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辞》分卷阅读32

    “我有资格吗?”齐寰宇苦笑着反问。

    “以前我还从来都没发现,你的演技竟然那么好,我甚至对你恨齐王的事深信不疑。”

    “是你还不够了解我。”齐寰宇转头去看楚九歌的侧颜,苍白,病态,“你怎么穿的这么单薄?齐国可不比南国气候温润,深秋的晨露能寒到骨子里……”说着,便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罩在楚九歌身上,却看到了后者怀里抱着的熟睡的婴儿,立刻别过了目光。

    这一幕被楚九歌片刻不漏的看在了眼里,也无奈在了心里。

    “这个孩子,真的是在烟花之地出生的吗?”

    “是。”

    “难道闻名内外的大将军会去那种被人诟病的地方?”

    齐寰宇依旧苦笑,“年轻气盛,总要发泄一下。”

    楚九歌没有回答,良久,才再次开口,“你对这个孩子有歉意吗?”

    “有。若不是我,他便不会生于乱世,若不是我,他的母亲也不会死……在这件事上,我确实恨过王上,恨他不通人情的杀了那女子,当时我若是知道她已有身孕,定会娶她进门,不让她遭受这种委屈。”

    “看来,你也不像传闻中的那样冷血,也是会爱的啊。”楚九歌适时的缓解了气氛,不让齐寰宇陷入过度的自责之中。

    “不爱……”齐寰宇不堪重负的将头抵在膝上,双拳紧握,指节都泛出了青色。“我从未见过她,借着酒意才……”

    “可那女子一定是爱你的。”此话一出,引得齐寰宇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望着楚九歌,似是不能理解他所说的话一般。

    “烟花地的女子,一般不会生下孩子,在发现的时候就会服药堕胎,以免平添许多麻烦。可是她没有,她甚至还将孩子生了下来,足以说明对你爱的真挚。还有齐王,他将你视为己出,你有了子嗣,他必然会开心,恨不得给这孩子钱财万贯,又怎会去杀他的母亲呢?恐怕……女子是血崩而死,齐王为了避免你过度伤心,才将事情压了下来,宁可让你带着对他的恨意活下去,也不希望你在此后的人生中一蹶不振。”

    话说到这里,齐寰宇早已泪流满面,望着楚九歌怀中的亲生骨肉,双手颤抖着,难以相信爱着自己的人都已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懊悔着先前没有想通一切。

    楚九歌能够切身的感受到他心里的苦,微微一笑,伸出了手臂:“你是他的父亲,不要因为对他母亲的歉意而妄想逃避,来吧,抱抱他。”

    第41章 ·第四十章·人生愁恨何能免

    沈化风,人如其名,赶路就像风一样快。花亦怜之所以说他速度慢,只不过是为了侧面讽刺他的慢性子而已,事实上,给恣睢卖命的事,他何曾耽误过。

    就在沈化风赶到的前一刻,楚九歌刚刚收到齐国的侍卫来报,王室上下十七人,天未亮时全部自尽。连妃嫔女眷都成了战争的牺牲品,楚九歌不知该说些什么表达此刻复杂的心情。

    又是十七条人命……虽说这场战争造成的死亡人数远超几百倍,几千倍,可他实在是无法释怀。或许在昨晚,他还可以阻拦齐王的……

    然而最伤心的,莫过于齐寰宇。他从小被齐王收养,在王宫中成长,王室的人就是他的至亲,而今族灭,与他来说,又何尝不是再次失去了家和爱自己的人们?

    他恨,他确实该恨,可是他只能恨他自己,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软弱。若是他能更强大一点,或许……

    “人生在世,总有一些事是鞭长莫及的,既然齐王让你好好活下去,便照顾好你的孩子,他不能没了父亲。若是你想全身而退,我也会尽力帮你。”

    “我何德何能……”齐寰宇的苦笑,刺痛了楚九歌的心,他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也全然是因为他辅佐了恣睢的关系,如果不是恣睢,是否天下将会免去腥风血雨的大一统呢?

