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倾太傅》分卷阅读36

    说得累了,慕容时停了下来,轻吁一声,笑道:“其实那些年,时儿一直有尤西部落的消息。就连太傅远遁托尔后,时儿亦一直派了暗卫在尤西部落打探表妹的近况。因此当她回到京师时,时儿便十分清楚,她必不是太傅的妻妹,而是时儿当时嫉恨的小表妹罢了。至于太后为何要这般狠毒,想也是一石二鸟之计,既不想看着太傅好过,也不想看着昔日皇后的亲人在这世上好好活着罢。”

    “所以,你就干脆顺了她们的意,不但不追究下毒之事,还自愿立她为妃,任由她住进栖梧阁。”慕容临理所当然的接了下去,随之望望帘外的烛火、天光,叹了口气:“你啊,皇叔都不知,你究竟是否算计好了,定要说到这个时辰!起来更衣吧,唉。看你这一天如何熬过去。”

    寅时已至了。

    慕容时笑着由慕容临扶住双肩慢慢坐起来,拍拍手便立即有内侍捧了衣物进来请他换上。慕容时闭了闭眼笑道:“也不知外面如何了,还是先着朝服罢。”

    皇宫正殿门外,郭逸已换了一身十分庄严的文衫,内侍送到军机营时特地言明,说是陛下吩咐太傅大人换上,寅时到正殿等候参加祭天大典。

    一夜之间,皇宫上下清查一通,郭逸意外的发觉有两队编制为御林军的人马,均是慕容时在他进宫当日才调回来的。而宫中居住的侍卫、内侍、宫女等,俱有身份名牌,与登记册子上的画像也基本相符,基本上,并未查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相对的,各个居所里的嫔妃,和太后那边住着的客人,甚至慕容时的朴宸殿中所住的少数使者,均因不能擅查画像,而险些落了个无法核对的下场。

    为此,郭逸相当无奈,亲自去了朴宸殿中与各国使者交谈,察言观色之际,总算没有白跑一趟,得知那祁国三皇子已经连夜逃出皇宫去,想必应是还未出城便被慕容厉给抓着了。

    他放心不下,便又飞奴传讯出城去,不一会便收到回书,看那略显生疏又歪歪扭扭的笔迹便知是由慕容厉自己写的:

    “懿轩,那陈熹泓已在我军中大牢,只是抓到之后却发觉其人戴了层面相,并非原本长得那副模样,审讯之时亦自称只是受雇而来的杀手!如今宫中清查之际,想必亦会发觉有真正的陈嘉泓会被捉着。待寅时一到,肃恭便将此杀手绑进宫去由皇兄亲自发落。邺城中并无多大变故,也并未引起百姓骚动。出入城门的俱是些普通百姓,有它国使者也已全迁入了宫中驿馆里去。只有几个来历不明之人,俱在客栈由人暗中跟着,观那几人身手兼不出众,应是不会出问题。余下待肃恭到正殿门外再予细说,这便要出发了。”

    郭逸才刚看完慕容厉的回书,便听得有人通传说朴宸殿有内侍来送太傅的衣物。

    于是这会儿,他也才会站在正殿之前。

    虽说还未仲秋,但天色也已是一日亮得较一日晚。这会尚在寅时,故此天幕上仍是一片蓝色。郭逸双眼余光正四处观察之际,便见着不远处慕容厉驾马过来,穿的却也不是铠甲,只是一身定国侯独有的御制锦袍,想必亦是内侍送了过去的。

    慕容厉目力一向异于常人,因此在郭逸看来,他简直就是拍马直奔过来,到了郭逸身前才将马头转了个方向,飞身跃下。

    “懿轩,宫中可有异常?”慕容厉一边轻唤,一边将手往后一伸,已将马鞭递到身后紧跟过来的侍卫手上,顺手一摆,那侍从便牵了马儿,到一边待着去了。

    郭逸摇摇头,唇角抿了抿:“只是那祁国三皇子还未找着,正想问肃恭可有发现。”

    “啊?”慕容厉轻呼一声,随即意识到自己声音大了些,便压低喉咙凑近了些,轻声道:“还未找着?怎会如此?莫非他有飞天遁地之能?”

