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一世》分卷阅读3

    “是秦公公请您来的?”

    “嗯。”山羊胡哼着哈着,手上已经把那布包摊开在桌上,尽是些没见过的器具。

    “他请您来是……”唐清镜话没说完,那山羊胡就猛的转过身来,拿着一瓶什么液体从嘴里强灌了进去。

    “这是什么?”唐清镜吐吐舌头,这玩意实在不好喝,不会是毒药吧?

    山羊胡轻蔑地瞟了唐清镜一眼,阴阳怪气地说,“老子干了这么多年,头一个见着还得喝麻沸散的。就你金贵?就你不愿意?哼,别浪费时间了,快点吧。”

    麻沸散?唐清镜想不通,喝这个干吗?不过没等他发出疑问,药效就发作了。那山羊胡轻轻一推,唐清镜就倒在了身后的床上。

    唐清镜是被痛醒的。

    睁开眼时,自己就躺在那间屋的那张床上,外面黑漆漆的,天还没亮,却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屋外的嚎叫声依旧此起彼伏,唐清镜现在终于知道,那都是人,是痛不欲生的人。

    唐清镜身上没穿衣服,只盖了床破被。手脚都被牢牢绑在床柱上,腹部以下两腿之间的地方在招摇地诉说着痛苦,宣誓着存在。

    唐清镜狠狠地咬牙,终究是把那一声呻||吟咽进了肚子,却在眼角流出一行清泪来。

    如果可以,唐清镜想死。

    这就是所谓的转圜?唐清镜想起白君修的话。难道托秦公公救了自己的人就是白君修?唐清镜的神情渐渐冷下来……呵,与其这样苟且偷生,他倒真的愿意去挨那砍头一刀,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这样不男不女的算什么?何况……想到皇上,唐清镜就恨不得拿把刀去杀了他。

    唐清镜是如何痛醒的,便依旧如何痛昏过去。混沌之中,梦见了白墨。

    梦里的白墨比现在稍稍大一些,已经是翩翩少年,说话也不再是略带奶气的童声。他正坐在一间凉亭里,抚琴。

    琴声悠扬,却不是幼时惯弹的曲子,此曲萧瑟而不哀伤,铿锵却如流水。曲到高||潮,琴弦断,琴声戛然而止。唐清镜愣住,却瞥见断弦在白墨纤细的指尖划出一道血痕来。

    白墨不甚在意,起身朝唐清镜缓缓走来。

    唐清镜起身去迎接,甚至伸出了手想要给他一个拥抱。而那一袭碧色袍子的少年却径自走过,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唐清镜转身,站在白墨对面的男子,正是白君修。唐清镜火从心起,走上前去想要理论,却听见白墨说——

    “爹,你允诺过我,要救唐哥哥的。”

    “是啊,爹没有食言,他没死,好好的呆在宫里。”

    “他没死?!”白墨突然拔高了一个声调,“他那样是生不如死!”

    “阿墨,能保住他的命,已经是万幸之至了。你莫要要求太多。”

    “我要去找他。”白墨丢下这一句,转身欲去。

    “站住,你怎么去?皇宫可不是谁都能去的。”

    白墨停住脚步,回眸一笑,“唐哥哥怎么去的,我也怎么去。”

    “你疯了!”白君修上前一步,抓住白墨的胳膊,表情甚是凄厉。

    “我没疯,”白墨依旧微笑着,“我喜欢他。”

    白君修的眼睛倏地睁大,唐清镜甚至能看见他的嘴唇在微微颤抖。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落在白墨的左颊,登时留下一个红印。白墨甜美的微笑变成了惨笑,豆大的泪珠从眼睛里滚出来,落进嘴里,咸的。

    唐清镜讶异地看着白墨,伸出手去想替他擦擦脸上的泪,却穿其而过。——原来,他们看不见自己。

    那么,我已经死了?

    “唐公子,醒醒。”一个阴柔的男声在轻轻叫着。

    唐清镜挣扎着睁开眼,一片朦胧。床边的人拿了块湿手巾给他擦了脸,视野这才清晰起来。原来,自己做梦都在哭。

    “唐公子,你醒了?”

