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倾太傅》分卷阅读23

    甚至就连他为何会清早醒来走到栖梧阁,都不曾去想过,为何这世上有这许多种巧合,为何偏就凤鸣轩通往栖梧阁的花园小路上,有那么唯一的一棵夹竹桃,又为何巧到只有这种毒花便可以解了他情花之毒,为何他那般冷静淡漠的性子,会突然因着一首悠扬的琴曲便想要一会琴师?

    “禀皇上、太傅大人,太后与尤西公主前来探望!”侍卫轻敲房门,低声报讯,接着王福便将房门推开,同时也打断了郭逸的思绪。

    “尤西公主……究竟是何样人物?”他不禁有几分好奇,那个女人,厉儿说他们回城时亦在迎接他的队伍中,那她是否就是晨间在栖梧阁中抚琴之人?又为何破除只为时儿抚琴的惯例,清晨时分抚琴,那旋律听起来就像是特意为他所奏?

    只是,那不过是个异域公主,又怎会知晓他郭逸的过往,又怎会明白他的心绪?

    怀着复杂的心思,郭逸转过头看向门口那两个女人。

    太后李嫣仍是一身朝服,精致妆容、华贵逼人。她年近三旬却不见丝毫老态,周身珠光宝气依旧,一如她那副要强好胜的脾气,张扬、夺目。

    李嫣身侧,站着一名女子,她穿着一身五彩裙衫,长发扎成了数股发辫,额际戴一枚龙眼大小的深海珍珠,脖颈间也不似越国女子那般围得紧紧的,却是小了一号的珍珠戴于锁骨之间,配上那身紧致的衣袍,婀娜体态纤毫毕现,美不胜收。

    细看那张瓜子脸上,一双大眼中水波流转,未语先动人;一张樱唇微微开启,凡观者必以为其有无数心事要系数予人倾诉。

    “如此佳人前来探望郭某,实乃陛下福泽。”郭逸缓缓坐起身,靠在床头轻咳一声,笑着赞了一句,又向太后李嫣拱手为礼道:“太后来探,逸不胜惶恐,只因无法下榻,望太后莫要在意。”

    李嫣灿然一笑,走近几步虚托为礼:“太傅这是说的哪里话,如今回来为皇儿辅政便已是我越国上下的福气,何况又卧病在床,哀家又怎能坐视不理,不来探望?”

    说完,她才看向慕容时,目光中带了些嗔怪:“皇儿怎地不告诉母后,若不是今晨栖梧阁中侍卫传出消息,母后都不知太傅回宫后竟病了!”

    “太后错怪肃谨了,”慕容时不慌不忙,似是毫不在意李嫣的话,轻描淡写几句便将事情推到郭逸自己身上,倒成了郭逸自己病了不愿声张,只请了定国侯在身侧陪着帮忙运功疗伤,直到晨间意外中毒,才叫了太医过来。

    虽明知并非如此,可李嫣亦不好说什么,只得闷闷的应了,便又拉过那尤西公主,满脸慈祥:“公主如今也看到,确是太傅生病了,今晨才会误闯栖梧阁,以致为你那桃花瘴所迷,到如今还无法下榻呢。”

    她状似随意的一句“为你那桃花瘴所迷”,却引得郭逸面色大变,脱口而出:“桃花瘴?公主可否近前说话?逸心中有一事不明!”

