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恩》分卷阅读22

    大汉请秦绍阳在舱外稍等,进去片刻引出个年轻公子来,青衣素袄,颜色非常,一看就是个风月人物。那公子见了秦绍阳,嫋嫋然行了礼,自称叫兰粟香,是个青楼的假名,秦绍阳回了礼,跟他进了舱内,只见里面摆了席,坐了两三个妖娆少年,又衬了乐座,仿佛是贵家怡情小宴。

    兰粟香请秦绍阳座在上席,亲自递了冰玉盏过来,劝他吃酒,秦绍阳不曾认得此人,怎肯轻易饮下,就问:“请问兰公子,你家妈妈何在,为何不出来相见说个明白?”兰粟香与一并少年都笑起来,笑罢才道:“实不相瞒,兰某便是此地主人。”

    秦绍阳道:“既然兰公子便是此地主人,何苦把在下诓到此地,还说什麽是逃跑的雏儿…”不等秦绍阳说完,兰粟香便截口道:“如若不用此计,哪里可以请得秦大人光临敝馆。”秦绍阳听他叫出自己名号,知道行藏已破,再掩饰也是无用。

    兰粟香见秦绍阳虽然脸上仍留有笑影,双目却如同寒冰一般,只怕要留将不住,便落泪道:“兰某在京城多次听闻秦大人为人正道,不喜欢这秦楼楚馆,只是方才有客人在楼上把您认了出来,小可心痒,忍不住使此小计,还请见谅。”

    秦绍阳听他话儿婉转,颇为委曲求全,自然不好张嘴说要走,於是接了酒盏,仰头饮下,算做不再计较。

    兰粟香见他饮酒,知道不会马上就走,於是招了歌儿进来起舞作兴,酒至酣处,他红了脸,吐露心声:“小可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自以为天下绝色未见一百,也有八十。哪里晓得今日见了秦大人,方才知道什麽过去所见皆是粪土,把丑作美,真是惭愧。”

    秦绍阳把他靠过来的身子扶回原处,淡然道:“我与兰公子素不相识,此等傻话自然是没有听到。”

    兰粟香闭目摇头,再把身子欺过来,伸手就把秦绍阳头上的簪子拔了,“兰某原以为见识高於常人,不想衷心之言却被当作没有听见,真不甘心。”他环了秦绍阳的腰,只觉得那身体越来越热,气也喘得粗些,便调笑道:“今夜可要好好罚你疼我,如不尽兴就别走了。”

    此时秦绍阳也觉著身上不对,与那日元宵之夜何其相似,想是在酒里著了道儿,他想挣脱兰粟香,却使不得力气,不禁有些生气。但这兰粟香乃是风月场上的人,男人身上何处得趣知趣心里都是明明白白。他见秦绍阳眼里已是水雾嫋然,只消稍稍挑逗即可成事,便用眼色招呼那三两少年过来,仔细把身上衣服褪干净了,露出个雪白的混沌身来。他正欲褪下裤子,就听见有人在外面朗声道:“色究竟天大人入戏太深,不怕日後被剥皮抽筋麽?”兰粟香哼声道:“好你个白随之,早不来晚不来,偏到此时捣乱,莫非是故意的麽?”

    《美人恩》第八回 野菖蒲4

    外面那人笑得肆意,片刻间就来到门前,兰粟香对这人熟悉至极,知道他身份不凡,不好糊弄,只得由他走到身边,并不阻拦。白随之慢慢伏下身子,仔细打量秦绍阳,赞道:“真不愧是京师里的孔雀胆,如此美丽让人如何下得手去?”

    兰粟香看他面露温柔,眼神如同在描摹情人,便有些吃醋,他刚要开口相讥,却不想眼前白光一闪,就有匕首插进秦绍阳腹中,由右到左斜划下去,连肠子都差点流了出来。兰粟香大惊,往後一退,秦绍阳的身子便落入白随之怀中,此时血已泛滥,争先恐後涌将出来,湿嗒嗒弄了凶手一身,在白袍上开出红花朵朵,很是美丽。

    屋里的少年虽然个个堪比花娇,但逃起来可是比谁都快。白随之也不阻拦,笑嘻嘻看他们急飞狗跳地散了,便脱下外袍,把秦绍阳兜头盖脸裹住,抱了就想往外走。他还没到门口,就见个少年俏生生立在那边,手握双刀,目光冷冽,一看就是个不好招惹的。白随之虽无意与之盘桓,但也不能抱著个人往外硬闯,於是笑道:“请这位小哥行个方便,不要令某为难。”

