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歌(GL)》分卷阅读3

    “滚!立刻滚出去收拾包袱去!!”曹呈祥额上青筋乱抖,他觉得对方要是再留在自己面前,他的寿命都会少很多年。

    少女知道对方这是答应了自己,于是笑嘻嘻的行了礼,转身就要朝门外走去。

    “回来!”曹呈祥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又喊了一声,看到少女乖乖的回转,思虑了片刻,才又道“此去京城,一切小心。我看着你长大,总归能猜到些你的想法……”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言辞“你要记得答应过我的,那些事情,过去就当过去了吧,你一个女孩子,血海家仇太重,你背不动。”

    重枫垂下头去,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清亮的眸子,她对眼前这个大叔终归是怀着份长辈的敬意,于是也回得很是恭谨:“我记得,不曾忘。”

    曹呈祥那张老脸上神情一松,看着重枫那单薄的身子,眼中也很是疼惜,他张口想说点什么去慰藉这个孤单的孤女,但最终只是挥了挥手,让她离去。所以他没有看到少女转过身后,嘴唇轻张:“我骗你的。”

    在她拉开帐门的那瞬间,突然从身后传来了一句问话:“你这些年,攒了多少?”

    “二十八两纹银。”少女回答,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曹呈祥默默的看着少女离开,然后抬起头来,帐顶很黑,实在是太久没有打扫过了,也许驻守在定威城的边军,终其一生,也不会再往前一步,可是他们这些军人,还是固执的在这个城市里建立了一座永不会移帐的军营。

    没有人知道,这些被风沙吹皱的脸庞下,这些被勾栏脂粉抹油的痞子外表下,隐藏的是怎样的热血,也没有人想过,一句“善杀人者,不拘军籍”的命令,又是冒着怎样的风险,为了大翰朝的这块基石常立,整个定威城的人,又花费了怎样的代价,才在这个被人遗忘的西北占据了一席之地。

    “五十个铜板一个贼头……”曹呈祥长长的,长长的吐出一口长气“五百六十个人头……好丫头!”他陡然发出了一声似哭又似笑的难听声音,把脸埋进了自己的掌中“将门虎女,能文能武,大帅你在天之灵,应得慰藉。可惜……怎么就不是个男孩呢?怎么就不是个男孩呢……”

    少女不知道曹呈祥心中那些复杂的情绪,她揭开了帐门,西北的秋天已经有些寒意了,少女不禁拉了拉自己的衣襟,哈出一口寒气,回想起今天看到的贵人那华贵的披风,隐隐有些羡慕起来,然后她用力的握住了拳头,朝天空挥舞了一下,大声喊:“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这不公平的贼老天!!”

    “老天从来都是公平的,不公平的,只有人。”旁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有不属于西北城市的温软柔和,只是带了点儿隐而不显的高高在上。这样的语气,有的人会不由自主的服顺,觉得那是一种不可言喻的高贵,而有的人则会打心眼的反感。不巧的是,少女正是后一种人。

    “不巧,我是天赋人权的支持者。”少女旋过身子,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看着面前的人,她的声音有种西北人活泼泼的脆劲,眼睛也是格外的灵动有神。只是在看到眼前曹呈祥再三提起的贵人时,也不禁浅浅的吸了口气。

    无他,因为美。

    少女一直觉得,美这个词,其实挺庸俗的。可是所谓大道无形,大音希声,这个大美么……也就只是美了。不是刻意修饰,也非精雕细琢,面前这个贵人的美,是那种自然而舒服的姿容,让人舒心,如沐春风。

    少女喜欢画画,自然也喜欢美丽的事物,甚至于,会比其他人更为敏感和偏执些。她在这西北已经待了很多年,砍了五百六十个蛮人的头,她本以为没有什么能再让她吃惊,或者让心脏会有瞬间的急跳,但是她发现自己错了。

    “什么时候有空,让我画张画行么?”少女说,她的眼神看上去如此诚恳,主动且热情的发出邀请,她甚至觉得,哪怕没有两百两银子,她也愿意当这个向导,只要对方让她画一张肖像画。

    但是贵人却坚决的摇了摇头,看着她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好笑和玩味。她觉得面前少女的性情就像这西北的风一样,肆意轻狂,不可捉摸。

    少女感到了挫败,她扁了扁嘴,想起眼前贵人之前的话语,更觉得受到了伤害,说道:“因为用笔无神,徒具形也?”

