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倾太傅》分卷阅读65

    他一路上要与狼王、旬儿为伴,便只得随着其师尽走偏僻山野,只偶尔分出一个人去邻近大城中采购些吃食,便又往边境赶路而行。

    好在一路上虽是逾行逾苦,却也因着这两只灵兽代步之故,显得路途上既非难行,也不那么孤单。

    偶而也有天公不作美,下起大雨或是刮大风之时,两人两兽便随意寻个庙宇道观之类的地方休息,也可趁休整一番。只是越往前走,气候便越发的恶劣。终有一夜里他们遇着了暴风雪,四处尽是石头山,光秃秃的无处可藏。

    好在郭逸前两日才进城中添置了些厚重衣物,此时便将能够找到的大块石头以衣物包着沿一处弯出少许雨沿的大石围起来,垒起一个小窟,勉强躲避一阵。

    但那地方终是既不能生火,也更不能睡着的。

    郭逸便与红袍怪一道,靠着大石一人一口酒的暖着自身,偶尔还给旬儿喝上一些,倒也保住了这马王,不致生病。

    只是风雪初停时,郭逸却禁不住连日来的疲劳,终是倚着旬儿睡了过去。

    红袍怪初见他皱紧了五官双眸紧闭时,还吓了一跳,当他是冻病了。可仔细一看却又发觉只是太累而睡着,刚松一口气,便又听到另一阵笛声伴着初歇风雪而升的朝阳飘了过来。

    笛声若有似无,飘荡于这雪白的石头丛林之间,令人生出一股更加寒冷之感!

    “妖女!”红袍怪暴喝一声,血红的袍服翻飞之际,人已越过石头堆,纵身跃了出去。

    不远处一颗大石上,正立着发色已近雪白的南蛮圣女——郭适的生母,宋云儿。

    她似是正等着红袍怪,见其人便已止了笛声,静静的望着他。

    “国师,云儿有一事相求。”她道。

    红袍怪浓眉皱起,轻啐一声,不予理会。

    她却似是早已习惯,只轻声道:“当日云儿诈死之际,若非正巧国师赶到,或许如今早已命丧黄泉。故此,云儿此命原就是国师救的。如今……云儿命不久矣,特来将实情相告,只图我适儿安心成长,胸中再无国仇家恨。”

    红袍怪闭了闭眼,终是望向她,吐出一个字道:“讲。”

    “当日郭逸被国师带来之时,云儿实是因血虫被勾出之际即已元气大伤,心中愤恨所至。故此将他……气得不轻。”她眨了眨眼,别开脑袋看向天边那轮淡淡的朝阳,也不知是真难过,还是心中想到别的,竟红了鼻子。

    歇了一会,她才又转头向红袍怪道:“只是,他走后云儿便有些后悔,却又不敢出去,自感无颜见他。毕竟自始至今,他均是为云儿所害之人。直至,将军亲临……”

    那日慕容厉进去见着宋云儿,确是惊讶之极。毕竟他未曾见过哪个女人生得与石像上一般模样,却又花白了头发的。

    而宋云儿一看他那样子,便知是为着自己容颜华发之差距,才自然做出那副姿态来。故此她便立即想起郭逸的不动声色,心中愤意又起。

    谁料慕容厉竟非是她预料之中前来寻仇,而是为郭逸求情来的!当时她心里便有些明白,却还是要亲耳听到才肯相信。但如此一来,她听完慕容厉所言,心中更不平静,女人独有的私心与嫉妒远胜当日对红袍怪许下的诺言——她以毒药为凭,要胁慕容厉不得在她死前与郭逸再有任何交好之举动,然后眼睁睁看着那少年将军虎目中透着的挣扎与痛苦,她竟感觉不到一丝快意,听着他亲口说出的承诺,心中更感心虚,却终是硬着心肠举步,迈入郭逸房中。

    分明只是一颗药就能解决,她却故意放纵自己,留在郭逸身边整整一夜,教那人昏睡迷糊之中如临梦境,也令她自己为终能重温旧梦而一时心软,对郭逸说出那番话来。

    而后,她便已是心存死志,却又唯恐被其它人看破,届时慕容厉的承诺便无需遵守,她便又有些于心不甘——分明是深爱着她的无双男子,为何毒药未除便已对他人另眼相看,用情之深,竟可令血虫浮于体表!

    故此,她投湖遁走,却一路紧跟在两人路上不远处。明知红袍怪能察觉她所在,却仗着不知情的郭逸,料定红袍怪不会当场出手,直至如今。

    第一百二十回

    “国师,云儿不敢奢求见到适儿。只求趁着郭逸他此刻未曾醒来,前去见上,最后一面。”宋云儿声音一直不大,说了那么许多之后,似仍是相当平静。

    “然后呢?”红袍怪依旧是言简意赅,声音却已不那么冰冷。

    宋云儿扯了扯嘴角,将那管笛子递到红袍怪手中,轻道:“此物与国师所选的,本就是一匠所制,其心自是相同,何需云儿多说?”

