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月》分卷阅读3

    他抽了信展开来看,看着看着眉头便紧紧皱起——

    “邵华府孟彻孟将军,近日有异……”怎么有异了,他明明很平常,刚刚还送我回来。

    “府内常有不明人士走动,夜深时更是如此……”也许不是的,那也许是他新结交的哪位友人。

    “近日猖狂无比,似有谋反之前态……”好一个猖狂无比,好一个谋反前态!

    “望圣上留心此人,以保我大朔皇权,护我大朔江山!”他是我从小结识的将军啊,会弃我大朔,会伤我大朔?他明明说的“为大朔效力”,他明明说要做棠栀糕祭奠母妃,他明明还记得婉清和先皇……

    但为何字字诛心。

    沈皖丛撕碎信张,丢进炉子里。刹那间纸片幻化成灰,空中有白烟交织缠绵。

    “阿彻……”沈皖丛喃喃道,“有人说,你有谋反前态……告诉我吧,是他们对还是你对?……”

    “都说三十年河东河西,可你只离开了三年啊,这不是还没到三十年吗……“

    我与你仅是一别三年,你会不会已经走到了一个我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去了,你会不会与我的缘只是短短半匝……

    一夜无眠。

    ☆、第五章 锦官城

    碧桃渐渐开了,百里软翠,千里锦绣。

    锦蔻宫中一早便忙碌起来,小宫娥窈泉最数欢天喜地:从入冬盼到春来,从骨里红梅等到垂枝碧桃,终于等来主子沈婉芫出嫁的日子!

    话说这沈婉芫可是当今圣上沈皖丛的皇姐,而这驸马爷是第一将军孟彻手下的一员大将,名唤孟苍的。俩人的婚事是从先皇那儿就定下了,只是因为一些事一直拖到现在。孟苍也是位一表人才的主儿,待婉芫好的不能再好。现在好了,终于等来两位喜结连理的时候了。

    窈泉轻轻帮沈婉芫绾着发,惊鸿髻上的玉簪和玳瑁钗衬得婉芫面如桃花。再添上步摇和缨穗,嗯,真真是位下凡仙子呢。“殿下今天真美!”窈泉弯了眉眼,“来了嫦娥仙子都不一定比得过殿下呢。”铜镜中映着的沈婉芫微微红了脸:“一天到晚你净胡说了,神仙也是凡人能比了的吗……”

    “嘿嘿,殿下这是害羞了呐,”窈泉笑,做了个思考的表情,“我猜猜,啊,殿下心里一定还是喜欢这句话的!”她顿了顿,稳着手给沈婉芫系上最后一根五色缨穗,“可是,殿下这回出去了,就会有新的丫鬟来伺候了……”

    “她们也许会比奴婢做得更好,妆画得也许也更好……”窈泉把胭脂轻轻涂在沈婉芫脸颊上。“担心什么呀,你这笨丫头。”沈婉芫抬手捏了捏窈泉的脸,“我不会让你离开的。”她很想笑窈泉这傻傻的思绪,可正在染胭脂,不能乱动,“你可是我最相信的人啊。”

    窈泉不做声,细细帮她化着妆。将近两个时辰才化好的妆果真好看,但窈泉还是在思索着什么。忽地,她跑了出去,再进来时手上多了些天边明霞似得碧桃。髻上那簇花平添不少艳色,窈泉笑着道:“戴上花的殿下可真人比花娇。”

    沈婉芫看着她笑,伸出手轻轻拉住她的:“哎,你啊,真是越大越笨……若不在我身边,指不定有多少人欺负你呢。“

    夜色渐渐降临,锦蔻宫里的灯火像是天上星星的倒影般明亮璀璨。绣着金色祥云的大红绫罗随风起舞,粉紫绢做的牡丹不亚于一树树碧桃。宫里高朋满座,笙歌漫舞,好不喜庆热闹。

    一身嫣红的沈婉芫煞是惊艳了四座,而眉眼含笑的孟苍也夺得不少姑娘的赞羡。沈皖丛在座上一杯杯喝着酒,他也不是想喝,只是身旁的孟彻不停找各种理由硬是灌了他好几杯。沈婉清看着自家皇兄的眼神渐渐开始迷离,而孟将军好像还没有要停下灌酒的样子,便开始放心大胆地啃桌上的糕点。皇兄最近管她吃的管得特别严,说是她要换牙了,不能吃太多甜点。本来要是只是皇兄的话她还可以稍稍反抗一下,没准皇兄会心软,但这回冒出来个孟将军,她不敢闹了,于是便憋了很久很久。

    在冰皮桂花糕快吃完那时,院外突然爆出一声尖叫,屋子里立刻骚动起来。沈皖丛一下子清醒过来,刚刚站起来想出去时竟被孟彻一把掴住腰,一把短刀抵着白玉似的脖颈;而沈婉清则一个手刃敲晕,被不知何时来到的孟远抱着;婉芫被孟苍牢牢抱住,脖子边横着一把剑。

