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倾太傅》分卷阅读61

    郭逸叹了口气,心道果然跟着师傅必有奇遇,自小如此,如今倒是变本加厉了些。

    后半夜他终是老实坐着,不曾再分心去想些有的没的,天大亮时才起身出去,精神已较头一日睡得七昏八素的要好上不知多少倍了。

    红袍怪正坐在院中,桌上又是一大桌膳食,只比昨晚更加丰富一些,看得郭逸有些发傻:“师傅,又要吃光么?不好吧,师傅是要逸儿养肥了论斤卖么?”

    红袍怪跳起身来,作势要打,却又顿住瞪了他一眼:“胡说些什么!叫你吃便吃!何况,这桌上摆了三副碗筷,你便真当没见着么?”

    “见是见着了,只怕师傅又有何奇怪吩咐,故而先问清楚也好有些准备。”郭逸径自坐下,打定主意这怪物师傅再如何折腾,他也不再老实听着,至少也得回敬他几句,否则还真当了他这徒儿长大后温顺了不少,收了心性便不会再恶作剧了?

    红袍怪鼻子里哼哼几声,举筷吃饭。倒是并未驳回去,出人意料。

    入座的还有一人,便是那赵尘了。

    这小孩如今似已较昨晚平复了些,至少不会再动不动便脸红,说话也与平时一般,并无异常。倒教郭逸暗自放了心。

    吃过饭,红袍怪将赵尘留在前院,冲郭逸道:“你吹了一晚笛,想必也知道我要你见的大约是何人。”

    郭逸点了点头,闷不作声。

    红袍怪见他这样,摇摇头又叹了口气,喃喃道:“心志不坚……为情所惑……罢了罢,总是要见一面。随为师来罢。”

    一前一后又往后院中走了过去。红袍怪开了中间厅门,径直穿过去,却又有一处天井,旁边两间小屋较后院简陋了不少,显是用来放杂物的。

    “师傅,此处住着人?”郭逸心中突然有些不安,出声叫住了红袍怪。

    红袍怪闻言,顿住脚步望向他,低声道:“此处住着的,原是你惦念多年之人。为师也是不得已,才将她关在这里。若非如此,只怕你早便毒发身亡……但她却始终不肯说出彻底解毒的法子,为师心中恨她毒害多人,却又因着你父奉命南征之事,无法怪她。故此,只能废了她脚上经脉,教僮儿每日两餐侍候着,看上去除了憔悴些,倒与常人无异。”

    郭逸只觉眼前一片迷糊,脚下也有些发软,竟险些站不住。“看上去,憔悴了些……与常人……无异?”

    “自己进去吧。对了,带上这些,此物原就只她认得,你想知道的,以她如今心境,若非意外便会无一遗漏全数告知。为师这便去唤小僮喂给旬儿和狼王吃些东西,顺道,还要飞奴传书给边境守卫,请他将你那几个徒儿召集起来,待你我去接时,应是已准备好了。”说着,红袍怪将那包着翠玉碎片的小布袋放到郭逸手上,又摇了摇头,慢慢推开面前那扇木板门,看也不往里看一眼,便顺着原路走了出去。

    郭逸在门边站了不知多久,挂在袖袍暗袋中的白玉笛和葫芦被他捏得死死的,当中系着的红丝线已将袖袍染成了粉色。

    他终究还是一脚踏进了那间小屋子。

    没有人出来相迎,也没有人理会他。就好像他进去的,是间无人的屋子。

    除了那丝熟悉的味道,与那个侧卧在榻上,背对着他的女人。

    那一头长发曾是乌黑亮丽,如今却白了不少,披散着覆盖了整个后脑,不知道的,便要以为这躺着的只是个老妪罢了。

    “……你,”郭逸抿了唇又张开,口水咽了无数次,却还是不知要说什么。他呆呆的站在榻边三尺处,脚下有如生根一般,既不能一步迈到榻前去看个究竟,又不能退出屋子将满腹疑问与汹涌而至的旧情抛个干净。

    进难,退亦难。

    床上那人听得郭逸艰难的吐出个你字,周身一阵颤抖,却不曾动一下。

    良久,她才轻轻的说了句话。

    声音一如从前,轻柔、甜美却不娇腻。

    她说:“太傅终是来了,越国,开始复仇了罢。”

    像是在与自己家中亲人谈论今日里集市上看着个熟人,许久不见像是长变了不少。闲话家常般的感觉,却因着那声太傅,生疏而如同陌路。

    又怎可能是陌路呢,四年夫妻,五年悼念,九年情感一夕间抛放开,岂是说说就能放下?更何况,爱恨交织,对帝君下毒、对夫君下毒!弃幼子于不顾,以身亡而遁形,以毒药控制太傅情感……

    一计施之,历时十数载,又怎能是那区区复仇两个字,便能解释得清?