    “还在襁褓中时,是王上救了我,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在战场上拼死厮杀,也是为报他的恩德,如今我却还是没能保护得了他。”

    楚九歌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他,他也知道,自己没那个资格,只好转而去找沈化风,嘱咐他率兵入主齐国之时,切不可伤害百姓性命。沈化风向来敬重楚九歌,他的吩咐只要与恣睢不冲突都会照做,同时他也清楚这是份苦差事,面对刚刚失去了王族,群龙无首的百姓,只能先靠劝解。

    “殿下,在下还有一事相求。”说着,沈化风屈膝而跪,双手抱拳,“求殿下快回临安吧,倾言公子他……快不行了。”

    听了这话,楚九歌大惊,慌忙之下甚至忘了扶起沈化风,忙追问道:“为什么?他的病情怎会恶化的这么快?”

    一听到“快”这个字,沈化风悲从中来,红了眼眶,咬牙道:“殿下……距倾言公子与薛将军到达临安之时,已有半年之久……他本就有病在身,加上水土不服,能挺这半年,已经……”堂堂七尺将军,话已至此竟再吐不出一个字。

    不知沈化风究竟是感性,重情,还是对倾言有着不可明说的感情,楚九歌已来不及思虑太多,奔出房间,大声喊着俞景年的名字,待后者露面,便立刻要求回京。

    其实倾言与俞景年的关系要比楚九歌深得多,毕竟在楚国仙姿坊,最照顾倾言的除了薛无华,就是他俞景年了。得知倾言病重的消息,俞景年也深感自责,还未见到楚九歌的时候,他就没能治好倾言的病,如今这不被人重视的小病真的快要了倾言的命,他该如何向薛无华交代呢……

    二人来不及多交代什么,起身上马便朝临安的方向赶去,日夜兼程,不敢有丝毫延误,也正因为这么不要命的赶路,颠簸致使楚九歌腹部还未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俞景年不得不强行停下来让他休息,奈何楚九歌以死相逼,只好尽力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以求短痛好过长痛。

    到达南国王宫的时候,楚九歌的白衣上已经沾染了大片的血迹,新旧交替,有些血迹已经干涸发黑,甚至有些发硬,而伤口还在不停的流血,从楚九歌按压伤口的指间滴落着,路过之处尽是斑斑血迹。

    俞景年本想劝楚九歌先去处理伤口,换身衣服再去见倾言,可又清楚他们已经耽误了太多的时间,倾言危在旦夕,可能再晚那么几分钟,就阴阳两隔了。

    “来人!快去找御医来!”

    楚九歌跌跌撞撞的跑到别院,猛地推开了屋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重的药味,可想而知为了救倾言的命,多少大夫用了多少心血。

    “倾言……”

    坐在榻边的薛无华见楚九歌扑进来先是一愣,随即平静下来,食指放在唇边轻轻的“嘘”了一声,示意楚九歌不要出声,缓缓站起身,掖紧了倾言的被角,小心翼翼的尽力不发出脚步声,走到楚九歌身前,将人一把抱起,走出了房间。

    “小心不要吵醒了他,他每天翘首等你回来,已经三个日夜没有合眼了。”

    即使嘴上不让楚九歌回来,心底还是期望在死前能够见他一面的。最了解倾言的,莫过于薛无华。

    此时,恰好俞景年带了御医跑来,几人便就近去了公子音住的院落,临时为楚九歌处理伤口。

    “倾言的情况怎么样了?”俞景年将薛无华拉到了门外问道。

    后者没有回答,目光依旧隔着门去望楚九歌的身影。“我本来怒不可遏,不理解为什么他对于救命恩人可以冷血到不闻不问的地步,甚至想过杀了他。可就在刚才,看到他浑身是血跑回来的时候,我一下子就不恨了。”

    “他并不是……”

    “你何必为他开脱,我又怎会不知他是楚九歌,是无所不知的国师楚九歌?他所作的每一件事,所停留在的每一个地方,能够让他驻足的每一个人,有谁不比倾言重要呢?直到看到他半死不活也要回来见倾言的样子,我才明白,我只是在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找借口罢了……没能救得了他的命是我的错,我竟然还妄想迁怒于别人……”

    “无华……”

    俞景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这种感觉他无法感同身受,却能切身的感受到薛无华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若是倾言真的死了,薛无华又要怎么活下去呢……

    公子音见二人在门外谈的足够久了,便推门而出,本想问问详情,却在看到二人的神色后住了口。无需多言,都已经写在他们脸上了。

    “赶回来之前,我和他在齐国,刚刚经历了齐王带着全家自尽的生离死别,又得到了这样的噩耗。他身上本就有伤迟迟不愈,当时已经持续低烧,并且休息严重不足,恐怕是要调养好一阵子才能下地了。”

    “其实还有个很糟糕的消息。”花亦怜永远都像个鬼魅一般神出鬼没,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别院的屋檐上,垂着一条腿,正在吃一个肉包,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能够和俞景年楚九歌同时回到临安的,或许比他们还要更快一些。

    “你是指什么?”

