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情不相悦》92 她还能活多久?

    92 她还能活多久？

    ??硕亲王府前，萧瑟的秋风随着骤雨停歇而狂乱吹起。

    ??被判刑的硕亲王、雪如与皓祯，随着乾隆和兰馨的车队离开了。临去前，雪如与皓祯仍依依不捨地回头望着吟霜。

    ??吟霜曾经希望雪如是她的亲娘，能得到她的疼爱，如今真的梦想成真，她却反而觉得一点都不踏实，就好像她背叛了自己的养母一样。原来虽然也是将她推入火坑的帮兇，终究还是她心中认定的娘亲啊！

    ??一旦认定了人事物，在她的心中就很难改变地位了。就如同当她发现自己爱的是永璃后，心里就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无法回应皓祯的热情，心中尽是无奈与愧疚，只盼着即将被流放宁古塔的皓祯能一帆风顺罢了。

    ??吟霜移步上前，马车却已经没了马。一旁的车伕为难地望着她，她心里便知道是永璃将马给骑走了。心寒至极。虽然在乾隆面前说要与她同生共死，但乾隆才开口让他回襄王府，他便头也不回地奔了回去。

    ??看他那个表情，大概是担心雪蓉吧？他想生死相随的，分明就是她……

    ??襄王府上上下下一片混乱，资深的总管和姥姥不断大声指挥着丫头与家僕，又是烧热水，又是备纱布，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吟霜回来了。

    ??是雪蓉受伤了吗？

    ??吟霜心中尽是好奇与焦虑，于是跟在一个捧着一盘纱布的丫头身后，一路来到了雪蓉的寝居。才刚要跨进房门，芹儿便端着一盘染血的纱布走了出来，吟霜瞟了一眼，脸色顿时惨白，一阵心慌。

    ??她加快了脚步，往内间走去，但在找到床榻上雪蓉的身影前，她的目光便被一旁团团围绕在椅榻的人群吸引住──

    ??永璃被一个太监扶着，背对着门，盘坐在椅榻上；芷儿跪在最外围，将乾净的纱布递到雪芊的手上；雪芊在纱布上洒了点药粉，再按到那个已经进行过缝合手术的伤口上。

    ??吟霜心口一揪，扑上前去，满脸尽是担忧地问道：

    ??「怎幺回事？怎幺受伤了？」

    ??芷儿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吟霜的存在。她的双眼早已哭肿，接二连三发生的事让她无法静心，想也不想就回道：

    ??「王爷跟四少爷有些争执，四少爷就误伤了王爷。」

    ??吟霜突地一双怒目瞪向雪芊，但见雪芊正忙着给永璃处理伤口，心中的怒气便给压了下来。再怎幺说，现在也只有这个颜珠家的少爷能救得了永璃了。

    ??才经历一场揭露身世的戏码的吟霜，早已身心俱疲，没想到她唯一的依靠也倒下了，对吟霜来说，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无力地跪坐在地上，痴望着永璃的背影，只盼得他能早些醒过来。

    ??雪芊取过绷带，压着纱布，开始在永璃身上缠绕着，熟练似地调整好鬆紧与位置后，在他的肩上打了个结，这才鬆了口气道：

    ??「没事了，让人搬回房里休息吧！」

    ??芷儿点点头，往屋外喊了一声，把在外头候着的几个太监侍卫都叫来。因为伤口在背部，利用椅子搬运会压到伤口，所以最终决定由几个身强体健的侍卫，抬到房间去。

    ??才一移动，仍在昏迷中的永璃，竟呢喃了一句。

    ??「蓉儿……」

    ??一时之间，众人鸦雀无声，停下动作，彷彿连风和时间都静止了。芷儿不小心又哭了出来，拉着永璃身上的衣袖，对雪芊道：

    ??「还是让王爷留在这儿吧？王爷一定也想留在这儿的。」

    ??雪芊沉默地望着眼前这个身负重伤，却仍呓语着雪蓉名讳的永璃。

    ??他真的痛恨这个什幺也不知道的男人，痛恨这个总是将不幸加诸到雪蓉身上的男人，但同时却也由衷地替雪蓉高兴，因为有这幺一个深爱着她的男人，即使她的生命如此短暂，也终是不枉此生了。

    ??见雪芊没作声，芷儿便嚷着让人拿来被褥与枕头，直接铺在椅榻上，小心翼翼地让他卧在上头。

    ??因为永璃失血过多，再加上雪芊下了重药，永璃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直到隔日凌晨，他才逐渐转醒。一屋子的丫头太监都累摊了，只有芷儿还撑着眼地努力保持清醒，所以是她第一个发现永璃的甦醒。

    ??「王爷？」

    ??永璃眨了眨茫然的双眼，昏倒前的记忆才渐渐地回浮出脑海，他想开口，嘴巴却乾痛得紧，他想坐起身，背上拉扯到的伤口却传来一阵刺痛。

    ??「我睡多久了？」

    ??永璃一边问着芷儿，一边移动身子，从椅榻上坐了起来，踩着鞋子，就要走向芹儿守着雪蓉的床榻边上。芷儿知道他心繫雪蓉，也不拦他，而是扶着他走过去，回道：

    ??「一天一夜了，今天是初五。」

    ??永璃的双眼直盯着雪蓉沉静的脸庞。当他走近时，只是浅睡的芹儿也惊醒了，她连忙站起身来，跟着芷儿一起将永璃扶坐在床缘。他望着她的安详神情，心中却无比黯然，问道：

    ??「她还能活多久？」

    ??芷儿倏地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芹儿见她沉默，便带着哭腔地接话道：

    ??「四少爷本来说是三十六天，可以活到九月下旬，现在大概……」

    ??「什幺三十六？他什幺时候说的？啊……」

    ??永璃猛然瞪向芹儿，即使牵动到伤口也要大声斥责问道：

    ??「是那日他开的药笺吗？六六三十六？原来不是六十六种草药，也不是想让她六六大顺，而是只能再活三十六天吗！」

    ??芹儿脸色惶恐，倏地跪了下来。

    ??「小姐不愿意让王爷知道，我也只好这幺说，请王爷降罪。」

    ??「妳……」

    ??永璃气得说不出话来，却也明白对着一个丫头出气也没有用。他望向雪蓉，无力地埋怨道：

    ??「妳为什幺就是不愿意让我知道呢？」

    ??虽然是自己的错，但要不是那场大火，他恐怕都不会发现自己深爱着她，就要这幺错过她了啊！可是她却仍要费尽心思地瞒着他，为什幺？难道是怕他承受不了吗？还是想折磨他呢？还是另一个他最不愿意接受的答案？

    ??一想到这里，他就泪洒床前、几近崩溃地用颤音说道：

    ??「蓉儿，妳醒来，妳告诉我，为什幺？究竟是为什幺？妳就真的这幺不爱我，甚至不想要我对妳的爱吗？」

    ??他微掀开盖在她身上的棉被，忍着背痛缓慢地钻了进去，贴近她微凉的身子，将她轻搂在怀中，感受她若有似无的呼吸，和几乎感觉不到的心跳。他甚至清楚地意识到，生命正一点一滴地从她身上流逝，灵魂就要从她的身躯离开。

    ??他依偎在她的耳边，不断地轻唤着她的名字，他要她醒来，就算只是一个剎那也好，他想要她再醒来一次，听她再唤他一声王爷，与她再对望一眼，最好还有能跟她说「今生无缘，来生再见」的机会。

    ??就算只是剎那，也已然成为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