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停了下来。
「……我不知道。」
「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
果然这种话题也没办法直接击中重点吗……感觉绕了一圈话头重又回到了游戏上，工藤隐约觉得自己的节奏被黑羽牵向了另一个波段。
「不过去想这些也没有意义吧，反正又不能读档重来。」黑羽摇了摇头，「所以，只适应现在的状况就足够了。」
略显惊愕地重又读了一遍屏幕上的文字，工藤很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不能读档？
他说“不能读档”？
明明之前还在讨论“如果有机会回到最初的地方，该如何选择”这种读档重来就能够解答的问题的。
随即工藤意识到这是一个系统自动实时存档的游戏。每一次读档所能返回的不过是上一次退出游戏的时刻所记录的位置，亦或是上一个死亡点。
没有办法回到最初的时点了。
这只是游戏中的一种设定机制，工藤却不知为何有些伤感。
“没有关系。”他尽力斟酌着安慰的词句，“没法回到过去的话，那就只能前进了。”
尽管这种在描述事实的语句更近似于一种逼迫。
短时间的沉默之后，他们如同商量好了一般，没有再去提之前那所谓的“聊天”。接下来的地图攻破可谓是相当顺利，顺利到让工藤想要质疑，是否之前那些磕磕绊绊的粗劣操作只是些假象，而这才是自己真正的实力。
接着，新地图内攻击方式诡异到叫人无法理解的新型怪物粉碎了他的假说。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名侦探。」黑羽停止了攻击的动作，「就算你说了‘只能前进’，现在硬要向前冲也只是死路一条呐。」
“在搞清楚这个怪物的行动模式之前，似乎只能如此。”几番攻击都被无效化之后，工藤甚至在手边做起了怪物行动规律的笔记，“的确，除了收手没有其他选择了。”
「那就晚安吧，晚安？」简短的话语暗示着某种催促。
“嗯，晚安。”
「那么——」黑羽的像素图鞠了一躬。
「愿你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第15章 最新更新:2016-10-29 07:38:50 晋江文学城
……
“不是吧？！”
“为什么这个游戏都不带撤回功能的啊……”数次尝试无果之后，黑羽后悔得想要砸键盘。
经过以花切为首的一系列手指极限运动的严谨训练后，哪怕黑羽自己没有察觉，他的手速已经达到了一种几近超出普通人常识的级别。而这种下意识间就能够达到的速度，在思维钝化的情况下往往会脱出控制擅自行动起来。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双手就已经熟练地在屏幕上敲出华丽的台词。几乎是得意地选择了“鞠躬致意”的像素动画，随后点击了“送信”，黑羽满足地看着像素图与对话框以契合度满分的顺序先后出现，那画面如同事先精心反复演算过的演出一般无可挑剔。
真不愧是我
自夸的感叹还未在心底褪去尾音，黑羽便很快意识到了不对。那种华丽的台词，那种自然到信手拈来的程度的华丽台词……给他一种非常强烈的既视感。
“……愿你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尽管是相当不确定的声线，待他尝试着以自己的声音读出这句台词，下一秒他便明白了这既视感来源于何处。
语音刚落，他几乎都能看到眼前闪过的炫目的灯光，甚至感知到高处熟悉的风。
“糟糕，习惯性就……”不死心地想要在侦探反应过来先行撤下那条消息，却发觉游戏内的聊天系统并不支持消息撤回这项功能。
也是，要是连游戏内的随意谈天都能随时撤回的话，恐怕在画面外的世界又会衍生出新的战场吧。认命地停下了手，黑羽索性自暴自弃地放松了身体，打算先看看侦探那一边的回应再考虑该如何应对。
心下充满了不确定时，等待的每一秒似乎都会被无限拉长。略微无聊地后仰了身体好放松颈椎，黑羽开始有意无意地想起些无关的事来。
他暗自思忖着，自己或许是那种最不适合说“晚安”的人。
