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倾太傅》分卷阅读11

    慕容厉这才清醒过来,被他自己吓了一跳,猛的跳下床去背对着郭逸扣好衣带,嘴里念着:“师师师、师、师傅,莫、莫要生气!”

    待他整理好衣物,便又刷的转身跪到床畔去,“徒儿并非有心冒犯,请师傅……师傅无论如何责罚都行,只请师傅莫要动气,莫要就此又走得远远的了!”

    郭逸哭笑不得,在他看来并没什么,可慕容厉却如此大反应,倒弄得他这做师傅的有多小器一般。

    他坐起身来,“嗯”了一声,指指床边凳上的外衫忍着笑道:“既是如此,那便侍候为师着衣束发、梳洗一番,再去叫醒小师弟,一同做早课罢。”

    “啊?”慕容厉仰起脑袋,张着嘴呆看着郭逸忍不住笑意的样子,心跳又乱了一会,才收住心思,满是不敢置信的问着:“师、师傅不生气么?”

    “啪”的一记轻响,郭逸已抬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为师竟是这般小器的人,怎么为师自己都未曾知晓?你若再不去,我便自己去了。”

    “是是,厉儿这便去!这便去!”慕容厉开心无比,爬起来行个礼便要跑出去。几步奔到门口,眼角余光扫到郭逸的衣物才想起要先给师傅披上外衫,于是又傻笑着奔回去,笨拙而小心的将外衫拉开,又看一眼郭逸,面有难色:“师傅,您那件衣裳又被我扯破了……我,我不敢,不敢帮您换……”

    郭逸终是忍不住笑起来:“好了,去打些水来梳洗,我自己来便是。若不是你非要为师责罚,我倒真没有叫你侍候的意思。”

    慕容厉恭身应了,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这天的白日里,下了一个上午的雨,慕容厉与郭适二人便在客栈大厅里,与那些亲卫们一齐收起厅中桌椅,练了一个上午的拳。

    直到中午吃过午饭雨也停了,他们一行人才又上路。

    只是从这天起,郭逸便再不提什么走到客栈再休息的话了,只要看到黄昏已至,便叫众人就地休息,埋锅造饭,扎营安歇。

    如此走了上十天,终是见着城镇,住得了大客栈了。

    慕容厉一下马,便将包袱交给亲卫,自己则拉了郭逸,连声说要出去买些行装,硬扯着他与适儿同去了。

    郭适虽不喜慕容厉时常呆在自己爹亲身侧,却从来未见过这般热闹的集市,因此心中好奇称过了妒嫉,居然也一脸开心的逛了个够。

    回来时,郭逸已是板了张脸,可郭适却显得十分高兴,那慕容厉虽是苦着张脸,眼底却有掩不住的笑意。

    慕容厉硬拉着这父子二人去买了数套新装,从头到脚都换成新的不说,就连束发的冠带与腰间的佩玉也全都换了。

    这就算了,他居然还特地买了辆马车,说是怕郭适一路上累着!

    郭逸自是不准,可慕容厉的说辞却又令他无法拒绝:“师傅,小师弟若是经常如此风餐露宿,以他的身体底子,难保不会生病!前面虽说是越走越暖和,不会再有风沙地带,可毕竟还要翻过几座山,还有近两旬的日程要走,难保不会有再次露营的时候。若师傅真是心疼小师弟,便不要拒绝徒儿这番好意罢!”

    于是,慕容厉便借此理由,在集市上挑了两匹上好的马儿拉车——一匹踏雪,一匹红梅,俱是千中挑一的良驹,虽比不上旬儿那般神骏,却也都能日行百里,身形矫健。

    这样一来,身上穿的,平时里坐的骑的俱都换好买齐,慕容厉就干脆放开手脚,将他那王爷性子发挥了个干净——他竟为郭适请了一个书僮一个随从,说是方便照顾!

    郭逸差点当场发作,却还是被郭适拉住了,因此一路回客栈都是板了张脸,就连饭也不曾吃,便独自回房,将门栓也栓上,只丢了一句:“你们师兄弟二人倒都是一般德性,小小年纪便都知道如何驱物使人,我这等害酸之辈,不敢为伍,且各自吃去!”

    慕容厉僵着脸,跪在郭逸房外一整夜,却始终都没等到自己师傅出来。就连天亮以后郭适起床拉他,他也不动不作声,任由自己双腿麻木下去,闷在那等着郭逸自己消了气出来。

    郭适倒是有点恼了,却不敢怪自己父亲,只得迁怒于其它人。他故意放大声音:“你们两个还是回去吧,我自小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受不得旁人照顾!还有那两匹马,你们便带走,当作我赔给你们的好了!”

    那两人自是喜出望外,哪还管什么奇怪不奇怪,连声道着谢就牵了马跑了。

    这么一闹,直气得房中的郭逸猛的扯开门,正想大骂郭适胡来,却不慎一脚踢到混身都麻木了的慕容厉,登时听到一声脆响!