    说完后,见众人脸色不对,郭逸才想起这公主所居之处却是越国上代皇后居所,顿时后悔莫及,挣扎着便要下床,口里连声道:“懿轩一时激动,未曾思及公主身份,还望陛下与公主莫要误会。”

    慕容时伸手按住他,凤目中流转着几分笑意,缓声道:“太傅莫急,原本就只是住在那边,又怎会有何误会?”说着,他转头看向尤西公主,点点头示意她靠近郭逸床边:“既是太傅要问话,公主便请过来吧。只不过公主尚要小心些,莫要再如同栖梧阁那般四处留下毒种阵眼了。”

    “何人四处留下毒种与阵眼害我越国帝师?”一声近呼咆哮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声如洪钟,震人肺腑。

    众人不由同时往外看去,却见一人身着袍服,手上牵着一个小童,正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原是慕容厉带着郭适赶回来了。

    他一回来,便四下看了一圈,最后将视线停在郭逸身上好一会,看郭逸面上确已再无那些红色突起,才舒了口气,走上前向慕容时行礼道:“皇兄!肃恭回府一趟,将太傅的小公子带过来探望。”

    一面说,他一面轻轻将郭适推到郭逸床前,低声道:“适儿,去爹爹身边。”

    郭适一步步走到床前,看了郭逸好一会都默不作声,许久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爹爹,爹爹竟病成这般,却还不准适儿前来探望,爹爹是如娘一般不要适儿了么?”

    他这一哭,房子里顿时开了锅。

    那尤西公主的脚步也自停在了慕容厉那一声大吼之时,此刻僵在原地,前有太傅与其幼子相聚,左有皇上与侯爷,右有太后与总管王福,就连中间地上,还跪着一个老头儿!她倒是真不知要走近,或是退出一步,亦或是退出这间房子了。

    这边郭逸伸出一只手搂着幼子,长叹一声低低哄了几声,好容易才劝得郭适不再大哭,却仍是伏在他胸前,眼角泪痕尤在,却像是十分疲累一般,不一会便睡着了。

    郭逸见状已红了眼眶,却又只是一声叹息,极为习惯的轻声道:“厉儿,替为师将适儿送到隔壁去睡吧。请个侍卫看着,待他醒了再送过来。”

    慕容厉应了一声,轻手轻脚的将郭适抱走,不一会便又立即回来,守在床边。

    这时李嫣突然笑了一声:“太傅果然不愧我越国帝师,对定国侯亦是指挥得顺手之极了。也莫怪他这个皇儿见了母后连请安都没有!”

    慕容厉一听这话,便张口要辩,哪知慕容时一把抓着他手腕,截口笑道:“母后,您也清楚,我这皇弟自小就爱跟着太傅习武,虽说挨过的手心不下数千,却是军营里与士兵一道长大,最是能吃苦,也对太傅最为依赖。如今太傅病了,他自然是回报师恩之时到了。朕倒是觉得他只不过一时情急,忘了礼数,与那些成日将礼数挂在嘴上身上,却不知尽忠尽孝之人相比,却是要强得多了。母后您说是么?”

    “这……皇上说的自然也有道理,只不过礼数总不可废的。”李嫣面色有些难看,却还是让了一步,并未再继续计较下去。

    慕容厉这才向前一步,单膝跪下开口道:“太后莫与肃恭计较,肃恭粗人一个,枉称王侯将军,却实是惯了营中士兵的粗俗简朴,倒有些不惯宫中礼节。待太傅病好了,肃恭必请太傅将各类礼节撰写成册,好好教肃恭学学,太后觉得,可还妥当?”

    他虽是半跪着说话,却仰高了头颅,声音亦是不卑不亢,与平日里对待郭逸的轻言细语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好了好了,快起来吧。”慕容时笑眯眯的伸手将慕容厉拉了起来,顺手指了指仍跪在地上的李太医:“这太医医得如何?可医得了太傅?如若不行便送出去斩了,若是还行,便要他两日之内将太傅治好了,肃恭觉得可好?”

    他嘴上笑着,凤目中那股冷意却有如尖刀般深刻在慕容厉心上!

