际,而那方向正是大赤地宫入口的所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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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陛下!』

    洛和身边的李公公急急忙忙地奔入贤德宫内,跑得太急还落了一只鞋,但他慌乱的眼底只有洛和一个,哪管得着鞋子。

    『朕耳未聋,地宫出问题了吧?』侧首一瞥,李公公怔怔地颔首。

    『朕都不急,颖谦那家伙慌什幺?』

    不明所以的一笑,打消了李公公劝洛和派兵镇压的念头,只是那玉玺……

    『也罢……让他替朕除去一根心头刺是再好不过,就先让御林军去做做样子罢!』

    『……是!』

    李公公匆促离开的脚步声渐远,洛和这才放宽严肃之色,露出少见的疲态,老年人应有的沧桑,带上几分落寞,令他苍老的容颜又添上几旬风花雪月。

    难道,他算计的这场宫变,就是为了除去自己的亲儿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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