    他再低头看时,才发觉自己把这王爷徒儿给踢得以一种十分别扭的姿势倒在地上,其中一手一脚还很不正常的软瘫在一侧——竟是麻木之中正巧被他给踢得脱臼了。

    郭逸举头望了望天,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算把气给压下去,劈手便像提麻袋一般将慕容厉提进自己房里,又狠狠瞪了郭适一眼,“砰”的一声,关死了房门。

    这下郭适更郁闷了。郁闷到独自己跑到院子里练起了功。

    可他再怎么样也只是自己一个人练功郁闷罢了,慕容厉呢?

    慕容厉正伏在床上听训!

    莫说他此刻是伏在床上,其实他倒宁愿自己是跪着的。只不过他那脱臼的手脚并未被郭逸给接回去,麻木的四肢也尚未复原,因此郭逸才随手将他放到床上去了。

    郭逸在房间里踱了好几圈,脚步由起初的沉重慢慢变缓变轻,终是坐到床边去,满脸不愉的望着他许久,似是觉得他那样子有些可怜,才侧过脸去,径自叹了口气,好生说了他一顿。

    慕容厉只听到郭逸说:“我自是知晓你此番作为乃是为着我父子二人着想,但你可曾想过,如此挥霍大方,究竟会引起多少人注意?你昨日所花费的银子,又能救济多少穷苦人家?”

    慕容厉抿抿嘴,支吾着应是:“师傅,这些道理厉儿都明白,但厉儿只想小师弟与师傅都能过得好些。何况,”他努力的将下巴抬起来一些,双目望向郭逸那白晳的侧脸:“何况师傅乃是当朝太傅,只这些吃穿用度,还不够厉儿平日里一餐吃食的材料费用……”

    “住嘴!”郭逸气得脸都红了,手也扬起来,险些一巴掌扇到慕容厉脸上,却还是生生顿住:“你可知,若朝中个个都如你这般大方,越国纵然并无内忧外患,亦迟早会因国库亏空民愤四起而亡?”

    说着,他目光又渐放缓,手也慢慢收回来,慢慢道:“当年我与先帝同行,游遍越国每个角落,俱是以江湖之人的习惯要求自己,并无半点浪费。平素里吃穿住行,均都与一般老百姓无二。如今,先不谈你自己,只说适儿身体幼弱了些,便如此铺张浪费,若是他日适儿长大后偶发病痛,你要他如何自处,又要他如何款待自身?”

    慕容厉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目光中却仍是有些不太甘心。

    “再看他今早所为,”郭逸见他那样,叹口气继续道:“随口一句便将两个四肢健全、完全可自力更生的人变成了暴发户一般的心思。那两匹马落入那俩人手上,应该是会立即卖掉换作银钱,若是有些孝心会考虑的,会自己带回家中孝顺父母倒也还好,但若是稍有些玩心的,便会认为是天降横财,肆意挥霍,从此越发的不成器,连小厮随从也做不惯了。但这番举动,他自己心中完全不明白会引起何种后果,他倒只是凭着一时之气,想要引我出去让你起来,便如此做了。我亦不好去说给他听这些道理,也不想过早的教他明白太多事故,但这般下去,他那性子,便会越发的难以相处,越发的不知节俭了。”

    第十七回

    慕容厉这才算是彻底明白自己错在何处,明白师傅为何不管他手脚,直接将他丢到床上去了。

    若换了旁的脾气再大些的师傅,慕容厉只怕还得再挨上一顿板子还不一定算完吧。

    但郭逸只说到此处,便看着了慕容厉眼中的悔意。他亦不再说下去,抬手将慕容厉手脚弄好,又教他不要动弹,亲自为他混身上下推拿了一会,直到麻木感彻底消散掉,才又将他小心的扶起来,询问是否还有何处不舒服。

    见慕容厉并无不妥,郭逸便又将他扶回床上躺着,扔下一句“好生睡一觉,明日再走”便出去了。

    只留个悔青了肠子的慕容厉独自在床上辗转许久,才迷糊睡去。

    慕容厉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凌晨天将亮了才醒,他醒来时只见郭逸又像初次住店一般躺在自己身边,便又红着脸悄悄看了一会,才小心的爬起来,下到客栈后院中练功去了。

