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倾太傅》分卷阅读66

    四周安静下来,郭逸左右看了看,纵身爬上树去向红袍怪道:“此处好像来过,逸儿四周去打探打探。应是不会有野兽靠近,师傅留心着些车里物件便可。”

    红袍怪正抱了个酒壶喝得痛快,闻言点点头,也不说话便挥挥手示意他快去快回。更不曾仔细想过:郭逸由小到大数次来回,这邺城到托尔附近的路线,哪一道他不熟?

    此处不远,正是当日慕容厉与郭逸半夜离开破庙时,赶着趁中元节为宋云儿烧香祭祀的一个小山坡!

    山坡仍是那个山坡,郭逸却早不是当初那个郭逸,就连死去的人也已又活生生出现过,却终究,还是死在他面前。

    郭逸站在那片平地上,白雪皑皑的早分不清何处燃过香,何处烧过纸钱。他小心的蹲在一颗老树旁,拨弄几下露出地面黄土来,将怀中一包东西掏出,赫然是那被砸烂了的翠玉笛碎片。

    他将那包碎片丢到雪地上,徒手挖了个深坑,将碎片埋了进去,踩平实地又盖上白雪,方才叹了口气,自语道:“当初原以为你死了,故而一路上回京之时便想着为你复仇。在此地祭祀于你,盼你地下有灵,能够心安。如今你亦是死了,逸却不愿再回那石头林中祭祀于你,便权当你是葬在此处罢……云儿,入土为安,逸心中明白,过往种种,亦不能全怪你。故此,自当是要再寻了机会将适儿带来看你,却仅是此处。”

    郭逸将将身边老树折了一截树枝,以一直携带着的青锋剑削了个木牌,又自怀中将慕容厉送的白玉笛取了出来,打开机括抽出针匣,取了其中一根针,细细的划出“宋云儿之墓”几个字来,却并不落款,便信手一掷,插在了那包碎片之上。

    “如此,便算是有个了结吧……毕竟陪着懿轩最多的,便是此物,如今权当是你,也算是……不曾辱没你性命相换所下的毒。”他脸上已再无半分笑意,较之前那个与红袍怪调侃着的青年相比,俨然阴沉了许多。

    将机括还原,郭逸横过玉笛,一声长长的低音远远传了出去,响彻方圆数十里。只是这次,却仅只这一声单音,已足足吹出一刻钟,他才收了笛子,转身离去。

    树顶上原本喝着酒双眼迷蒙的红袍怪听得笛声,摇了摇头,低声叹道:“多情反似无情,肃恭小子,确是要受累吃苦了……”

    翌日,郭逸便又像是什么事也没有一般,一路安安稳稳的前行。在车中考教一阵后,他突觉有些不对——似是太过安静了些!

    想了想,郭逸便探头到车窗外叫着:“师傅,师傅……哎,国师!……红袍怪!老怪物!……莫不是喝醉了?人呢?”

    一边说着,他一边吩咐车中学生们好生坐着,自己小心的跃出马车去,只见着四匹马儿稳稳当当拉着车,哪有红袍怪的影子?

    “……”郭逸心中一阵不安,虽说红袍怪行事怪异我行我素,却也不会不打招呼便弃车而去。除非,遇着什么无法出声之境况,又或是有何紧急之事……

    但以红袍怪的身手,又有何境况会不能出声?又有何紧急之事能教他不声不响的走了?

    郭逸想了一阵,除了慕容临三个大字在脑中挂着,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但这会,前方也不见来人,况且慕容临武功已废,又怎会带队来迎?

    除非……是有个武功不错的人跟着一道来了!

    但若是那般,红袍怪为何不出声?难不成,是真在躲慕容临?

    郭逸头疼得很,干脆展开身形往前奔出一里路去,果然见着前方不远处有一队人马,正疾驰而近。

    当先马上的,果然便是慕容临。

    但却仍是不见红袍怪的影子。

    “严亭!”郭逸纵身自树顶上跃了下去,挡在马前叫道:“可曾见着师傅?”

    慕容临一楞:“老怪物?他不是与你在一道?”

    “方才不见了。”郭逸撇了撇嘴,顺手牵过马缰,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狡黠之色,“若是严亭不介意,懿轩还赶着回去,一整车军机要物与越国未来的臣子俱在一里开外等着。”

    说着便跃上马,稳稳的坐在慕容临身后,大喝一声:“驾!”飞驰往马车方向。

    慕容临傻了眼,莫非这郭逸离京不过两月,所遭变故已使得他性情大变,改得对自己有意了?

    不知不觉的,他便红了脸,呐呐道:“懿轩所愿,严亭所愿矣。”

    简直就将隐在一边原本打算躲一会便出来的红袍怪给气死了!

