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明显到不容忽视的细节，让他蹙起了眉。
「哇哦，这次的地图好像有点难哎，」成功渡过了上一章的危机，新章节初始关卡的难度又恢复了新手教程般的级别。趁着这还能轻松说话的空隙，黑羽又开始就“游戏教学”念念叨叨起来。「虽然看起来只是很空旷的原野，很多地方却是相当卡走位的，你看那些草丛……」
“反正你现在也掌握全屏攻击了，这点小问题不在话下吧。”随意地键入了回复，工藤等待着再次验证方才所见是否是错觉的契机。
这个机会很快就出现了。
地图内的怪物随着时间推移，会按照一个固定周期随机生成。一分钟后，地图内的怪物便再次刷新出来，在画面的各个角落游荡着。这一次，工藤依然选择了使用全屏攻击进行大面积的扫荡。
不出意料地，他看到了想要看到的东西。
在发出这个全屏技能之前，黑羽再次退后了一格。虽然这只是一个极其微小，几乎可以算作忽略不计的动作，但在其重复度达到一定程度后，再迟钝的人也不可能看不出其中的端倪。
那个退后一格的动作。
之前在黑羽脱离控制进行自动战斗的过程中，他便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基本上不足以引起注意的小动作。一开始他只以为这是系统自动运算的结果，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这是一个只在使出全屏攻击前才会出现的小动作，而在其余的物理攻击以及技能发动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过。与其说这是一种系统的自动控制，不如说这体现了一种相当个人的操作习惯。
工藤看了看自己此刻正停放在键盘上方的双手。
他很确信在方才的操作中，自己绝对没有做出“退后一格”这种多余且无意义的动作。
更何况在进行攻击前夕还要做出这种精密操作，不符合自己那低劣的水平。
我真的还在控制他吗？双手远离键盘交握在了一起，工藤停止了操作，漫不经心地任由画面保持着静止的状态。这样的状态只持续了半分钟，他便坚持不下去了。
不管那一边的黑羽是怎样的状态，毫无疑问他正在“等待”。只是这样想着，工藤便感到呼吸窒住。思维无法前进下去，似乎只要深入去推理便会陷入难以逃离的怪圈。
几乎是以落荒而逃的速度敲出了“今天太晚了，该暂停了”的留言，工藤未及多想就退出了游戏。某种逐渐涌现的情绪让他感到不妙，非常不妙。
他最初决定勉为其难地尝试体验游戏，只不过是为了不至于在某些领域太过落后而被现实抛弃。可随着游戏中的探索推进，他发觉正在将现实抛弃的正是他自己。不愿意去正视自己所不擅长的领域也好，逃避性地认为有些东西的存在毫无必要也好，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地在找借口。在这个时点上接触了“黑羽”，本是一个能够让他认识到自己不足的时机……
可现在，他却开始在游戏里寻找“真实”。
关闭了电脑，待连主机运行的电流声也褪去，他才开始听到时钟的秒针转动所发出的声音。明明是一直存在于空间声响，却总是被忽略。
尽管如此，它也确实地存在着。不需要证明，也不需要去做什么特殊的努力强调存在感，只是单纯地，一直存在着。
“已经这么晚了吗……”哪怕已经退出了游戏，工藤的思绪还停留在刚开启的新章节那里。习惯了视觉里那长时间闪动的风动效果，连带着现在的视界内都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悄然移动。
有些过火了。
“工藤！”次日，喧闹的午间休息时刻，之前在买键盘时遇到的那位同学再次找了上来，“上次你跟我提过的那个游戏，叫什么来着？英文太难记我已经忘了啊哈哈——”
惊异于这个话题过了几天还依然会被提起，工藤暗自感叹着游戏的魅力。本身就是一个社交平台不说，到了现实中也依然可以用作社交工具。
“「gemini war」”，工藤顺手在手边的稿纸上写下了游戏的名称，“你还没开始玩么？”
“谁像你啊，天天打游戏成绩还那么好，”那位同学摆了摆手，“我们这等小人物只能周末玩玩啦。”
工藤刚想反驳说自己才没有每天都打游戏，不过考虑到自己这一周来的行径，似乎他的立场也不足以反驳。
“怎么样，这游戏有难度么？”作为不想花时间去看的电影就算被剧透也完全没关系的普通人，这种问题可算是抛出得毫无后顾之忧，“你有什么建议么？”
“建议什么的我倒是不好给，”工藤用手上的笔敲了敲桌面，“感觉也不是那么出彩的游戏，一定要说的话……”
“……一定要说的话？”难得能和不仅人气超高实力拔群且身份特殊的同班优等生进行超过三个回合的对话，这位同学可谓是毕恭毕敬胆战心惊。
“剧情，还不错。”“啪嗒”一声，笔从指间滚落到了桌面上，工藤也无心再将之拿起。“当然我说了也不算数，要等你自己去玩了。”
“这样啊这样啊非常感谢！”那位同学猛地击掌，“gemini war是吗……好的好的我记住了！”他感激地一鞠躬，“周末玩过之后我再告诉你感想！”
谈论个游戏而已，至于么……看着同班同学已经跑远的兴奋背影，工藤微微叹了口气。平心而论，他并不想将这个游戏推荐给其他人。尽管这样做有违他开始玩游戏的初衷，但随着游戏体验不断进行下去，他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已经不是单纯地在打游戏了。