    唐清镜扭头,是个清秀的小太监。

    “唐公子,是秦公公派我来的,在你好利索之前,由我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说罢,他腼腆地笑了笑,“我叫周锦。”

    唐清镜没答话,还沉溺在刚才的梦境里,怅然若失。那句“我喜欢他”在唐清镜的脑海里一遍遍地重演,唐清镜分不清这是自己的臆想还是……

    “唐公子也莫要太难过,忧伤肺,悲伤肾,病了受苦的还是自己。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没人爱咱们,咱们就得自己爱自己。怎么活不是活呢,那些手握大权的公公们,不照样横行霸道,吃香喝辣的?”周锦一边劝导着,一边从桌上的食盒里端了碗粥出来,“这几日还不能吃别的,我喂你喝几口粥吧。”

    周锦说了这一大通,唐清镜终于暂时抛开了那个混沌的梦,开口便问:“你家是做什么的?”

    周锦端着碗愣了愣,随即莞尔一笑,捏了勺子递过去,“我爹是个书生,我娘是青楼的花魁。”

    “我爹没钱赎我娘,我娘就用自己的钱赎了身,后来就有了我。他们很相爱,我家虽然穷,但日子过得还不错。后来县里的恶霸觊觎我娘的美貌,强占了她。我爹去替娘讨公道,被活活打死,没多久我娘也抑郁而终了。我就被村里那些人连蒙带骗送进了宫。”

    周锦眼帘低垂着,唐清镜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年,我九岁。”

    唐清镜不知道该说什么,周锦却依旧微笑着递过一勺粥来。周锦总是这么浅浅笑着,唐清镜偷偷抬眼看他,怪不得长得这么清秀俊美,想必那当花魁的娘也是国色天香之姿。

    “唐公子,你的事秦公公跟我说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劝慰你,你从那么高的位置一下子跌到现在这样,肯定一时半会儿没法接受。我年长你几岁,便斗胆以兄长自称,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活下去。”喝过粥,周锦收起食盒来,依旧坐在床旁,“好死不如赖活着。”

    唐清镜苦笑,回过头去默默忍受煎熬。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一

    如果唐清镜如今只有九岁,也许他可以做到像周锦一样乐观。可他不是。十六岁的唐清镜无法承受残酷的现实。这一刀,不仅划在他的身上,更重重划在心上,把那些梦,那些情,把唐清镜的一生,都划得支离破碎。

    无法接受,不愿接受,不能接受。

    破镜难重圆。

    周锦进来的时候,唐清镜正睁着一双无神泪眼直挺挺躺在床上。

    “清镜,今天可以下来走走了,我帮你穿衣服好吗?”

    无言。

    周锦皱皱眉,靠近了去唤,“清镜?”

    唐清镜如死了一般,虽然睁着眼,却无动于衷。周锦心道不妙,忙去掀了唐清镜的被子。

    果然,左腕上长长一道伤口,皮肉完全翻了开来,深可见骨,鲜血正源源不断地喷涌出来,把破旧的棉被染得一片血红。

    “你这个傻子!”周锦急急忙忙掀开自己的袍子,从中衣上扯了条白布下来,把唐清镜的手腕一圈圈紧紧缠起来,用手攥住。

    可伤口太深,只要周锦稍稍把手松开,血就会渗透白布,滴滴答答地流下来。

    “唐清镜!唐清镜!”周锦紧紧抓住唐清镜的手腕,温柔的声音带了哭腔,“不许死!听见了吗,不许死……

    “你想死,也要等身子好了,不需要我了,再去寻死!

    “你知不知道,你要是死了,秦公公会杀了我的……

    “你不要命我不管,但你不能连累我,听见没有?

    “唐清镜,别睡,别睡,你看看我,看看我好不好?

    “唐清镜,我求求你了……

    周锦的眼泪啪嗒啪嗒落在唐清镜未着寸缕的身子上,唐清镜终于有了些反应。

    “冷。”

    周锦猛然抬头,惊讶地盯着唐清镜微张的唇。

    “冷。”唐清镜重复了一遍。

    “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盖好被子……”周锦腾出一只手去抓方才被他丢在一旁的破被,却在那滩血迹上堪堪停住了动作。

    “先凑活一下吧,”周锦把那被子翻过来,干净的一面贴身盖在唐清镜身上,“等等我去给你换床新的。”

    唐清镜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答话。

    周锦跪在床边攥着唐清镜的手腕,把脸颊贴在他手上,用微薄的热量企图温暖那冰凉的手。

    突然唐清镜的手指动了一下,周锦顿时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问:“清镜?”

    唐清镜睁了眼,落寞地看着那个为他紧张的人,“没事了,松手吧。”

    周锦将信将疑地轻轻把手松开,果然,血已经止住了。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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