    郭逸皱着眉想了一会,突然面色大变道:“秘道中有暗卫守着,绝无可能遁地。若说是飞天,就连天坛也有人看守,……除非,他根本不曾远离朴宸殿寝宫的范围!”

    慕容厉转身就要唤侍卫牵马过来,却被郭逸一把抓住:“已是寅时,若有事,寝宫内必有人来报,若是无事,陛下也应快要到了。如今急也迟了,还是等着王福,看他是否迎了陛下到正殿来。”

    慕容厉愣了愣,在郭逸的注视下渐渐变得不那么焦虑,他定了定神,才重重一点头,轻声道:“懿轩言之有理。不过此刻时辰不早,不若还是带一队御林军前去接驾,既有个说法,又可以防万一。”

    郭逸仔细想想,便也答应下来,两人领着原就跟在郭逸附近的那队御林军,和几个隐身在侧的暗卫,上了马浩浩荡荡往朴宸殿出发。

    走到一半,他们便迎面遇到了御辇,郭逸和慕容厉立即被戴着王太医面具的慕容临代传圣谕宣到了围得严严的辇上,终是见着了带伤在身,却又美人在侧、笑得有几分奇怪的慕容时。

    慕容时原是躺在辇内的榻上,一见着两人,便笑得更开心了些,懒洋洋的支起一只手指指自己身前坐着的宫装美人,轻声道:“太傅与皇弟辛苦了一夜,来见见朕的雨妃。”

    说着,他歪着脑袋看了看,对雨妃道:“表妹,还不快见过太傅与你三哥?”

    “表妹?”郭逸还未说话,慕容厉便已叫了出声:“皇兄,你我几时有过表妹?”

    慕容时看着郭逸沉默刷白的脸色,摇摇头向慕容厉道:“皇弟当时也不小了,怎地不记得你我原就有个姨母在宫中住过几年,父皇当年对她母女十分关照,就连表妹当初去和亲之事宜,也是由太傅亲自送了信过去。”

    他说得慢条斯理,嘴角笑意未减,可目光却盯着雨妃,透着些警告的意思。

    这雨妃也不知是被喂了哑药,还是被人点了穴,竟一点反应都无,只是在原处坐着,目光中都不曾透出半分异样,好似一具蜡人。

    郭逸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原本认定了眼前女子必是亡妻那小妹,如今却反变成了皇族外戚!他一直自认不露声色之功力已练得极好,可如今这刻骤变,竟不知不觉中便破了功,满面血色褪尽、唇角亦在发抖,连带着他的声音也颤抖起来:“陛下,此话可当真?”

    “太傅何出此言?”慕容时笑了笑,手伸长了些,一把抓着郭逸,示意他走到近前,眼睛却看向那雨妃:“师傅心中疑虑,时儿自然知晓。只是师傅可曾想过,此女年纪比厉儿还要小些,又怎会是师娘的妹妹?天下之大,易容之流本就是一门技艺,师傅原就未曾见过那雨儿,只要她有心假扮,又有人特地教授,自是容易做得成些。”顿了顿,慕容时将眼光收了回来,看了看郭逸,又用余光瞟了慕容临一眼,笑道:“何况此处还有个现成的。师傅,再莫乱想了。”

    第六十三回

    郭逸怔住。他原本见着慕容时躺在御辇里,心中惦记的是今日大典这皇帝徒儿能否顺利撑过去,却谁料慕容时一见着他,首先就笑眯眯的拆穿了他一直以为是亡妻小妹的雨儿身份,还称其已是雨妃!

    慕容时叫自己莫要再乱想,是怕他因着容貌相似而陷入情感转移的状态,还是怕他心思只在亡妻身上,忘了自己目前的身份,误了整个越国的事,误了他慕容时的事?

    脑里乱乱的,郭逸一时无法理清。他不知自己如今是何表情,亦忘了手还被慕容时抓着,更忘了身处御辇之中,前面不远便是正殿门前!