    那也是支暗藏了数枚小针的暗器。只不过,那小针上泛着妖异的光华,俱是毒汁所浸。

    红袍怪捏紧那管笛子,摇头道:“老夫不知你是否还带有其它毒物,不得靠近逸儿!”

    宋云儿闻言柳眉倒竖,怒叱道:“国师若是以为已学全了我南疆圣教中之绝学,便可对云儿诚心所求如此不屑,只怕是算少了一些事情!云儿本就死期将近,倒也不介意慕容家多出几个死人来,权当黄泉路上消遣!”

    “你!”红袍怪怒目圆睁,瞪着她又不敢妄动,噎了一会才又吼道:“还对何人下过毒?若是不说,老夫也不会再姑息养奸!”

    宋云儿轻哼一声,径直往郭逸所在之处走过去。红袍怪跟在她身后,既想制住她又恐惊醒或是害了郭逸,竟未能阻止。

    她跃入窟内,见着郭逸睡梦中面露苦楚,似是梦着何等伤心难受之事,心中一阵酸涩,宋云儿目中滴下泪来。她哽咽着轻轻伏下身去,抬手到郭逸眉间似想将那泪滴擦去,又似要将那皱着的眉毛抚平,却在犹豫了许久后,颤抖着将那只手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

    她呆在原处一声不吭的看着郭逸良久,才又起身回到初现身时那石头上,双眸已红透了。“终是云儿害他如此,国师……云儿心愿已了,若是越国宫中皇亲国戚有人碰过当初遏制宰相与太后等人之毒丸者,请其每日饮用大量清水一月可解。至于将军那里,还望国师体谅,云儿一届女流,虽望夫君常展笑颜,却也容不得他人所授。国师若肯有分毫感激之意,便请回朝之时再将实情及死讯相告……云儿就此别过。”

    当郭逸睡醒时,已是次日早晨。他这一觉醒来,便发现四周有些不对劲。仔细察看之下才发现身前多了个女人!

    躺在雪地里十分面熟的女人。

    “逸儿,她自知已活不久,跑来看看你,就……自行了断了。”红袍怪低声解释了一通,宋云儿之事终是没瞒他。

    郭逸望着那具周身插了数枚毒针、泛着毒素的尸体,心中五味陈杂。针上毒汁显已浸入尸体之中去,引起了尸体的变化,故而他不能触碰。可他又不愿任其这般躺着,情急之下竟搬开四周石块,抽了那些已冻成冰的衣物,一面往尸身上铺,一面喃喃道:“你纵有千般过错,却在死前来看懿轩,可见善心仍在,对懿轩下毒这些年,亦非全然无半点感情……若是任你如此抛在荒野之中,毒伤野兽固是不好,懿轩心中更难安宁。”

    回想往日情深,再思及她身份为难之处,许多事情便随着她的死而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同样郭逸心中的情感天平,也终因着她如此做法,变得更加不愿再思及此类事情。

    不多时两人便将宋云儿尸体盖住,以石为壁,修起一座小墓室,却不欲立碑。

    郭逸站在面前,轻声道:“师傅,她跟了这许多时日,逸儿若是不睡一觉,或许她还能再活几日……逸儿,是否做错了?是否应该如从前一般故作不知,那样一来,她或许能有机会呆在适儿身边,一享天伦之乐……”

    红袍怪无言以对。当日他正是看在郭适份上留她一命,想以情换得郭逸平安,如今好容易如愿了,此女自绝于他眼前,却令其生出数种迷茫,甚至有些愧疚。

    两人在此地停留一日,均不愿说些什么,只有郭逸的笛声相伴。笛声旋律变化较多较快,一时急如骤雨,一时缓若飞絮,婉转延绵五个时辰不曾停歇,道尽郭逸心中纷乱的情绪。

    晚间他们便又向前走,直接趁着雪地里人迹罕至,一口气赶到了天山地界边缘,终是离玉门关不远了。

    郭逸此时已略好了一些,便请红袍怪将狼王与旬儿一并放了回山,又找个没主的洞窟休整一夜。次日醒来便徒步至数里外的托尔镇上去见着那帮居民,一番寒暄过去,便等到了闻讯而来的玉门关太守。

    随即商谈一阵,太守飞书传讯之时,郭逸便已换了身雪白的厚袍子,与始终要穿大红袍的老怪物一道潜入了尤西地界。

    他们小心翼翼的在帐篷之间穿行,倒也收获不少。取了主帐中的地图与文书后,郭逸突发奇想,一把火烧了主帐。而后便趁着蛮族救火之时,接连点了几个武器库和几间存放粮食的仓库,凭着轻身功夫了得,竟全身而退。