    屋里人面面相觑,都不敢轻举妄动。那可是三位尊贵人物,如果擅自行动伤到了哪儿,就是大错;再者牵制住他们的是孟彻手下的猛将,要是真打起来了,受伤的只有自己,那时可不是闹着玩的。沈皖丛听见孟彻凉凉道:“离开皇位,不然你知道你的下场会是什么。”他好像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他愣了。孟彻贴着他,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而脖子上的刀闪烁着寒光。他不做声,孟彻也没有再说话。等了很久,始终不见有士兵上来。“不用等了,现在整个皇宫里只有妥协的和不妥协的,不妥协的恐怕都在这里。”孟远冷笑,“没有人会来救驾,想救的已经见沈宦去了。”

    “孟苍你混蛋!!”沈婉芫大喊,挣扎间头上的碧桃掉了下来,被踩得看不出模样。“婉芫,闭嘴。”孟苍抱着她的手更紧了些,她有点喘不过气来。“你不配叫我的名字……”她声音颤抖,眼里的泪水渐渐蓄起。

    “考虑好了吗,是让还是不让?”孟彻贴在沈皖丛耳边轻声说着,如果忽略掉此刻的恐怖气氛,两人看起来像是在说什么情话,“要是不的话,这一屋子的人就都要见你父亲沈宦去了哟。”他尾音轻佻,很轻松的样子。沈皖丛的耳后洒着孟彻的温热气息,他不住颤抖:“我……”

    “殿下——!”突然,门口冲来一个身影,但还没踏进屋子一步便刹那停住,摇摇晃晃几下后轰然倒地。“岷湾……”沈皖丛喃喃着,双眼惊恐地睁大。“勇敢而忠诚,是个好侍卫。”孟彻看着岷湾的血渐渐染上地毯,“我们去里面谈谈好吗,皖丛?”他说着便拉着沈皖丛向里屋走。

    屋里也很好看,只是铺天盖地的红太像血,沈皖丛好像闻到了血腥味。“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是你父亲酿出的错,只是我还没回来,他便离开了。”孟彻语气冷淡,“所以,为父偿还,是你应做的。”

    “在这个屋子里的人大都姓沈吧,如果你不答应,屠族会再一次发生。当年你父亲做得出来,我也一样可以。”

    “婉清……”沈皖丛颤抖着,他不敢相信孟彻会是这样的恶魔,“她还很小……”

    “我知道,所以我让孟远打昏她了,她不会看见的。”孟彻放开沈皖丛,他脸色惨白:“你说,我让位后你就不会屠族了,对吗?”

    孟彻不耐烦的嗯了一声。“我……”沈皖丛低下头,声音小而颤抖,“我让……”对不起,父亲……

    “聪明。”孟彻又一次环住他的腰,短刀抵上脖子,拉着他走出房间。“谈妥了,沈皖丛让位。”孟彻声音冰冷,“走吧。”屋子里一片唏嘘,更有甚者直接破口大骂。沈婉芫彻底崩溃,挣脱孟苍向外面跑去,孟苍随后紧紧跟上她。

    沈皖丛眼前渐渐模糊,泪水不听话地一颗颗往下掉,打湿孟彻的衣服。孟彻逼着他与自己共骑一匹马,把他牢牢锁在怀里。在出了皇城不远后,沈皖丛听见些许奇怪的声音,一回头竟看到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整座皇宫被烈火包围,还似有哭喊尖叫声缕缕不绝。高高的城墙上突然出现一个身影,红衣翩飞地一跃坠入火海。“皇姐!!”沈皖丛大吼,“你说过只要我让位便不会屠族,为什么还要这样!!”他的声音嘶哑,眼里的泪光在火的照映下看得一清二楚。

    “骗你的。”

    ☆、第六章 何时已

    孟远接到孟彻的命令,奉旨来到樊水把沈皖丛带到黍京。

    沈皖丛已经被关了三个月,体无完肤。中间他还因为伤口发炎病了几场,但硬是犟着不肯写降书。在这期间孟彻来劝或威胁过三次,第一次沈皖丛摔断了笔;第二次他把墨全部泼在孟彻的龙袍上;第三次他直接甩了孟彻一巴掌。每一次孟彻都会发很大的脾气,但在监狱里时却硬生生压下怒火。这时,朔已经被灭。孟彻建立了新朝阜,定都黍京。孟远亲自到监狱里逼,但沈皖丛依旧是不肯就范。

    “孟彻在哪里?”沈皖丛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他感觉自己现在是在一辆马车里,而且马车速度挺快。

    “大胆罪臣,皇上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外面炸出一声,他被吓了一跳,马车颠簸了些许。

    “他在哪里,”沈皖丛沉住气再次发问,“现在我要去哪里?”他的眼睛被黑布蒙住,手脚也被捆住了,勒得极紧,他有些疼。“皇上在黍京,我奉旨带你去。”

    沈皖丛听见有个声音回答自己,他费力分辨:“孟远?”