    按时辰来看,应是有不少官员也已到了那边列队等候。

    慕容厉站在一旁,虽非自己的事,也颇有点感同身受,但却又较郭逸清醒得多。他听到皇兄说那句“何况此处还有个现成的”,又见其望了王太医一眼,感到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不致于忘了当下处境。

    尤其皇兄抓着懿轩的那只手并未放开,与那雨妃木坐原地一般的打眼,一般的令他心头不愉。

    这御辇中,每个人,每个动作,似都充斥着令他无法理解的意思。

    “皇兄,”慕容厉清了清喉咙,打破这看似长时间却只片刻的沉闷,岔开话题道:“太医昨晚传圣旨时曾说皇兄受伤了,伤在何处?那陈熹泓身手似乎并未多好,究竟当时是何情形?他如何逃出寝宫,为何肃恭与太傅搜遍了宫中与邺城,俱未能找着他?”

    慕容时抬头看了看他,凤目眯着笑了笑,眼含深意。他紧了紧郭逸的手轻道:“劳烦师傅,拉徒儿一把,方便说话些。”

    郭逸这才从纷乱的思绪中醒过神来,应了一声将慕容时小心的扶起来坐好,便缩回双手,退后几步与慕容厉站在了一边,静静等着听慕容时细说当时情形。

    慕容时懒洋洋的坐起来,双手整整略显散乱的衣襟与发冠,才正色道出了当时的情形。

    原来那时候,“朕本就怀疑他此来未安好心,何况这三皇子甫一进邺城便已被暗卫们盯上,他实是太过张扬,毫不掩饰便进了宰相大人府中,直至次日才入宫来觐见。不单如此,还一副对越国皇宫十分好奇的样子,”慕容时说到此处突然停了下来,凤目闪出一丝寒芒,视线却已看向了厚厚的辇帘外。

    似是有人已见着了御辇,正在外面大声喝斥百官跪迎。

    慕容时“啧”了一声,清清喉咙道:“御辇停下,叫他们莫要过来,就说朕身上伤痛难忍,正请太医施针,太傅与侯爷还有爱妃正在辇中陪着,适当的时候再过去,误不了时辰。”

    祭礼是在辰时,若是一路顺利,天坛那里准备得当,也确是不必太急着过去。

    外面王福应了一声,尖细的嗓门宣了圣上口谕。慕容临这时在辇壁上三轻两重的敲了五下,四周便是一阵人马跑动之声,御林军已接管了御辇,将任抬辇的小内侍与王福也隔了开去。他们团团围住御辇,长枪对外,以确保不放任何人靠近了。

    慕容时这才放心的笑了笑,继续轻声道:“我料他必有所图,便顺水推舟请他在朴宸殿的偏殿住下——那里可是皇妃小憩之所,他竟只犹疑片刻便答应了。”

    说着,他又看向郭逸:“师傅也见过那陈熹泓,虽名为祁国皇子,长得却是真不像祁国人,五官轮廓分明,像极了北方那些蛮族,连使出来的招式,都不似我越国附近的武功。至于那人性格,看似有些轻佻浮燥,徒儿却觉得他应是心中颇会算计,否则也没有这个胆子,孤身上殿见我后,便一直于朴宸殿中独来独往,成日里不是花园中坐着尝花饮酒,便是找我这个越国皇帝谈些风月之事,语言间竟全是对我师徒二人的仰慕。还说若有机会见着师傅,定要比上一场。”

    “哪知道,皇兄你也刚发现懿轩痊愈,他便这么巧撞见了。可当时懿轩又赶着寻你我下落,心生警惕,便自称不认识太傅,搪塞过去。却谁料竟又遇上,还被他动了先手。”慕容厉在一边接了话,将整个前情彻底说了个清楚。

    慕容时点点头,嘴角划过一丝讥诮的笑意:“三皇子连日来只要找到机会便会与我同桌共膳,从来不知客随主便为何意,于是当日我主动邀他用膳,他自是乐得忘形,席间更有陈年佳酿,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么个机会,自以为我对他已有歉意,想为师傅避而不战、皇弟主动挑战之事,向他这异国皇子赔礼。却谁知这个越国皇帝如此不济,才喝了几杯就已歪到他怀里连称头晕。”

    郭逸听到这里,眉已皱成了个川字,截口道:“陛下不似酒量浅薄之人。但纵然是以此引他上当,也无需亲自为饵啊!”

    慕容时一听顿时笑得凤目眯成一条缝,嘴里说着:“还是师傅最看重时儿,可时儿当时确未想太多,只想着如此便可令这人放松警惕,自以为登室上榻得享天下人未得之艳福之时,便是时儿的机会来临之时。”

    郭逸又“嗯?”了一声,疑惑道:“他既已住到宫中,陛下平日里难道没有机会么?”