    他并不知晓这一天里郭逸对郭适说了些什么,如何寻回了那两匹马儿,又如何安排了亲卫等人去找到那两名应是雇回来的男子,好生安置了他们一份合适的工作。

    他只知道白日里再出发时,自己那一队亲卫们看着郭逸的眼神已只有倾慕,再无半点怀疑了。

    而郭逸亦与平时一般骑着马和他并肩而行,那两匹马居然也不知如何牵了回来,套在新的马车上,拉着一堆行李,郭适则是坐在车前充作了赶车的。

    自此,郭逸一行人的日程安排、添购衣物等事宜,慕容厉再不敢随便作主,凡事不明白就会小心问询,倒也一路相安无事。

    至于那郭适,早先几天确是十分开心,一路上兴奋的驾着车。可过不了多久,便会无聊的四处乱望,若不是那两匹马儿亦颇有些灵性,只怕是早就要将马车赶到泥潭里去了。

    为此,郭逸又特地拉着郭适进马车里长谈了一番,还请慕容厉代为驾车。

    父子俩人说话声音都很小,就连坐在车辕上的慕容厉也并未听得清楚。

    可郭适再出来时,却已不会再四下乱看,直至他日后都是凡事认认真真,心无旁骛。

    这一日,一行人路遇大雨,又正处于山林之中,倾刻间电闪雷鸣,将他们淋了个狼狈不堪。

    郭逸命郭适将所有食物全都包好放于马车内部,又请所有亲卫与郭适一并躲到马车为中心搭起的雨棚之下,自己则冒着雨与慕容厉分头出去寻了好久,才找到一处破庙,趁着雨势渐小迁至其中,烤起火煮饭更衣起来。

    好容易收拾停当,各人都已睡熟,郭适更是早睡得不知身在何处。就连慕容厉都有些睁不开眼睛了,郭逸却显得有些彷徨,独自一人冒着小雨奔了出去。

    慕容厉追到破庙门口,正在四处观望,却听到头顶上传来郭逸的声音:“莫要再寻了,为师独自呆一会便好。”

    声音里,却是带着些哽咽的。

    听得那慕容厉心中一颤一颤,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何事,可以令他的师傅大人如此失态。他失声问道:“师傅,可是淋雨风寒了?还是回庙里吧,不要生病了,令小师弟与徒儿心中担忧。”

    可郭逸却仍是坚持,硬要他回庙中呆着,不许跟着出来。慕容厉倔劲上来,钉子一般立在庙外的雨里,俨然一副“你不进去我就不进去”的架势,惹得郭逸无奈至及,只得叫他跟着上了山。

    俩人几个起落便到了山林深处,慕容厉半是好奇半是担心的跟着郭逸左转右弯,好一会才见着前方豁然开朗。

    郭逸放缓了步子,径直走到那一片平地旁的大树下,从鼓鼓囊囊的怀里掏出几个小酒瓶和一个包袱。

    “师傅……”慕容厉呆了呆,愣道:“您带着包袱,是要做什么?”

    郭逸抬头扫他一眼,摇摇脑袋并不答话,只指指那些酒瓶,示意慕容厉拿着,便自己拎起那小包袱走到平地中间去了。

    慕容厉乖乖的抱着酒瓶,走到郭逸身边,跟着他蹲下,才发觉那已开的小包袱里竟放了些蜡烛纸钱之类的祭奠用具!

    他还没说什么,郭逸便已用火折子点燃了蜡烛,又抽出几支香来点了,才又站起来跪下,面向西南方京师方向,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喃喃的说着:

    “云儿吾妻,如今已是第五个中元节,适儿尚好勿需挂念,只是为夫终又踏出天山重欲回朝了。云儿放心,为夫此次回去,必将找出你真正的死因,以慰你九泉之下阴灵!”

    说着,郭逸又看身边的慕容厉一眼,双手合十冲那纸钱火堆磕了三个头,仍旧保持着跪姿,取出那管几不离身的翠玉笛来,横在唇边吹起了慕容厉曾听过的那首十分悲伤的曲子。

    慕容厉跟着郭逸跪在一边,慢慢的拿些纸钱送进火堆中,目光里也隐有泪光浮现。他拔开瓶塞边喝酒边听着郭逸说的那些话,又听到那首曲子,看到郭逸跪在雨中吹笛的难过样子,心里难过得想要立即回京去请皇兄慕容时查清一切,揪出那个毒杀师娘的凶手来,好像这样郭逸就不会再如此悲伤,令他跟着难过,跟着心疼,还得忍着不露出一丝超乎礼法的举动来。

    偏郭逸这次像是分外怀念亡妻,一首曲子吹完,又接着换了一首,半个晚上过去他就没有重复过,却全是些令人听之落泪的旋律。

    倒害得慕容厉堂堂王爷又是将军,竟跪在一边嚎啕大哭起来。

    郭逸十分过意不去,却是认为自己无意中挑起慕容厉丧父之痛,竟收起笛子将慕容厉抱进怀里轻声安慰,像哄孩子一般哄了半天,还举袖为他拭泪,亲切无比。

    慕容厉见着这般对待自己的郭逸,心中更是挣扎个不停,却还是不敢有所举动,只敢借机抱紧了郭逸,反而哭得更凶了些。

    郭逸只道是父子情深,师徒亲近并无不妥,因此慕容厉紧紧抱着他,他自己看来却是情理之中,直到两人在雨歇后的晨光中往回赶时,还任由慕容厉抱着,毫不阻拦。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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