    至于红袍怪,他摸黑打开了人家的畜牧圈栏,羊儿马儿都被他赶到起火的方向去,只留了三骑赶往三个不同方向,而后便直奔当初郭逸与慕容厉探营之前呆的那处海子,反而晚了郭逸一刻钟才到,被这徒儿好生笑话。

    晨间他二人并不回去,而是换了个方向,依例先潜在敌营附近,入夜便先偷地图与文书,接着一番连烧带赶。如此反复了上十日,将附近的蛮族闹得无法安生之际,才退回托尔。

    若是再闹下去,狗急跳墙也是极有可能。

    不过这次确是收获不小,郭逸精神了许多,满目兴奋之余,将宋云儿之死引起的低落情绪冲淡了不少。

    两人留在镇上考较了几个学生,又寻了些隐居的侠士,正欲回程便收到了慕容时的文书,邀红袍怪复职,提郭逸为丞相。

    红袍怪扁着嘴念叨:“老夫只惦记宫中美酒红袍,余下尽是过眼云烟……”

    “这么说自是答应了,那便整合一辆大车,慢慢回程吧。”郭逸挤了挤眼,向太守安排了一番,又劝说许久,才使红袍怪不再劳动那两只灵兽,由它们过原本的生活去。

    启程前晚,师徒二人在山中见了狼王过后,寻到郭逸旧居去找了他藏着的几瓶陈酿,边喝边聊。

    不知不觉便又谈起宫中几人,红袍怪犹豫一阵,才将几番书函中提及之事与郭逸说清,末了叹道:“为师年纪大了,顾虑重重,回宫也只欲挂个名便四处逍遥去,倒是不想再逼着他……至于那肃恭小子,徒儿想明白了自有分寸,也不再是为师该操心的。只是当初那么说了,难保他心中……会有些顾虑,逸儿此番回去,只怕见着的会是个冷面将军,而非那深情少年。”

    “……徒儿明白,师傅也是多方考虑,才会如此举动。逸儿也不想再去伤这等脑筋,如今朝中事忙,百废待兴……若他真是担心逸儿心中究竟如何考虑,自会问个清楚。到时再说,也不迟。只是毒已解了,此事得教他们知道,免得无谓担心。”

    郭逸没说的是,他虽是无心考虑这些,却认定慕容厉不会不信他!

    次日清晨,郭逸便带了往日私塾中几个学生,与太守和红袍怪挑中的,共计十二人,刚好可坐满一辆四匹马拉的大车。

    一行人带了潜入敌营所得,驾着车往邺城缓缓前行,红袍怪坐在车辕上喝酒,郭逸在车内讲些为官所需知的事情,顺带着盯紧了那些文书地图,力求稳妥。出发前夜,书函已由太守发了出去,说明了所获之物,亦讲了启程时间与线路,行至半路便应有军中队伍来迎,到那时也可放心些了。

    第一百二十一回

    虽说此时距离岁末大典已只余二十来天,但郭逸仍是不紧不慢的,似乎丝毫未将“赶不及”这等事放在心上。红袍怪却是个急性子,不止一次催他。

    这夜,一行人走了十来天终出了天山地界,已到关中地带时,红袍怪终是忍不住了:“让马儿跑快些岂非就可以赶上大典?每夜在车里将就一晚便罢了,哪需要那般麻烦,不是生火就是住店的。”

    郭逸扬着眉毛看了看红袍怪,扯扯嘴角道:“师傅何所急,徒儿心中清楚。只是此番人多物重,不宜赶路。至于您惦记的那些杯中物,若陛下还想倚重您,自是会留下些最好的。只不过,若师傅惦记着的非是美酒而是美人……那逸儿便不得而知,毕竟人心难测。”

    竟是难得有闲心的调侃起老怪物了。

    “你这臭小子,老夫何时说过惦记严亭了!老……”他话说出口方觉失言,顿时噎了个面红耳赤,被郭逸一脸好笑的望着,使劲跺了一脚,飞身遁到了树顶去:“哼哼,老夫不与小辈计较。今晚老夫守夜,臭小子莫要说梦话教老夫听着才好!”

    郭逸无奈的笑笑,冲着头顶大叫道:“是,是,师傅,老国师!逸儿一会便睡下,若是忘了蒙个面巾,便有劳师傅下来,拿双袜子将徒儿嘴堵上。”

    那四周几个营帐里的少年学生们,均都吃吃的笑出声来,却又生怕两位先生不高兴,个个捂紧了嘴,忽闪着一双双明亮的眼睛探头探脑了一会,便又躲进去装睡了。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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