    慕容时闻言,脸色变差了些,一时竟没有答他。倒是慕容厉扯了扯郭逸袖子,附在他耳边轻道:“皇兄身边就连内侍亦不知是否有敌国或宰相、太后等人派来的探子,因此平素里在他们面前,都是一副魅惑之貌,偶尔才会发些狠整治几个实是过份的官员或下人。此事皇兄五载余来一直耿耿于怀,若不是祖制有规定新帝二十正式登基,只怕皇兄早熬不到如今,太傅亦早被喊回来,或早被奸人所害了。”

    郭逸叹了口气,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即又满怀关切:“陛下既已是故意示弱,却怎么又教他跑了,还受了伤?”

    慕容时面上通红,连话也不会说的样子,蚊呜般的声音支吾道:“我、我着了道儿,好容易清醒一些时,才勉强拿动榻边长剑,本欲全力劈过去,却、却无法用力,不想反扭了腰……”

    此言一出,慕容厉和郭逸俱是飞快的低下头去,半天不曾抬起来。只有慕容临仍是站在一边,斜着眼看了看慕容时,满脸都是揶揄之意。见慕容时转头瞪他,才嘴巴一张一合无声道:作、茧、自、缚!

    慕容时罕见的翻了个白眼,立即又恢复成满面通红的样子,双腿一蹬便故作站起时重心不稳,使劲扑向郭逸,嘴里还没忘先说几个字:“师傅,可是觉得时儿实在窝……啊!”

    他轻呼一声,双手搭在郭逸肩上,俊俏的脸上红晕密布,与郭逸那张更加尴尬的白皙面庞只隔了一线。

    郭逸本低着头盘算这慕容时为何竟笨到此等地步,孰料一阵疾风带着些许熟悉的龙涎香扑了过来,他本能的伸手,竟将慕容时抱了个满怀!

    尴尬无比的郭逸一时忘了躲避,愣愣的望着眼前这像是着急得不行的皇帝徒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时儿确是窝囊透了,竟连站也不会站了。”慕容时不躲不避,接着将话说完,凤目低垂,却丝毫未曾放过郭逸面上一丝变化。

    郭逸闭了闭眼,轻声道:“既是如此便不要鲁莾,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与明知不可求而求之,陛下何时才能懂得个中辛苦实不必要?恕懿轩得罪了,陛下莫要乱动便可。”

    第六十四回

    说完,郭逸抬手将慕容时打横抱起来送回榻前躺下,又一声“恕下臣无礼”,便叫慕容临:“皇叔也不需再装了,懿轩可还记得当日侯爷出来时是何等狼狈!既是您在宫中,又怎会容忍这等事情发生?除非是陛下愿意,否则这朴宸殿,又岂是陈熹泓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皇叔还是快些为陛下推宫活血,懿轩这便出去招呼,时辰不早了,将御辇直接驶入天坛去罢。”

    说罢,他竟直接行了个礼,便独自出了御辇,招呼外面的御林军启程了。

    慕容时等人坐在辇中,还听得到郭逸小声吩咐着内传们务必走得稳当一些慢一点,宁可多派几个人抬,也要保证御辇尽量有如平地宫内一般,切莫颠着了陛下。

    慕容临不由得从鼻子里重重出了口气,叹道:“真不知你们这兄弟俩是把太傅当作了何等人,当初皇兄那般拉拢,日夜相伴,亦未能打动他一丝半毫,如今你们是认定了太傅妻亡儿幼,便会有所改观么?孽障,孽障!”

    “皇叔休要这么说,若论孽障,朕与皇弟还及不上皇叔一半!”慕容时已着了恼,面上再无半分先前的羞愧之意。

    他一发狠,慕容临便又是一叹,连连摆手:“不说,不说便是!不说便不是,唉。”

    慕容厉站在一边,心中已明白这所谓太医便是自己那托尔镇上的皇叔慕容临,虽不知道他几时回来,也不清楚皇兄何时与他这么亲近,倒是听清了一件事:眼前这两人,都对他的懿轩有着同样的非份之想!

    《宅书屋》om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