    “……你对懿轩,全然只是为着国仇家恨?”郭逸明知自己不该如此问,明知早已无此必要,却仍是不甘心,仍是问出了声。

    第一百十二回

    “呵,不然你还想有什么?莫要与我说爱子年幼、无母亲照顾,也不要提太傅大人如何辛苦,更莫说那越国帝君死得有多惨!他一人之死,抵得下我南疆数万子民?他罪不可赎!”她终是转过身坐起来,一如从前般的面貌,只多了些许白发,几处皱纹。若是站远些看着,不去探究那面上狠毒之色,倒也仍是倾国倾城。

    宫装仍是宫装,她似是从来如此,就连腹中有了适儿,亦是这般打扮,从不愿换其它装扮,就连越国宫中嫔妃们的华贵袍服,她也不曾多看上一眼。

    郭逸闭了闭眼,抿紧了唇。他不知到底要说些什么,却又无法对她恶言相向。想来想去,将藏在袖袍里的白玉葫芦捏得更紧,唇也咬破了,渗出点点血丝。

    “至于你么,”她笑了笑,竟又浮出一丝温柔之色来:“若是你一心待我,不曾寄情于他人,又怎会毒发?若非你回京去遇着太后,又怎会遭她嫉恨引出余毒?若不是你对云儿皮相着迷,又怎会轻易着了我的道儿,明知有些不对,却还装着不知,故作清高!郭逸、太傅大人,云儿留着这条贱命,便是要看着你如今这般为难痛苦之状!待云儿看够了,便一死了之,顺道拉你陪葬,叫你那新欢亦不得善终!”

    郭逸听着这些,反倒不那么难受紧张。他心道若是一心待你便要以为你真已死了五年,若如今日见着你,便得摆脱那毒虫,解开对你的执念。如是看来,云儿对我,根本不曾有何真情流露的可能……

    舒了口气,郭逸将手中布袋扔到榻边上,轻声道:“翠玉笛中并无解药,想必也是你拿了。懿轩所中之毒,解不解都无妨,只盼云儿老实告之,适儿身上,可有何不妥?他自小气喘之症,时时发作,故而从小到大俱是显得十分沉稳,少有如普通孩童般的欢乐。若是并无毒症,懿轩便可放心些,纵然是因着余毒发作而死,也只当是还了云儿四载相伴、五载相思之情。只是,要苦了适儿……”

    说到郭适,郭逸便发觉她眼中神色变了变,终是露出些许惦记来。那般神情,与从前远远在府门外看着她时,一无二致。

    此女数载之间,怕是并非如她所言那般,只为了复仇,只为了利用吧……郭逸想着,边叹了口气,又道:“云儿,我知你并非所言那般无情。懿轩虽绝无可能与你回到过去,却也不愿见着你这般折磨自己亲生儿……”

    “混帐!我何时折磨适儿?他那旧疾分明是你带其赶路累出来的!废话少说,你若想拿到那最后一颗解药,便回去将适儿带来,我为你解毒,为适儿治病!”云儿目中透出热切之态,却像是有了郭适在手里,便又可以了了件天大的心事,倒不似母子情深的样子。

    郭逸正在犹豫,冷不防门外传来一声:“不行!”

    进来的自是红袍怪,他毫不客气的瞪着云儿,大骂道:“为着你那毒术代代相传,你竟以逸儿性命与你相连为要胁,使老夫不敢杀你,派我徒儿小心侍候,却个个为你所惑!死到如今最大的尘儿只得十五,你便算准了我会想办法带他来,于是乎那帮小的再不曾中毒,更不曾被你打骂诱惑,在我面前一派大彻大悟之状!什么只见最后一面,从此还他自由,通通是诱老夫上当!逸儿毒发,你知道得比任何人都清楚,老夫纵然无有秘信亦是去得!如今人也到了,话说几句气也出了,却没半点念旧之情,竟是要儿子来传邪术毒功了!”

    郭逸气得眼前一黑,竟差点栽倒在地。他勉强站稳身形,颤声道:“你……果真如师傅所言?”

    云儿傲然道;“能得本圣女垂青,你郭逸也算得上造化。这世上多少男人拜在我毒虫之下,又有多少人只求我一夜欢娱,偏就你郭逸一人便教我陪了四载之久!哼,若非你那死鬼父亲仍是罪首,任你貌若天上仙君,对我再如何深情,又岂是我教损失与我国子民所能比拟?莫要不知自己份量,还是快些将我儿带来,传我衣钵!”

    听这语气,似乎那南疆小国中,原是以她所在教派为尊、国政为辅,故而她身份极高,对一般男子根本视若无睹,却又数次引诱他们,也不知是为着炼毒试毒,又或是为了她国教中那些神秘血腥之事。

    郭逸抬眼之际,望见她眼中那抹愤恨之色,心中且痛又怒:“你!你真是……真是死不悔改!”