    慕容厉狠狠打了个寒颤,低下头道:“李太医学识渊博,更有银针刺穴的绝学在手,想必治好太傅不是难事,请皇兄莫要担心,必不致误了皇兄的生辰宴。”

    第三十八回

    慕容时微微皱眉,伸手将慕容厉下巴抬了起来,深深看了他一眼,贴着他的耳朵道:“你我兄弟,也是时候商讨一番了。择时不如撞日,就今夜吧。申时朕便在朴宸殿中恭候定国侯大驾,切记切记,莫要抗旨哟,皇弟。”

    还不待慕容厉点头,他便松开手恢复了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抬眼将房内所有人扫视一轮,扬声向房门处道:“王福,送太后回宫!朕与侯爷还有太傅就外域几部族之事,要与公主谈谈。至于太医,也请留下,朕倒是对那银针刺穴的绝学挺有兴趣。”

    一轮吩咐下来,人人都有些摸不清慕容时如何打算,一个个愣在原地,竟连手都不知往哪放了。只有那王福连声应了,从外面小跑进来躬身对着李嫣行了个大礼,便作了个请的手势。李嫣见状,只得怏怏的道了声告退,又半真半假的请郭逸注意休息保重身体,便只回首望了那尤西公主一眼,忿然离开了。

    郭逸靠在床头看着他那皇帝徒儿一举一动,耳里听着慕容时每一个字,心里暗暗发怵:肃谨这般举动,倒不似有多惧怕太后,莫非这朝中局势,与他前几日在城外所说的,并不相同?那么他这般急着请我回来,究竟……所为何事?

    正思忖间,肩上被人轻按了一下。郭逸猛的一抬头,就见慕容时放大的笑脸正在眼前!

    “太傅心中必有百问千疑,莫要太费神了。朕既已留下公主与太医,便是为了向太傅说个明白。”慕容时笑眯眯的将郭逸扶起来坐好,“太后已走了,便无需再装作病重的样子,也免得公主在此颇觉尴尬,太傅您说呢?”

    郭逸心中一懔,忙下床行礼:“陛下说得是,是懿轩唐突佳人了。”

    片刻间,那个看上去病入膏肓的太傅大人,便又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样子。虽只是站在屋内,却给人予伫立山峦、一览众山小之感,无论是身为皇帝的慕容时,又或者军营中长大、人称怒将军的慕容厉,此刻也只觉矮他一截,生出不敢怠慢的感觉。

    “公主虽已无实名,却仍是公主。”郭逸笑着牵了一把椅子,亲自引那瞪目瞠舌的尤西公主坐下,低头看着她道:“懿轩此番误打误撞却治好了情花毒,还得以一慰心中相思,全赖公主,在此谢过。”

    说着,竟真的一躬到底!

    慕容时与慕容厉看得傻了眼:见是见过师傅行礼,却从未见过师傅向女流之辈行此大礼!

    郭逸一礼行过,也不管那尤西公主面上是何等惊讶,转头向着慕容时与慕容厉道:“陛下、侯爷,此处乃是懿轩居所,因此斗胆请两位容懿轩将心中所疑问个清清楚楚,且莫要阻拦,可好?”

    “太傅说的哪里话,”慕容时柔声道:“今日里本就是借着太后带公主来的机会,为太傅解惑的。太傅有何疑问,只管说出来便是,无论肃谨或肃恭,均是太傅一手带大的学生,又怎会罔顾师徒情谊阻拦太傅?”

    慕容厉一旁听了,看着郭逸与慕容时脸上笑意与眼中深沉,却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可当郭逸看向他时,他却仍是重重的点点头:“太傅所愿,即是肃恭所愿。”

    郭逸哈哈一笑:“如此甚好!各位请随我移步后院竹林去,若是陛下带着懿轩的翠玉笛,便请一并带上。”

    说着,他当先迈出房门,在门口两名侍卫耳边轻声交代了几句,见那两人领命走了,才又亲自领了两名侍卫去最西侧的一间房子里,竟捧出一具琴、一台筝来!

    这下几人俱都摸不清郭逸究竟是要如何了,但既已答应,便也只得乖乖的跟着往竹林去,就连那李太医也被郭逸亲自扶着,倒是走在了慕容时这个皇帝的前头!