    花亦怜将最后一口肉包塞进嘴里,舔了舔手指上的汤汁,不紧不慢的打了一个饱嗝,“南君要回来了,一两天的路程而已。”

    这对于在场所有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如果恣睢回到临安,不仅他们的行动要大大受限,还要费尽心思的去想怎样才能防止他暴虐时伤害楚九歌的方法。后者有伤在身,根本经不起折腾,很有可能会一命呜呼。

    不过相比之下,还是倾言的情况更严重一些。

    刚刚公子音好说歹说是说服了楚九歌先休息一下,不要被倾言看到了半死不活的样子,平添担忧,不过他心里也清楚,御医说过,倾言已经进入了深度的昏迷,究竟能否醒来,就要看造化了。

    楚落音怯生生的躲在公子音身后,偷偷瞄着榻上脸色煞白眼底乌青的楚九歌,眼中溢满了恐惧,这个孩子虽然不会说话,可眼睛却十分有神,不仅能够代替语言向他人传达意愿,更能看透人心,察言观色。

    “别怕,他不会有事的。”公子音轻抚着楚落音的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九歌,你是否后悔过,如若当初你辅佐的是我,又怎会有今天的落魄模样……

    当然,就算楚九歌不说,公子音也知道不可能,因为他永远也不可能走进楚九歌的心,成为他愿生死相随之人。

    “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恣睢已经统一了六国,恐怕暂时不会再拓展疆土了。”

    “……把许长情召来……”耳朵敏感的捕捉到几人对话的楚九歌坐起了身,摆手示意众人替他近些,俞景年和公子音对视一眼,便命御医出去了,一同离开的还有忙着照顾倾言的薛无华。

    “他真的会放下严国的故土来到这儿吗?”

    “形势所逼,他不得不来。原齐国的封地现在属于齐寰宇,那么严国就只有他了,毕竟燕国与卫国早已在南朝政权的统治下多年,已经一片祥和,百姓可以安稳生活了。而珂国作为疫病大规模爆发的区域,被封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不用管理,能够能来争取自己百姓的利益,除了他许长情公子卿外,还能有谁?”

    楚九歌言之有理,退一步讲,燕国公子寒与卫国公子音都在他这南宫中定居,就算是为了满足百姓期望和平的心愿,他也不得不来。

    第42章 ·第四十一章·樱花落尽春将困

    正如楚九歌所说,接到了命令,齐寰宇和许长情便不情不愿的来了临安,与恣睢的行程相差不过一天,在此之前,楚九歌根本不知道他在齐国的那几天,恣睢在哪里做什么。

    绝不可能是留在严国,否则他一定会与许长情一道回临安。

    事已至此,恣睢便不得不召见几位曾经的国主或公子高官来商议如何整理朝政,治理地方了。当然,病重昏迷的倾言除外,而作为最早被征服的燕国,早已与南国融为一体,也无需他这昔日的公子多言了。

    虽然楚九歌十分欣赏倾言的谋略。

    “还记得在楚国时,你曾为他诊脉,即使没说出真正的病情,我也感觉到了他命不久矣的事实。”薛无华将倾言扶起,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轻轻掐着他的脸颊,使得牙关微微张开,以便楚九歌将药汤喂进他的口中。

    “可我现在却是连为他把脉的勇气都没有,多么害怕那结果令我、令他,令他身边的人痛不欲生。”

    薛无华默然,心知楚九歌其实也是重情重义之人。只是他无法像他们这些性情中人一样,在危机时出手相救,在弥留时停留在身边。

    “他从未对我说过,可高烧说胡话的时候,他一直都认为你才是能够登上王座的人,深信不疑。”

    楚九歌苦笑,“要让他失望了,我哪配呢……”

    恣睢一直在门外听着,挥手赶走了几个送热水的宫人,他很期待在这句话之后,楚九歌又会说出什么,可惜,后者让他失望了。

    面对楚九歌,他从来都不知道该如何去爱,暴躁起来,甚至会因为害怕他逃离自己的掌控而伤害他,平静下来以后,又后悔的无以复加,这种复杂的心情简直要逼疯他,索性,倒不如只对他冷眼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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