    “不”贵人好脾气的回答,她看着少女,那种隐含的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就在说着少女的身份和她差距太大,所以不能一样,这让少女几乎升起了阶级间的仇恨“回见,听曹参事说你是最好的人选,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少女轻轻的哼了一声,回答:“我一向不乐意把自己的命拿去做一些无意义的赌博。”

    那贵人并没有因为少女的不敬而生气,只是多看了少女两眼,似乎惊疑于少女话中的意思,她不确定面前的少女猜透了她多少的意图,于是她沉吟了一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重枫。”少女快速的回答,然后反问“你呢?”

    贵人微笑了一下,没有作答,只点了点头,随即离去。

    少女看着贵人离去的背影,手臂环绕在胸前,也露出了一抹微笑起来。

    “你又多搞出无谓的动作做什么?”身后曹呈祥的声音传过来,有几分阴沉。他站在少女身后的帐门内里听了很久,直到贵人的离去,这才走了出来。

    “虽然我不想抱这根大腿,但既然我要冒着生命的危险,那让贵人留点印象总是一件好事。有的时候,认识就代表了很多的方便。而且,我是真的很想画一张的。”少女对身后的大叔很是信任,说话的时候也不做什么隐瞒,有时候心里埋的话太多,她不介意有人跟她分享一些不太重要的小心思。

    身后的声音沉默了一阵,然后传来了低沉的话语:“要活着。”

    “放心吧”少女抬起头,微眯着眼睛,看着这辽阔的天空,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从那寒冷的河流挣扎着爬上岸时,抬起头看到的,也是这样一片煌煌青天。

    “我会活下去的。”就像当初那样,少女低低的,再一次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从遥远帝都来的尊贵的公主殿下并没有打算在定威城待多久,所以在重枫从墙壁的缝隙里扒拉出她的二十八两纹银,然后将自己的衣物打成一个轻飘飘的小包袱,磨亮了自己的陌刀后没多久,就有人来通知她,将要出发的消息。

    重枫站起身来,打量着自己这个不大的房子,里面的一床一椅都是她这些年一点一点的积攒起来的,好不容易从一个家徒四壁的环境里,终于有了点家的感觉的时候,现在又要离开了。

    “这没什么……你以后会有更大的房子,更多的钱,买更多的家具。”少女默默的跟自己打气,试图冲淡心中那淡淡的不舍,她走出房门,看着自己那破洞的木门皱着眉头,心想自己离开后,不知道会不会有不长眼的小偷来撬门,最终,她还是从邻居那借了块木板,叮叮当当的补好了漏洞,然后仔细的上锁,将房契细细的叠好,贴身放着,这才终于有了点底气。

    等她终于磨磨蹭蹭的做好所有的事情,赶到城门的时候,一队静立的侍卫和一驾静立的马车已经在那等候许久了。和定威城的边军不同,这些侍卫们没有边军那种凶悍却近乎流氓的匪气,而是一种冷冷的肃杀,重枫相信,眼前的这只队伍,一定是支精锐的部队,在面对危险的时候,他们都是最合适的钢刀。对此,重枫很是满意,这是增加活下去的筹码。

    “我的主人并不喜欢迟到的人。”马车夫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女,说道。他的话不多,但声音沉稳有力,一开口就让人感觉到重量。

    重枫没有因为这样的话语生气,也没有顺服的道歉,她将手里的小蓝包袱背到背上,然后握住了腰间陌刀的刀柄,看着马夫,静静的说道:“我的马呢?”