    混帐!臭小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心中怒骂着,却越发的不愿出去,只一个人藏在树杈之间继续大口喝着酒。冷不妨一只手将他酒壶抢了过去,郭逸笑着道:“师傅既是心中不愉,却不知为何要逃?若是逃了便能解决问题,师傅岂非早应回山不再出来了?”

    树下也传来大叫声:“老怪物,若非是为着找你,懿轩才不会对严亭如此亲近!还不快下来!是不想回京喝好酒了么?”

    不过,红袍怪一边跳下来,一边还在打量郭逸:“你……如何发现老夫的?”

    郭逸哈哈大笑,指了指他身上的红袍子:“师傅藏在树上,徒儿原是不知,但跃上严亭座骑之时,却不巧看到了。原以为是只大鸟,偏偏逸儿耳朵太好,听出是有人在喝酒!”

    几人嘻笑着一路赶回马车旁去,见着车里各人与物事均无异样,便将几个学生一一向慕容临引见,又教他们各自坐回车里去,由那队侍卫换了几匹马儿,催着赶着继续前行。

    如此一来,速度便快上不少。只是红袍怪却再不叫着要快些回宫去喝酒,仍是每天靠在那车辕上,半闭双目似醒非醒的模样,话也不说了。

    郭逸看他那副别扭样子,心中好笑,也不去揭穿他。

    只不过,郭逸自此倒是每日与慕容临共乘一骑,说说笑笑的。讲的尽是那十日中偷入敌营放火之事,又或是红袍怪与太守大人推荐的学生才华如何、当得何职等等。只全与朝政国事相关,却只字不提宋云儿,问也不问慕容厉,更连郭适都不曾提及。

    第一百二十二回

    慕容临心中有些奇怪,虽说书函先至,他对两人一路之事也知道一些,但如今见着郭逸这般爽朗健谈,便觉有些与往不同。而他说话间又如此明显的回避私事,倒教慕容临比之面对红袍怪还要摸不清头脑,搞不懂郭逸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便只得顺着他的话去说,唯恐一个不小心惹得他不快。

    故此一路上,两人竟没有机会扯到慕容厉半个字。

    直至又回到莫愁湖畔,郭逸反常的样子便越发明显了。他远远见着湖水,竟自马上跃了出去,一声不吭便跑远了。

    慕容临正要大声叫他,红袍怪却不知何时已自车辕上跃了出来,一只手捂住慕容临的嘴,沉声道:“由他去!你当老夫为何一直纵着他?快些带这批人与东西回去交予陛下,此地……老夫回宫交待一些事,再回来接他。”

    “为何?为何要留懿轩独自在此?”慕容临好容易挣开红袍怪,立即大嚷着:“懿轩一路上便十分不对劲了,如今再将他一人留在山庄附近……”

    “谁说他是一人?庄中还有老夫几个小徒弟。”红袍怪哼了一声,坐到马上大喝道:“启程,太傅有事要在庄中耽搁数日,我等先行回宫!”

    那些侍卫纵然也摸不清事态,但发话的既是老国师,也是太傅的师尊、陛下的师公,再见着谦王那面红耳赤的模样,只得纷纷应了,快马往前赶了过去。

    郭逸独自一人奔至湖边,竟不作停留,直接跃入湖中去。他在湖水里游了许久,直到人声都不见了,才冒出头来,呼出口气:“莫非,当真什么也没留下?”

    他一路上刻意说笑着,既令慕容临察觉他是有些异常,也能使红袍怪心中那份别扭扩大些,也好教这两人早些有个说法,总不致这般继续没头没脑的躲下去。但其实他心中惦记着的,却是别的事。

    每晚睡不着时,郭逸便在仔细回想,弄清自己是否错过了哪个细节,才使事态变成如此模样——当日红袍怪在庄中发脾气时,他亦在外面听到,故此心中对宋云儿所为感到十分怪异。再而宋云儿死前他虽不曾醒着,却也发觉她死后尸体被毒汁浸得皮肤都变了色!

    虽说那管笛子已一并葬在石头林的石制墓室里,但红袍怪已说过是与慕容厉所买的一样,只玉质色泽略有不同。但其中毒液来源,却教郭逸心中生疑。

    若是红袍怪不曾说错,那宋云儿这几年便一直关在山庄里,既是不曾外出,又为何与这几人起了冲突、或是说,既关在那小屋里,又何以至人死地?又何时弄的这种玉笛?若说是红袍怪顺手带的,凭他对红袍怪脾性的理解,倒也不无可能。

    但红袍怪也不会弄一管有毒的针给她!