    那少年哼了一声,道:“你把我家公子放下,自然放你走路,否则当心我刀下无眼。”白随之听他极为认真,所在之处又正好封了出路,想要脱身除非穿窗而去。他嘿嘿一笑,身形已动,只见他步法诡异,轻烟一般,瞬间就已来到窗前。那少年虽也身法不俗,但终究还是慢了半步,眼见白随之就要掠出屋去,忽见他身体一凌,双手一松,把秦绍阳扔在地上,捂了腰眼独自去了。

    少年并不追他,收了双刀,三两步来到秦绍阳身前蹲下,仔细察看了下伤势,知道此地不可久留。他把秦绍阳腹部牢牢扎住,一把将那身子抱起来,他知道秦绍阳正用一双凤眼看著他,慵懒冷冽,摄人心魂。少年轻声道了得罪,足下生风,跃上假山,施施然翻过院墙,顿时失去了踪影。

    过了半晌,兰粟香才敢回到屋里来,他看著满地满床的血,回头看看一边偷看的龟奴象姑,厉声喝道:“你们什麽也没看见!什麽也没听到!要是让我听到些什麽乱七八糟的,仔细你们的皮!”

    那边少年抱著秦绍阳,掠过屋脊重重,到了一处安静院落,方才落下。这院里空无一人,只有十几匹马拴在厩里歇息,旁边两间房子都是黑灯瞎火。他一脚踹开屋门,借著月光把秦绍阳放上寝台,才找了火石点起灯来。秦绍阳虽失血过多,但一路上夜风阴寒,倒让他神志清明,不曾昏迷过去,他把这屋内打量一番,只见是个寻常客栈格局,并没有什麽稀奇,他想要问话,却因牵动了腹部伤口,中途换作呻吟出声。少年听他呻吟,抢几步过来,道:“在下卿明,奉司徒大人之命随侍大人左右,昨日大人进燧光楼,在下未曾及时跟进,真正罪该万死。”

    秦绍阳看他面有紧急色,多少有些个气急败坏,便道:“卿明公子是内卫的人罢,莫非是司徒大人派来的麽?”卿明点点头,他看秦绍阳面如白纸,得马上去请个大夫来瞧瞧才行,但此时他若走了,势必留秦绍阳一人在此,若是再有人来袭,真不知如何是好。秦绍阳腹部剧痛,神思却快散了,他攒了精神对卿明道:“我有些倦了,想要睡会儿,若是睡了不醒,还请卿明公子担待後事。”

    不知不觉天色微明,秦绍阳昏然间被人摇著肩膀唤醒,顿时浑身痛楚也醒了过来,他勉力睁眼看去,只见个卿明白著张脸,一脸焦急,却有些不明就里,他想开口问明,喉咙间仿佛被砂纸打磨过了,猛得喷出口血来,更让眼前之人惊慌不已。“这位公子,老朽已给你上了伤药,只需静养三五个月,定与好人儿一样。”秦绍阳摆摆手,让大夫不要再说,他知道裸著半身,血污遍体,极为狼狈,哪有半分监国的模样,但在此时此刻,唯有如此才能令人信服。

    又过了十几日,司徒章独骑从京城赶来,见到秦绍阳已被安置妥当才放下心来。这些日子里,泰丰镇上起了两场大火,先是馆驿被烧了个精光,後来轮到燧光楼,也是毁得个面目全非,据称嫖客妓女没有几个逃出火场,连老鸨龟奴也死在了里头。

    秦绍阳躺在床上听司徒章和他说了,微微一笑,只说那人生於烈火死於烈火,也算有始有终。忽然他听得外面隐约有人叫卖粽子,便对司徒章道:“端午将至,不知今年粽子如何?”司徒章听他意思,知道是想吃粽子了,就遣人去买,不想从人跑出去时,卖粽子的已然去远,只好作罢。秦绍阳瞧司徒章有些个闷闷不乐,不管身上正虚,劝慰道:“不过是几个粽子,有没有的不打紧。”

    “粽子是没什麽打紧,只是这小中见大,”司徒章坐到床边,嘴角露笑:“你身边之人如此无用,怪不得让你遭此不幸。不如听我一言,换上内卫,也好保全身子。”

    “并非他们无用,只是我误入妓寮,不干他们的事。”

    司徒章冷笑一声,极为不屑:“区区妓寮算得什麽?身为男子如何不能进妓寮了?我且问你,何人将你所伤?何人将你带到此地?你那些从人除了火烧妓院,抹去痕迹还会做什麽!”秦绍阳道:“能做这些原也够了,司徒大人何必纠结於此?”司徒章听秦绍阳说的轻描淡写,笑得更是快活:“若不是那女人得了信息,说你伤重,我才不来!既到此地,你又旁顾左右,莫非戏弄我麽?”