    马夫看着少女,他的表情依然静默得像一块石头,然后他扭过头去,朝着一旁静立的侍从打了个手势,立刻一匹喂养得极好的马匹就牵了过来,侍从将缰绳交到少女的手中,又立刻退了回去。

    重枫也不多话,翻身就上了马匹,她在西北多年,一半多的时间都在马背上度过,因此动作利落流畅至极。她知道那个马夫的眼光一直在看着自己,也在审视着什么,但她不在乎,如果银子够的话,她甚至不介意再来段花式上马给别人看看。

    “走吧。”马夫看到重枫上了马,似乎终于确定了什么,于是一扬手,马鞭啪得一声在半空中打响,一队的人开始缓缓前行,朝向南方,那遥远的帝都而去。

    青蓝的天空渐渐的阴了下来,如同西域红酒倾倒下来,将地平线的那头染成一片绯红,那绯红的深处,又积压这层层叠叠的铅灰色,看上去,总有些不详的意味。

    帝都的年轻贵人,揭开了布帘,在马夫的帮助下跳下马车,她的双手隐藏在长袖中,交叠放在身前,看了眼远处荒原那抹残红,然后又扭过头去,骑着马的少女大声叫喊着什么从远处奔来,映入了她的眼中。

    “今天就在这里扎营吧。”少女像风一样的奔来,一拉缰绳,马儿就乖乖的立住脚步,少女微微的伏下身子,明亮的双眼看着年轻的贵人,额头上几丝沾染了汗水的黑发垂下来,阻挡了她的视线,于是她努力的眯着眼睛,然后对上了年轻贵人的双眼。

    贵人并不习惯有人这样放肆无忌的看着自己,更不习惯有人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于是轻轻的皱了下眉。而就在此时,她身后的马夫则一个跨步上前,沉腰踏步,一掌下去,正正击打在马头上。重枫眉梢一扬,脚尖脱了马镫,跃起身子,在马背上轻轻一点,腰板朝后弯去,翻了一个漂亮的后翻,轻飘飘的落到地上。

    那马哀鸣一声,脚步不稳,后退了几步,然后摇摇晃晃的摔倒在地上,竟是被那马夫一掌击昏了过去。

    重枫看了那马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余悸,这样大的力道……她心里盘算着如果对战的话,自己的胜算,面上却依旧是满不在乎的表情,只是将额前那碍眼的黑发拂开,继续之前的问话:“今天就在这里扎营吧。”

    贵人只点点头,应了声好,于是少女就活泼泼的跑了开去,大声的朝周围的侍从们传达命令和相应的安排,这些活持续了四五天,大家也很习惯于少女的发号施令,潜藏在心里的不屑渐渐的消散开去,这些天的事实已经证明了少女的决定的正确,无论是取水,食物,还有隐蔽,都做了详尽的考虑。有的侍从在私底下都猜测,或许这个叫重枫的少女,有一张异常详尽的地图在手中,否则的话,他们怎么也想不通,这样复杂的地形,少女竟然能够像在自己家里那样熟悉。

    □□的喝完一碗热汤,重枫活动了一下身子,然后默默的走到一边,对着天边的那最后的一抹亮色扎起马步。这个动作她已经练了很多年,做起来的时候,下盘非常的稳,但这毕竟是极耗体力的事情,不多时,汗水就慢慢的从额上滑下来,只是重枫还是一动不动。

    “你每天都这样,真难想象你是个读书人。”宁静的声音从身边响起来。

    “阁下如此温和,体恤下属,也真难以想象。”重枫沉默了一下,回答。这几日,这个尊贵的殿下,总会将好奇的眼光投向自己,或许她们的年纪相近的关系,重枫隐隐的有种感觉,总有一天,那个尊贵的少女会来找自己谈话。

    轻轻的笑声随着风传到了重枫的耳边,那声音里似乎带着某种自嘲,重枫不知道身边的少女在自嘲什么,她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的进行着她每日的运动。这需要花费她大量的精力与意志,她不想在这时候分太多的神。

    两个少女一个站一个蹲,就这样默默的看着天边,一直到天边最后一丝亮色沉入地平线,星河倒悬在头顶,重枫才直立起来,她抽出腰间系的汗巾,慢慢的擦着额头的汗水,眯起眼睛去看远处天边的尽头,似乎要从那边昏暗的色彩里辨别出什么来。只是重枫自己心里清楚,她并不是真的想要看出点什么,而是为了掩饰她潜藏的那份紧张。