    何况当日出发时,距她投湖不过两天,若是要制毒液浸泡自是来不及跟上,那便只能说是原就藏好了——但她又怎么得知自己会被关到山庄里?

    这女人,究竟是否做了什么事,或者说,为何要害死几个照理来说毫无关系的人?又为何如今连死也要死在毒上,而非是直接自刎?

    怎么想他也没想明白,索性趁着四下无人之际,又在湖中仔细找了一圈。好在此地虽非邺城那般温暖,湖水倒也是不曾结冰,较之岸上低温,感觉上倒还暖和一些。

    一无所获,郭逸拎着青锋剑,将衣袍随意披在身上,满是水渍的钻回山庄里。

    赵尘听到动静跑出来看时,立即满面通红,结巴道:“大、大师兄?……你,你这可是、可是落水了?”

    “一时兴起罢了。有劳小师弟帮懿轩备些热水,懿轩还进屋去准备些衣物,浴桶备好了放在屋外,敲敲门便可以离开了。”郭逸此刻才觉得似是太过随意了些,也根本未曾想起庄中还有旁人。但他脑中仍是那毒汁,一心想着快些找到,或可派上用场,也不曾留意过多。只下意识将那少年拒之门外,连水都要求放在门外,由自己去搬。

    倒不似对肃恭那般随意……原来,刚开始便已注定不同了么?

    郭逸突然便想了起来,当初慕容厉对他也是这般殷勤,不由得溢出几分笑意,眯了眯眼,又抽出那管笛子来,抚着白玉葫芦发了会呆。

    但此刻终不是思虑那些的时候,只是片刻功夫,他便又收起笑容,将玉笛小心擦干了,以布包着摆到枕畔去,便立即抄了条大的布巾擦干头发,又找了一套寻常锦袍与一套极少用到的黑色夜行衣出来。

    待赵尘将水桶放在屋外敲门时,他已准备妥当。

    “行了,有劳小师弟。下去歇着便可,哦对了……”他说着,突然笑起来,颇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知小师弟,能否为懿轩备些吃的。晚些时候,懿轩边吃,边与小师弟打听些事,可好?”

    赵尘自是立即便答应了。

    望着他跑远的身影,郭逸皱紧了眉:这庄中弟子,比他大的都死在云儿手上……莫非那毒汁,一早便已在庄中?此事,他是否知晓,又有多清楚?或是说……直接问师傅,反倒来得较快?

    但红袍怪显是已料到他回来此间必有用意,不但不等他,反而直接扯着慕容临回宫去呈报,摆明了由得他自己去折腾。

    一边想着,郭逸一边仔细洗了个澡。

    毕竟这两月来虽是隆冬雪季,他仍可谓是此生最为邋遢的时候。以他那等生性好洁之人,能忍到此时已算是顾全大局到极致了。

    将夜行衣与青锋剑丢到床榻被子里面藏好,郭逸仍是换上一身白色厚锦袍,将湿衣袖袍里的东西全放好了,才又将玉笛收入怀中,施施然走了出去。

    那赵尘正在屋外走廊上候着,大冬天的一张俊秀的小脸冻得通红,却仍是见着他便十分精神的叫着大师兄。

    “嗯。走罢,师兄此番确有要事,一时不察,倒累得小师弟受冻了,稍后要多吃些热食才好。”郭逸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之色,笑着拉起赵尘,往前厅而去。

    当初肃恭也是这般,毕恭毕敬,凡事细致小心,侍候周到,甚至还……

    “师兄,师傅未在庄里,赵尘一时也无法赶出去,只与师弟们弄了些普通食物……”赵尘略显稚嫩的声音,打断了郭逸思绪。

    “赵尘原是哪里人家?怎么如此客气,倒是这么一桌菜能叫普通食物,懿轩就有些不明白真正的普通食物为何了。”他实没料到这看似腼腆的少年说出的话竟如朝中官员般客套,心中对这少年的来历不由生出几分怀疑。

    这庄里的人,个个都如此神秘?云儿为何杀到他这里便停手了?真只是因为他未满十七八?心内疑云越扩越大,眼前少年看似单纯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越发显示出身份非常。

    那少年许是见他不曾动筷,便也不沾碗筷,只老实应着话。一张脸上却由红扑扑的变得有些灰暗了:“我只知醒来便在此处,连名字也是师傅告诉我的……至于这些饭菜,我也说不清为何,就觉得很是配不上师兄身份。”

    “赵乃是大姓,尘儿拜在师傅名下之前,必也是哪位盛名远播之先贤家中的公子。”他状似随意说了一句,却见赵尘满目茫然,显是不知。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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