晴朗的夜晚，月光，与合适的风向。这几个作为前提的基本要素决定了怪盗的每次行动几乎都是在晚间，因此行动结束的时点也都会相当接近休息时间。简单回忆了一下，黑羽发觉自己的退场台词大多是与夜晚相关。
“晚安吧，各位，愿下次也能在银色的月光下相会。”
“那么，期待下次再会。”
事实上，为了保证演出效果能够做到始终如一，黑羽偶尔也会在预告函上耍小聪明之余，顺带着进行一些台词的设计。例如出场时的那句“ladies and gentlemen”要怎么说才能避免出现脱口秀主持人的语气，亦或是遇到警察时怎样回话才能显得游刃有余。因为声线发紧而时有的颤音已经通过练习很好地克服了，可唯独退场台词，他不论练过了多少遍都无法达到满意的效果。
不仅仅是因为无法找出最适合夜间分别的语句，更是因为某位侦探的介入，很多次他都是被迫提前撤离，根本没有实践与练习的机会。
工藤的确为屏幕上这与平时都不同的晚安台词怔住了那么几秒。
他不确定此刻出现在眼前的，是否就是自己整个晚上谨言慎行小心试探所期待的那个瞬间。可这种无心间暴露出的与之前的习惯完全不同的语言方式，不太符合工藤内心所预计的“游戏之外的现实”，反倒更像是一种非现实的体现。
能够无心说出口的华丽台词，以及那种完全不自知的态度……工藤在脑海中思索着与之相类似的角色。
算了吧，又不是谁都能够成为学园的王子，为说出口的华丽台词羞耻到难以自拔的别扭角色也是大有人在。将那不可理喻的猜想抛到了一边，工藤苦笑着退出了游戏。不管怎么想，果然还是企图在游戏中寻找真实的自己比较不可理喻。
他看着屏幕暗了下去。
明天再继续吧。
夜间的安静或许是不停歇的思维的温床，可若是这种状态维持久了，再流畅的思维也会遇到阻力。工藤宁可去相信，自己只是对所接收到的信息作出了过度解读。
若是这么早就已经露出了破绽，可不太有趣。
名侦探……已经睡了吗？
抱着膝百无聊赖地在电脑前晃了好一会儿，依然没有得到来自那位除了金钱什么都不付出的队友的任何消息，之前一直在被忽略的愈发明显的困意潮水般涌了上来吞没了意识。
好想睡。
撑不下去了。
看来名侦探的确是已经去休息了，那么我也……点击了几下鼠标退出游戏，黑羽在系统弹出确认对话框的时候迟疑了一下。
「是否确认退出游戏？」
经过了这一晚看似平淡无奇，实际上却惊心动魄的“文字冒险”，黑羽渐渐意识到，屏幕那端的侦探恐怕已经发觉了什么。他似乎一直在以某种方式进行试探，只是还没有得到确切的结果。这种表面上毫无破绽，内里却明枪暗箭齐发的对话一步都不能出错。黑羽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到了，可最后一句未经斟酌的台词几乎让他前功尽弃。
“真是的，至少给句答复啊……”怀疑也好，完全不在意也好，任何一种表态都多少能让等待的一方心里有底。面对着对话框叹了口气，鼠标指针轻微地位移，黑羽选择了“否”。
看样子名侦探今天是不打算穷追到底了。而明天，甚至整个周末，自己都要一直处于这种提心吊胆的状态下。
权衡了利弊后，黑羽选择了不退出游戏，而是整晚都保持着登陆状态。谁知道那个侦探会不会大半夜突发奇想杀一个回马枪？亦或是因为太兴奋了睡不着想要偶尔通宵战个痛快？
就算是真正的游戏角色恐怕都没有自己这么敬业吧……这么自我解嘲着，黑羽蓦然间感觉现在裹着被子守在电脑旁的自己，颇有些悲壮的意味。
他本想关了主屏幕，只留游戏的音效开在那里好提醒自己名侦探何时上线，可除去游戏本身的背景音，主机运行的电流声就已经构成对睡眠就是极大的干扰。能不能成功睡着都很成问题，更何况在深度睡眠状态下，就连最刺耳的闹铃都未必能将熟睡的人从梦境中唤醒。
闭灯后的室内只余下亮度被调到最低的电脑屏幕所泛出的微光，在黑暗中犹如幽闭的孤岛。
那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算玩够啊……
即使是那样不安定不舒适的姿势，也不能抵挡黑羽想要沉沉睡去的意志。
要是这个游戏真的有自动战斗系统就好了。
「早上好！」
「休息得如何？」
次日早晨，黑羽猛地被系统提示音惊醒时，不意外地看到来自一夜好眠的侦探的晨间问候。字里行间透露出某种休息充足后的神清气爽。
还问我休息得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