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端了避暑的酸梅汤来,候在殿外等着。蔺晨叹了口气,转身便欲把托盘端进来。谁知扭身一迈却走不动步,转头一看,萧景琰面朝里卧着,一只手却悄悄地攥紧了蔺晨的衣角。
蔺晨放软了口气,握住萧景琰攥着自己的手:“景琰,我去端酸梅汤。”
一片静默,只是手上的力道并未松懈半分。
哎哟,这个小祖宗!
蔺晨头都大了,挥手示意那侍女把碗端进内殿,自己坐上榻去,把人圈进怀里。
“来,我喂你。”
萧景琰没说话,只是当勺子递到嘴边的时候,还是一勺一勺听话地咽了下去。
半碗酸梅汤很快见了底,蔺晨把碗放在一旁,一手伸过去,温柔而规律地按摩着萧景琰高耸的小腹。那里的皮肤白皙而单薄,淡青的血管被撑得鼓胀开来。很难想象,在这样一具清瘦的躯体中,竟然孕育着一个弱小却顽强的生命。
“孩子已经八个月了,男性坤泽又不同于女子,呆不足月便会临盆。你这些日子切莫劳累,也不要为那些乱七八糟的折子烦心,要是信不过那班文武百官,转给我看也行。虽然说后宫不能参政,但是我现在一个皇后的名头,听起来也怪糟心的……”
蔺晨正杂七杂八地絮叨着,萧景琰突然沉沉开了口。
“蔺晨——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做错?”蔺晨被他问得一头雾水,“什么做错?”
“对父皇,对誉王,对渝琛——我是不是都做错了?”萧景琰阖了眼,只感觉身上愈发沉重滞涩,心里也更加心灰意懒起来,“父皇伤重不治,我未曾尽孝送终,却觊觎着他的皇位,趁着金陵王储空虚,陷害誉王,名不正言不顺地做了太子,当了皇帝。如今明明知道他同渝琛积怨深重,又将他流放到边疆——”
听到这里,蔺晨忍不住皱了眉。他知道萧景琰这心结本已解开,今日却不知为何又旧事重提,当下把人捞起来,双手捧着脸颊,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额角:“今日在朝堂上,又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
“不是流言……”萧景琰垂下眼睫,细碎的阴影落在了泛青的眼眶之上,“边疆战败,誉王被活捉了……”
“活捉了?”蔺晨也是一愣,“这不就生生落在渝琛手上了吗?”
“他那样对过渝琛,我怕他连个全尸都留不下……”萧景琰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神色一片茫然。
蔺晨也未曾料到,如今竟阴差阳错地成了这样个局面。沉吟片刻,缓缓捞起锦被,将怀中人裹紧了安置在床上。
“你去哪?”陷在大红的床帐中,萧景琰高高凸起的小腹同那单薄如纸的身躯比起来,便更加触目惊心。
“我去写封信,给秦般弱,”蔺晨替他掖了掖被角,又将酸梅汤的碗收拾起来,“她虽然叛了国,但我毕竟救过她的命,之后又在琅琊阁给了她一方容身之所。现在求她保住誉王一条性命,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萧景琰思忖片刻,也犹豫着点了头,“这般也好,只是又麻烦你——”
“景琰,”
蔺晨忽然俯下身,深深地吻上萧景琰一双唇瓣。唇齿相融,气息纠缠,有情人之间,总是轻而易举地便动了情。
辗转厮磨之后,蔺晨起身,嘴角带出一道银亮的细丝。他拂开萧景琰额前一抹碎发,眼眸中的专注和深情满溢出来,温柔得如同春日夜风,夏日雨荷,让人没来由地心悸,心甘情愿地沉沦。
“你还记得我们给孩子们取的名字吗?”
萧景琰愣了愣,忽然就笑了起来。
“若是女孩,便叫憺兮,若是男孩,就唤璆鸣。”
“没错,”蔺晨也笑起来,“血脉相容,坤乾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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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啦啦,下章完结!