    话已至此,再说就要不好听了,秦绍阳再不对答,只是睁著眼睛看司徒章。这人到此不久,身上风尘未退,一双眼睛闪闪发亮,比寻常少了无赖脂粉气息,倒与平日所见全然不同。他看得入神,连司徒章停了话语也未发觉,他两人四目相对,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还是司徒章先开了口:“你不就想远离京师麽?何苦使下这等计谋?现已至此,只能既来之则安之,养好身体再说。”

    “终究还是无法瞒你,”秦绍阳叹了口气,道:“还请你为我在陛下前多多遮掩,任我偷得几日闲暇也好。”

    司徒章道:“你在这里养病偷闲,我何苦去宫里面对那个女人,”他坐得离秦绍阳更近些,二腿一叉,再现无赖形貌,“此地不远,有个鸡鸣山。山里有个游龙观,我与那当家道士投趣,正好去玩上几日,好好修身养性,去去浊气。”

    秦绍阳道:“这样也好,山里是清静所在,修身养性最是合适,”他觉得腹部伤口发痒与疼痛并存,比刚才还要厉害些,“只是莫要乐不思蜀,要以公事优先?”

    司徒章听他说什麽公事,真是好气又好笑,“当前公事就是守著你,别的没什麽要紧。你当我内卫之中少了个区区总管就不转了麽?”秦绍阳微微点头,知道司徒说的不错,内卫机制自有章法,若说是小朝廷一个也不为过。他对司徒章道自家身子困乏,想要休息片刻,不想司徒章打蛇上棍,截口道:“我跑了一路,也困了,想借你张床榻歇歇,不知可否。”

    说话间就脱了靴子上来,就这床沿躺下,姿势很不舒服。秦绍阳心中暗叹,知道此刻驱他不合情理,搞不好更著了他的道,於是强忍著疼痛往里挪了一尺,好让司徒章可以平躺著歇息。他这边让了出来,司徒章自然是觉著了,於是两人并排躺在榻上,不知不觉间用了一个被窝,临到黄昏时刻,已是两手交缠,处到一块儿去了。

    《美人恩》第八回 野菖蒲5

    两人眠在床上,不觉到了黄昏。卿明敲了小半会儿门,司徒章才爬起来应门。卿明说游龙观的苦道人已派了人来迎,不知司徒章是否要连夜上山。司徒章回身看看秦绍阳,见他还在昏睡,便对卿明道:“我让他们派些轿子来,你可瞧见了麽?”

    卿明回报山上抬一顶轿子,司徒章点头道:“轿子我与秦大人坐,你骑马跟在後面就是。”卿明不敢多问,出去把司徒章的话和接应的小道士说了,不多时就见司徒章抱了个被窝卷子出来,里面裹著个人,不说也知道是谁。

    一行人点了火把上路,连夜上山。这鸡鸣山山势崎岖,沟深道窄,加之古木参天,豺狼虎豹俱全,即便白天行走也危险万分。卿明与三两个小道士骑马走在前後,轿子被夹在中间,轿外有夜鸦呱呱乱叫,终於把秦绍阳给弄醒了,他睁开眼睛,见司徒章搂著自己,神色暧昧,居然有些心生慌乱。

    秦绍阳只觉自己面红如赤,便怒道:“你把手放开,如此这般成何体统?”司徒章听他此言,反而抱得更紧些,他贴著耳朵悄声道:“这深山野岭最是僻静,你这般乱叫,被外面的修道之人听见,坏了他人清静,岂不是罪孽麽?”他说的言辞凿凿,竟真让秦绍阳禁了声,他睁著凤眼看著司徒章,其中百味陈杂,让司徒章难以看清。正在此时,有马蹄声来到轿旁,司徒章撩看轿帘,见卿明正躬身往这边说话:“前面有人拦路,来意不善,是以请大人定夺。”

    司徒章道:“杀了便是,吝多废话作什麽!”卿明应声而去,司徒章放下轿帘,攒了个笑脸对秦绍阳道:“外面来了些毛贼,这路上想是要耽搁了,不如秦大人再睡片刻,也好养养精神。”

    秦绍阳道:“这外面突然千声禁绝,想来外面的不仅是什麽毛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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