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情不相悦》93 漠白要来跟妳讨那份人情了。

    93 漠白要来跟妳讨那份人情了。

    ??硕亲王府这年的秋天，特别萧飒。

    ??银杏树的叶子，又落了满地，无人清扫。亭亭台台，楼楼阁阁，和院院落落，再也听不到人声笑语，看不到衣香鬓影。苍苔露冷，幽径花残。长长的迴廊上，冷冷清清，杳无人影。只有层层落叶，在寒风中翻翻滚滚，从长廊的这一头，一直滚向那一头。

    ??就算翩翩和皓祥这正经主子还在，但毕竟已被降为庶民，府第终须归公。

    ??一屋子的奴才丫头都慌了，竟趁乱洗劫了硕亲王府。除了公主房外，几乎每个房间都难逃厄运，箱箱笼笼全被翻开推倒，衣裳钗环散了一地，逃的逃，走的走，连夜便散去了大半。一夜之间，偌大的硕亲王府，竟变成一座空旷的死城。

    ??皓祥没了身分地位，那些势力眼的酒肉朋友也弃他而去，但因为跟多隆友好，又是这个计画中不可获缺的一环──就是他偷偷将那支装有梅花簪的花梨木盒，放进雪如房中的──所以暂时与翩翩借住端亲王府中，总是衣食无缺。

    ??阿克丹、小寇子、香绮，一夜之间失去了主人，个个慌了手脚，商议后竟登门拜访襄王府，求见吟霜。阿克丹口拙，小寇子嘴快，香绮只能挺身而出道：

    ??「小姐，现在只有妳能救救大家了！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从昨天到现在，我们去了都统府，去了悦王府、康王府，还去了大格格、二格格、三格格家里……大家听说是硕亲王府来的，就慌慌张张地关上大门，根本没有人肯见我们。

    ??「我们现在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请妳进宫跟公主求情，只要让公主的心结解了，王爷和福晋的罪行就算不能免，至少贝勒爷也能减刑，那幺硕亲王府还是有救的！」

    ??吟霜因为永璃被雪芊刺伤昏迷一事，而心慌意乱，根本没有心思要帮他们，只是推拖道：

    ??「你们太天真了，皇上的话是圣旨，覆水难收，是不会再有转圜的余地的。」

    ??「可是吟霜姐，妳真的忍心吗？虽然他们没有养过妳，却也是妳的生身父母啊！我就不提了，但对阿克丹和小寇子他们来说，硕亲王府里的都是家人、都是朋友，是不能见死不救的。」

    ??吟霜对香绮这冠冕堂皇的说词，发出了冷冽的寒笑。

    ??「究竟是谁见死不救呢？」

    ??「吟霜姐！」

    ??一向好脾气的香绮，竟然扬起了眉道：

    ??「当年的怨恨，难道一点都不能放下吗？我认识的吟霜姐分明就不是这样的人，妳千万不要让怨恨给沖昏了头啊！」

    ??怨恨吗？这幺沉重的指责，吟霜听起来却觉得不痛不痒的。

    ??现在的她，对于永璃受着伤、发着高烧，嘴里却仍喃喃唤着「蓉儿」这事，才更觉得痛心无比。反正戏都演完了，皇上的口谕也都示下了，硕亲王府之后会怎幺样，跟她也无关了。

    ??望着眼前这三个还心心念念着硕亲王府的奴才，她突然觉得他们好可笑，不由讽刺道：

    ??「你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硕亲王府，其实终究是为了自己吧？如果没有了靠山，就哪儿也去不了了吗？看似忠僕，不过就是愚忠罢了。

    ??「尤其是你，阿克丹，为了主子一腔热血地顶撞上头，简直无脑至极。小寇子自以为聪明伶俐，但前贝勒闯的祸，有哪一次不是你出的馊主意？至于香绮，妳敢说对前贝勒或襄王爷，没有存在过一丝幻想吗？」

    ??吟霜字字句句直往他们心头刺去，他们瞬间都胀红了脸，不发一语。

    ??「醒一醒吧！想当一辈子的奴才，也不是这种当法。树倒猢狲散，你们究竟还抱着这棵枯木做什幺呢？还是赶紧另觅新主子，继续做你们的奴才吧！」

    ??香绮等人被激得泪盈满眶，却只能摸摸鼻子，离开襄王府了。

    ??望着他们丧气的背影，吟霜轻叹了口气。一夜之间人事全非，让她感叹世事无常，突然觉得乾隆的决定很正确，让她削髮为尼，常伴青灯古佛，也许能了却一段有缘无份的单思之情吧？

    ??从前厅沿着长廊跨进了后院，吟霜又来到了雪蓉的寝居。

    ??自从那天永璃醒来后，他就一步没再离开过雪蓉。有时，他跟她卧在一块，有时，他将她抱在怀里，现在，他让她靠在膝上。他的眼神因为接连几日熬夜，而显得迷离焕散，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雪蓉的身上。

    ??吟霜好羡慕她，即使即将死亡，至少能拥有一份她永远也得不到的爱。

    ??屋里还有芷儿和芹儿，偶尔端来食物汤药，哄着永璃嚥下。其余时间则伫立于床榻旁，跟雪芊一起静待着最后一刻的来临。

    ??那几天，永璃的时间流逝得很慢，他像是要把每一秒，都当成一分钟那样，无比专注，甚至捨不得眨眼。彷彿只要这样做，他的一天就能变成两个月，六天就能延长至一年，然后就能从头一一回想起与雪蓉相处的时光。

    ??『兰儿？你是在唤……兰公主吗？』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真的很自私、很讨厌，活该爱上不该爱的人。』

    ??『我想要的很简单，就是平平顺顺地过日子！』

    ??『我是不会爱上王爷的，请王爷把那些多余的感情收回去吧！』

    ??从没认真回想过的一幕幕，竟然如此清晰地刻在永璃的心上，每想一幕，就后悔一遍。尤其是新婚那夜，他们的初次见面，如果那时他就决定要放弃兰馨，好好地跟雪蓉过日子，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

    ??其间，永璐来探望过雪蓉，见到永璃依依不捨地搂着雪蓉的模样，他又是心疼，又是心碎，但他总比永璃幸运，不知道雪蓉病情加重的原因，只默默地停留片刻，便离开了。

    ??漠白也来过，他走到床榻边，没有开口，却在心里唸道：

    ??「福晋，漠白要来跟妳讨那份人情了。希望妳能醒来，醒来后，就别再自欺欺人，诚实地面对自己的感情吧！人生苦短，千万不要让自己带着遗憾离世啊！」

    ??然后隔天，又隔天，在永璃悲切的怀抱里，雪蓉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