    “还有多久能到落北?”不是亲善的话家常,也不是好奇的询问平民生活,沉默了半天的少女,最后只是这么问了一句。

    重枫悄悄的松了口气,如果是好像领导降临那种公式化的询问,又或是无知少女的好奇的询问,这会让重枫更感压力,所以她现在觉得肩头轻松了一些,随手拿起滚落在脚边,不知道干枯了多少年的沙棘的枝条,在沙地上画了起来。

    就如同少女之前看到重枫的画作那样,重枫的画总是又快又写实,很快厚软的沙面上就出现了一张地图。少女眯着眼睛,借助从不远处篝火的光亮,认出了定威城,以及它周围的澜沧河,还有临近的官道,以及他们这几天走过的高高低低的荒原。

    然后在这张简易的地图上,被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弯弯曲曲的线条,从定威城一直延续到一个宝瓶状的豁口,重枫那平静的声音响起来:“这是我们这几天走的道路,已经离落北不远了。如果推算没错的话,明天傍晚,我们就能到长恨峡口。”

    说完这句话,两人又是一阵沉默。长恨峡口一过,就代表着进入了落北州,帝国真正的军力都驻守在那里,以那贵人的身份,无论如何,落北的掌权者都会保住帝都陛下最宠爱的小女儿的安全。因此,如果重枫在定威城中的推断正确的话,最后的凶险也只能在这长恨峡谷。

    “时候不早了,贵人还不去睡么?”重枫问道,她想要再要再磨一次自己的刀,所以竟是有些不愿将珍贵的时间放在眼前的贵人身上了。

    也许贵人没有听明白重枫话里的意思,也许贵人只是还不想离去,也也许贵人只是想找个人说些话,她只是看着头顶那倒悬的星海默默不语。重枫微微的侧过头去看着身边的少女扬起的倔强又光洁的下巴,看着她那形状纤细又优雅的脖子。重枫喜欢画画,因此对于美好的事物总有种类似于偏执的喜爱。在此刻,此时的星光下,这个似乎怀着无限忧郁的少女,美的让人窒息却又纯洁得让人兴不起一点杂念。重枫突然觉得自己的手很痒,她想要将那一瞬间的美记录下来,如果她手里有一支笔,如果她手里有一张纸……

    “你相信星命吗?”年轻的贵人突然问。

    “我不知道”即将飘远的思绪被这句突兀的问话拉了回来,重枫下意识的回答。她想了想,锁紧眉头“我以前不相信什么命运之类的东西。”

    那么现在呢?帝都的小公主有些无谓的笑了起来,她摇了摇头,抛开对眼前这个人突生的好奇,说道:“太祖皇帝年少时,星见的人曾对她说,她会有一日登上帝位。”这并不是什么帝王家的秘史,很多街头小巷的人早就将那日的故事加以还原,并加入了无限的想象,命运,注定,星星,神秘的遵从命运的门人,年轻高傲如孤鹰俯视苍生的少女……这本就是一出极富戏剧色彩的场景,更何况君权天授的思想也是帝王乐于让百姓接受的。在双方的共同努力下,王朝的太祖陛下起家史,早就被蒙上各种神秘的光环,哪怕是重枫这个地处帝国一隅的小小的不正规读书人,也听得耳朵上长了茧子。

    只是之前的重枫一直觉得这是假的,在得到帝国尊贵无比的公主殿下亲自承认后,重枫也有些目眩,难道那遥远的时间里,真的有个神秘无比的黑袍老人,对着一个如同雪松般的少女说过那样如同戏文的话?难道连接着自己未来的丝线,真的就牵引在头顶上那些眨着眼睛的小光点上?

    重枫看着眼前这个少女,她在思考对方为什么会跟她强调这些,难道是因为今晚的星光格外的吸引人么?重枫有些好笑的看了眼天空那些默默无声,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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