    一行人穿中庭,至后院,再由西边铺着青石板的小路前行,沿途除了几棵硕大的松树形态各异,便只见着枝头挂满橙黄果子的杏树,再无旁的植物。

    又走了不久,便见眼前一片绿意盎然,大片的竹枝林立,最矮的也有两三人高,最高的却也只不过三四人高,遮天蔽日,加之已过了立秋,太阳也渐有些偏西了,这竹林中倒显出一派阴凉气息。

    在这片竹林中央的空地上,已有四名侍卫侍立。地上除了那琴筝之外,便是几把竹椅,一张竹几。几上放着尤在冒气的茶水,仅是闻到那阵茶香,慕容时便已知是这凤鸣轩中独有的云雾了。

    但,这些物事不远处,却还立着一座一人高的石像,在竹林中竟有些混然天成之感——就连慕容时也未曾想到过,郭逸竟不知几时在竹林中为亡妻云儿雕了一座真人大小的石刻像!

    一众人当中,除了尤西公主,个个都惊得张大了嘴,呆立原地。

    她似是十分激动,却又极力压抑着,颤抖中走到那石像不远处,停下了脚步仔细打量。

    郭逸却像是十分高兴,当先走了过去,轻抚着那石制美人,口中喃喃道:“云儿,为夫带了时儿与厉儿来探你,你可高兴?适儿还在房内睡着,待他醒了,为夫再改个时辰带他来与你说话,可好?”

    他这里对着石像说话,那边侍卫们也已开始将茶水注入几个精致的竹杯中,口中还说着“太傅出门时便吩咐,请陛下与侯爷随意坐下,公主与太医亦不必拘礼。此处乃是太傅闲游休憩之所,不论君臣尊卑。”

    这时郭逸已转个身走到竹几旁,端起一杯茶轻抿了一口,望着走近前的尤西公主,面上笑着,话语声却前所未有的凝重:“晨间懿轩本是想着来竹林看看为爱妻立的这石像,与爱妻说说话儿,散散心的。却不知为何,竟走去了栖梧阁,不知公主可否为在下解惑?”

    那尤西公主似是非常害怕,面色倾刻间便苍白无比,却是一声不吭的往慕容时身后躲了过去。

    慕容时挑挑眉毛,冲郭逸笑笑,竟闪身往慕容厉身侧靠近了一步,现出他身后那尤西公主来。

    他不但让开了,还笑着说道:“公主莫要这般,做便是做了,又有何事不敢说呢?或者,公主这番举动是想要朕代你说项?你该清楚,无论于公于私,朕可都不乐意做这个媒人!”

    媒人?慕容时一语惊四座,就连原本只想弄清事实的郭逸也呆了。他只觉周身像被浇了一大桶冰水,凉意阵阵:“陛下,懿轩不明白。既是公主不愿说,而陛下又似是非常清楚,还望陛下能如片刻之前在懿轩房中应允那般,讲个清楚明白。”

    且不说慕容时是何表情,郭逸又何等惊讶,也不论那尤西公主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只看慕容厉坐立不安的望望慕容时又望望郭逸,还抽空细看了尤西公主几眼,便可知这一番互问下来,无论结果如何,均对在场几人表面维系的关系有着巨大影响。

    “你们先回去吧。”慕容厉站起身向那几位侍卫开口道:“有事我会亲自来喊,回中庭看好小公子,若是他醒了,便立即来报。”

    几人立刻行个礼表示明白,擦擦额角汗珠就飞快的跑了。

    慕容厉这才转头看着慕容时,皱眉道:“听皇兄所言,对太傅及肃恭不明白的地方,所知甚多。肃恭也请求皇兄,以实相告。”

    “太傅与皇弟言重了。既是如此,说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慕容时上前一步,懒洋洋的从袖中抽出一物,正是那翠玉笛。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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