已经到周末了吗……午间休息的时间即将结束。想到在下午的课业结束之前，自己还要无所事事地九个小时都待在学校，他便完全提不起劲来。
不过……
昭示课堂将要开始的铃声响起，工藤却在嘴角牵起一丝笑。
周末，有的是时间。
第14章 最新更新:2016-10-22 07:17:24 晋江文学城
只要时针还未划过零点，工作日就一直是工作日。
尽管如此，周五的夜晚却早已脱离了“工作日”的范畴，被人们自觉不自觉地划定为休息日的一部分了。方从忙碌的工作学习中脱身没多久，正是心情最放松，最不用担心明日会发生什么的时候。距离周一还很遥远，未来还有整整两天的可控时间。无论睡得多晚都不用担心被闹钟搅乱了睡眠，切实可体会到的每一秒都是属于自己的。
夸张地说，没有比周五晚上更像假日的时点了。
如果可以，工藤新一想要捧着热气腾腾的杯面直接坐在电脑前开启今日的探险。无奈之前的速溶咖啡已经开了损失惨重的先河，他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再毁掉一块价值不菲的键盘。
他也没有为自己冲咖啡。没有必要在为了游戏连精神上的放松也放弃掉，更何况今日他登陆游戏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突破几张新地图或是体验几段新剧情。
只是适可而止的试探而已。他想要在游戏进行的过程中设法试探出，“黑羽”作为个体所体现出来的特质。这与之前的对话间所使用的语言的灵活与自然，甚至还带着些主观色彩的表达方式都没有太大关联，毕竟这一点只要是稍微高超一些的文案与台词设计者都能够做到。工藤所想要探明的，不是游戏制作方的观念传达，而是黑羽独立于游戏之外的，相当个人的意识。
“黑羽”是确实存在的。
这个猜想不一定会成立，不过，很有证明的价值。
靠语言去刺激的话，大概能够得到不少信息吧。登录界面的进度条无卡顿地行进时，工藤好心情地这么想。
「每天上线的时间还真固定啊，名侦探？」相当熟络地打了招呼，放在之前工藤或许要感叹这是否是一种新型的角色养成系统，随着某些时间触发的好感度提升使得游戏角色的语言风格也有所改变。可若是考虑到另一种可能性……
“等很久了？”
看起来十分自然的问话，却是沉思考虑后的结果。之前黑羽似乎也针对“等了很久”抱怨过，不过主观发出的评论可能会是先天设计好的台词，因此并不能算数。而等待是一个相对个人的行为，毕竟等待的时间长短与否，这个界定条件因人而异。“不好意思来晚了！”这样的致歉或许会被一笑了之地带过，也或许会被声泪俱下地谴责。
你会怎么回答呢？
工藤耐心等待着。对话框迟迟没有冒出，闪烁的光标像是在突出思考反应的时间。
「不会很久，」没有抱怨，也没有打个哈哈糊弄过去，依然是那台词一般叫人分辨不出真假的文字内容，「今天打算突破几面地图？」
相当熟悉的发言。对此工藤皱起了眉，在他的印象里，这句话与之前在某次对话中所出现过的内容别无二致。系统或许会在玩家每次登陆的时候使用相同的话语致以问候，可重复的语句在这里突然出现到底是系统预设还是某种虚假信号的暗示，工藤并不能断定。
有趣。
“无所谓。”轻描淡写的语气也是很好的导火索，点击“送信”的那一刻，连工藤自己都觉得这句话说得有些太过了。这样下去，会不会将自己有所试探的企图暴露得太过明显？
不过黑羽的回话倒是让他放下了心。
「那就聊聊天吧，」相当有建设性的提议，「休息一下也好。」
这可是你说的……
嘴角逐渐找到熟悉的弧度，工藤复又考虑起新的计划来。
“想聊什么？”能从“记忆”这个庞大的数据库里迅速提取出适合的话题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将引导对话走向的权利交给对方无疑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名侦探想聊什么？」看到问题被抛回的一刹那，工藤几乎要哭笑不得地叹出声来。原来这家伙也会这种语言技巧？比想象中的要聪明多了。
“那就……说说你的事吧。”如果是以自身为话题，又会有什么新的展开呢……搭起手指，在下一条回复闪现在屏幕上之前，工藤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我？」像素小人再次挂下了黑线，「如你所见啊。」
“我所看到的不过是游戏画面而已。”如果这真的是在和一个货真价实的游戏内人物对话，工藤倒是很有兴趣与之讨论讨论，以像素人物视角所见到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当然，会这么去想的工藤恐怕完全不知道，有那么一款首字母为m的游戏已经将这个问题诠释到了极致，第一人称视角的像素风3d游戏也早已不新鲜。
「我是说，如你所见，」黑羽的像素图张开了双臂复又放下，「我也不过是个普通的角色而已。」
“普通？”工藤失笑，“现在的你可是肩负着拯救世界的重任啊。”
「把拯救世界这种笑话一样的史诗级任务随随便便就塞给一个普通人，你们的世界还真廉价。」不失时机地，黑羽吐起槽来。「如果没有这些任务的话……」
“没有这些任务的话？”还未等到黑羽将话说完，工藤已经不由自主地重复了语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