下章交代一下誉王和渝琛,再交代一下鸽主和琰琰,再交代一下明楼和阿诚,就he啦
之后会有两到三个番外,一个是生包子哒,一个是誉王和渝琛哒,如果开心的话,再来一个点梗_(:3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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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孩子的名字来源于《九歌》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东皇太一》
謇将憺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云中君》
第33章 完结
大渝,地牢。
“陛下。”看守的士兵看清了来人的相貌,忙不迭地跪了下来。
渝琛苍白的脸颊隐在绛赭色的外袍中,看不清表情,声音却是一贯的冰冷僵硬。
“把钥匙给我——不长眼的,杀。”
话语中流露的阴森杀意听得那侍卫在酷暑天里生生打了个寒噤,哪还有心思揣度皇帝的意思,手忙脚乱地把腰间的钥匙扯下来递了出去。
渝琛从他的手上拿过钥匙,冰凉惨白的指尖在手心蜻蜓点水般略过,那士兵却仿佛感觉如坠冰窟,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直蹿到脑门。
渝琛再没看那拼了命磕头的士兵一眼,缓缓迈进了地牢大门。
或许是由于不见天日,阴气过盛,地牢里终年是幽暗潮湿的冷,水滴顺着生锈的铁杆滴下来,在地上汇成暗红的水洼。
渝琛裹着长袍,一步一步地向里走去,长靴在石阶上砸出不小的声响,引得周围牢笼的犯人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哎你看,是个小白脸,长得还挺正。”
“裹那么严实干吗,还怕让哥几个看了去啊。”
“跟你们讲,越是这种装模作样的,在床上就越浪。”
有人开始不怀好意地笑起来,下流的眼神放肆而**地流连在渝琛身上,轻佻地吹了个口哨。
“哟,哪里来的小美人,跟爷睡一觉怎么样?”
周围人哄堂大笑,一边起哄那男人轻浮,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那停在牢房门口的瘦削身影。
渝琛没说话,身体微微颤抖起来,惨白的手指绷出青筋,死死抓着宽大的袍袖。
那男人见他半天没说话,只当他是哪家来探监的坤泽,当下往前走了两步,吊儿郎当地靠在囚室的牢门上。
“怎么样,美人?睡一觉,以后爷保证不亏待你。”
和他同囚室的男人笑得直不起腰来,伸手推了那人一把,嘴上也不干净:“别独吞啊,叫上哥们玩玩——”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鬼魅般一闪而过。
那调戏渝琛的男人显然还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地看着自己胸前喷涌而出的鲜血,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殷红的血劈头盖脸泼了渝琛一身,将他惨白近乎透明的肤色衬得愈发妖艳。他反手把长剑收回鞘中,漆黑的眼眸如同一滩死水般毫无波澜——无情无欲,深不见底。
“妈妈呀……”有人吓得腿都筛糠般抖了起来,噗通一声坐在地上,拼命地往后退,“饶命……大侠饶命啊!小的瞎了眼——饶命啊!”
渝琛却再没看其他人一眼,僵硬地扭过头去,继续一步一步地往里走。
地牢愈深,关押的囚犯身份就愈高,渝琛直径走到了尽头那件囚室门前,掏出钥匙,缓缓打开了门。那双连杀人时都迅如闪电的手,此刻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来了?”囚室里的人轻笑起来。
渝琛的脸上一瞬间闪过扭曲至极的厌恶神色,他并没有看向那坐在狭小囚室一片茅草之上,冲他张开双臂的问话人,只是颤抖着手指解下佩剑丢在地上,而后又伸向了外袍的衣带。
誉王嘴角噙着冰冷的笑意,冷眼看着渝琛面无表情地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了干净,忽然伸出手拽了一把。站着的人一个踉跄,直直摔进了身下人怀里。
怀中的躯体僵硬而冰冷,其中还夹杂着不易觉察的颤抖,显然是生生压抑着自己的恐慌之情。
誉王装作毫无觉察的样子,轻轻拍抚着怀中人单薄到露出肩胛骨的脊背,温声软语地哄。
“怎么啦,这么大血腥气?谁惹你生气了?”
渝琛依旧没有答话,只是身上的颤抖愈发剧烈起来。纤长的睫毛敛尽了眼底一片杀意,只剩下涣散迷蒙的脆弱。
“景桓……”
冰冷的汗水滚落下来,黏在渝琛细瘦的肩窝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情龘色味道。
誉王微不可闻地笑了一声,俯下身一寸寸地舔吻着怀中人的肌肤,体贴而细致,竟好似带着无限温情一般。
“终于忍不住了?”
轻飘飘一句话,在渝琛耳边炸了个惊天动地的霹雳。
他的眼神瞬间一派冰冷清明,一把推开依旧放浪形骸笑着誉王,颤抖着退到牢房一角。他一手攥着外袍死死遮住自己,另一手仿佛耗尽全了全身力气,颤抖地举着那柄还沾满鲜血的长剑。
誉王却毫不在意,他轻笑着站起身来,缓缓几步踱到渝琛身前。那困兽般蜷缩一角的人猛地浑身一颤,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
“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