    说罢,郭逸转身冲了出去,红袍怪瞪着云儿,见她仍是一脸冷笑,恨不得一掌拍死她,却又无可奈何,忍了一会终是收住满腔怒火,将门重新关好,这才出去追上了桃林中独自发呆的郭逸。

    红袍怪扶着他回到前院西厢房中坐下,望见他似是好些了,才垂头丧气道:“是为师错了,逸儿,镇静些。”

    “师傅,她、她竟……竟满心满脑只有仇恨么?您方才说的,可是真话?有好些个师弟为她毒死了?”冷不防的,郭逸又一阵气短心慌,眼前发黑,仰面倒在榻上,脑袋撞到支撑床榻的立柱,发出一声闷响!

    红袍怪吓了一跳,慌忙扶起他,小心放他躺好,沉声道:“莫要胡思乱想!她纵是如何厉害,也不过是利用你心中那份念旧之情罢了!”

    郭逸双目紧闭,闻言大口喘了几气,手上不自觉便又捏紧了白玉葫芦。想到往事种种,念及郭适那般精明可爱,便觉心中十分难受。但随之便想到郭适如今由慕容厉陪着,应是不至被云儿亲自带走,这才稍感心安。

    又静静躺了片刻,郭逸才长出口气,说话声却已小了许多:“师傅,逸儿实是无能,若非师傅提点,只怕已又一次陷入她陷阱里去……逸儿,实不敢再见着她了……”

    话音未落,人已睡了过去。

    红袍怪望着昏睡的郭逸,深叹一气:若非你旧情难忘,任她毒技再巧、任你余毒无法尽除,又怎能轻易教你放低姿态软了心?也亏得那肃恭小子这般执着,若是换了新皇那般心机深沉之辈,只怕你仍是以为她始终对你算好的吧……难不成,时间紧迫之下,真要叫那小侯爷带了适儿来此片刻不离的伴着你,才能真正解决此事?但若你只拿他当了救命稻草,待日后真正解了此惑之时发觉并非对他真心喜欢,那肃恭小子他岂非是……枉付情深?

    但凡心神受创,于常人显于病痛之苦,于郭逸这等习武之人,却又往往易发生更为难测甚至性命尤关之事!故此红袍怪心中焦虑困苦,百般为难之下,竟还是写清缘由,凭一纸飞书传到了慕容厉手中!

    飞奴到得雨妃之手时,尚只是午时。幸而她并未离开栖梧阁,见信便急忙缷了面具由秘道赶往侯府,见着慕容厉时却又支吾了许久说不清话,把慕容厉吓了个够呛。

    慕容厉等了好一会,见她神色不对,急得一把夺过书信展开细看,却也呆若木鸡!

    红袍怪在信上说明了郭逸所在,并讲清了如今郭逸昏睡情形,对慕容厉坦言自己也因上当而误使郭逸受此番苦楚,却还告之慕容厉,提防郭逸日后若是得以康复,却发觉目前对他的情感并非真实!

    慕容厉脸色灰败,站在原地呆了好久,才猛的窜了出去,口中大叫:“来人,带小公子一道,赶往莫愁湖山庄!”

    雨妃惊声叫道:“你……难道不担心师兄他真是对你并无喜爱之情?”

    “管不了那许多,本就是肃恭自己心仪他,才主动要求取消了这师徒名份,再不济,至少救人要紧!”慕容厉已骑在马上,飞驰往大门时,毫不犹豫的回了她一句,当先疾驰而去。

    第一百十三回

    当慕容时下朝后得知雨妃不见而寻遍后宫时,她正好回到宫里找慕容临商量此事。三人碰到一处弄清了事情原委,顿感束手无策。

    慕容临皱眉道:“老怪物应有把握治好懿轩才对,却为何要信那妖女之言?”

    殿内一片寂静,无人猜得出红袍怪究竟为何要听云儿的话,又为何不待治好郭逸再带他去见那妖女,也好过受她要胁,好过令郭逸重陷如此危险境地。

    若非朝中之事片刻不能掉以轻心,这几人只怕立即要赶往莫愁湖去了。

    但这时王福却突然来报,说是宰相大人得知定国侯内伤未愈便急忙出了京城去找太傅,便请他伺机窃取陛下宫中所有秘道图纸,将通道机关全数画出交给他。还给了数样奇珍、送了两个貌美的小厮说是供他随意差遣。

    慕容时凤目中已冒出丝丝火光来,气愤之余他反而笑了笑,望向王福道:“你欲如何做?”

    王福这才老实说小厮已收入宫内住处,只不过点了穴道昏睡中。但图纸他却打算真的画一份,只不过将机括、墙壁、出口、陷阱等统统反过来——若非是秘道中原就每个出口对应了一处机括,每个通道处都有些陷阱,他也几近毫无它法了。

    慕容时闻言,这才安心了些,凤目流转中又生一计,立即便附在雨妃耳边向她讲了,听得那丫头连连点头,笑称可行。

    不过片刻功夫,她就已又戴好面具,做回那沉静孤傲的雨妃,施施然往后宫太后居住而去。

    待将要走近太后的宁逸堂时,雨妃突地哎呀一声朝路边斜斜的蹲了下去,像是扭到了脚。随即她身后花园里便扑了两个小厮打扮的年轻少年过来,似是要将她撞倒!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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