    外面突然沉默了,只有马蹄踏地的声音,他也不再做声。因为是眼前皆黑,他迷迷糊糊地又睡过去了。

    再一次醒来时已是黄昏,西边天空像是六月里燃烧着的凤凰花。沈皖丛揉揉手腕勒红的地方,环视周围。很好,已经不是昏暗的监狱,而是一个挺好的屋子。

    镂空雕花木屏切断照进屋里的余辉,在地上投射拉长的影子。焚香炉里燃着的不知是什么香,大概是安神之类的。他撩开纱帘,看了桌上的天目瓷茶壶好一会。最终他妥协,掀起锦被下床倒水。没想到双腿一软,一下子摔在地上,撞到床头的木架。木架上的钧瓷瓶摇摇晃晃几下,掉到他怀里。

    他摔得有些晕,抱着冰冰凉凉的瓷瓶半靠着床缓了一会。他甩甩头定神看那瓶子,庆幸没有磕坏哪里。挺好看的瓶子,要是坏了就不好了。他确定自己能站起来后,轻轻扶正木架子,把瓷瓶端端正正放好才去倒水喝。他是渴了,喝了好几杯。黑釉的杯子勾着湖蓝线条描牡丹,挺赏心悦目。

    他正看着,突然便闪进来一个人:“皇弟。”那人声音沙哑,应该是经历了什么变故。沈皖丛凝神看,居然是沈皖徽。孟彻火烧桑川那天好像一直没有看见他,他果然是逃过了一劫。

    “我大朔已被孟彻等逆贼所灭,而沈氏皇族也被烧杀了许多……”沈皖徽说着说着便靠近他,浑浊的双目滚下几颗泪。幼时在桑川时沈皖徽母妃与沈皖丛的就不和,而沈皖徽待他也不是很好。沈皖丛站起来,略微向后移了几步:“皇兄好福气逃过大灾,保全了性命。”

    “可朔灭,我无家可归!”沈皖徽靠近他,身上有些奇怪的味道。沈皖丛静静看着他,只是在一点点向后移着步子。在桑川时岷湾就告诉过他沈皖徽是有些夺位的企图的,孟彻也曾经厉声警告过沈皖徽和他府里的人禁止靠近沈皖丛和先皇那边。孟彻的这个警告,还是先皇偷偷告诉沈皖丛的。

    “皇弟,亏我还唤你一声皇弟,你在孟彻这孽障这里好生无忧,可你想过我没有!我是可你同父的皇兄!皇位你候选人我是排在你前面!”沈皖徽有些歇斯底里,推搡着他。刚刚才摔了一下,沈皖丛被他推得有些晕,恍惚中他好像看见在沈皖徽灰扑扑的袖子上有点点红斑。

    “皖丛,你在以往的日子里一般都是与孟彻待在一起,定不会忘孟彻那狂徒的脾性,”沈皖徽双手抓住他的肩膀,使着劲像是推他对着门口那边,“这样,你杀了他,你杀了他就可以恢复大朔……“沈皖丛听着他一口一个逆贼孽障狂徒,脑仁儿有些疼。沈皖徽眼睛里闪烁着十分怪异的光芒,好像是在预谋什么——

    突然他觉得肩上一阵钻心的疼痛,眼前忽地一黑,他痛呼出声。而刚刚还抓着他的沈皖徽一下子把他推到地上,他又一次撞到了什么,头晕晕沉沉。沈皖丛下意识地用手抓住刺伤自己的东西,一触到便是一阵剧痛。他发现那是支箭后,紧接着胸口便压上沈皖徽的脚。他被踩得喘不上气,一咳就会带动肩上的伤口不断撕裂。血很快浸透他肩上的衣物,一滴一滴打湿地毯。

    “哈哈哈,沈皖丛,抢去原本属于我的皇位,下场只有一个!”沈皖徽癫狂大笑,伸出手掐住他的脖子,“去死吧!”

    他疼得睁不开眼,突然又听一声闷响,沈皖徽便被推开。他耳边充斥挥拳动刀的声音,随后的一声嘶哑尖叫便像一把刀砍断喧嚣。他依了这声微微开了眼看——

    沈皖徽已经身首异处,那眼睛含着不甘大睁着,鲜血汩汩流出染红地面;孟彻手里拿着滴血的短刀,粗喘着气缓缓站起来。他惊恐地睁大眼睛,挣扎着想远离,但一动肩上伤口就会传来剧痛,像是在逼他面对这具可怕的尸体。

    孟彻看着他,抛开刀急急上前几步:“皖丛,你冷静。”他的声音带上着急。

    “他,他……孟彻……”沈皖丛颤着声音,双眼死死看着沈皖徽的尸体,语无伦次。肩上伤口因乱动而裂得更大,他痛得下意识攥住孟彻染上血的衣袖。

    突然眼前一黑,孟彻遮住他的眼睛:“没事的,什么都没有了。”他低声道。沈皖丛长长的睫一颤一颤轻轻刮过孟彻的手心,他想抱抱面前这个十分恐惧的沈皖丛,但由于顾及到他肩上的伤,便只好作罢。

    那前几个月的悲愤突然就荡然无存了。虽说过离开我虽说过我恨你,可不知为何沈皖丛在心底里还是依赖着孟彻。这些依赖和信任在家仇面前被深藏,但如果突然出现变故,他还是会下意识紧紧攥住孟彻的衣袖。

    他害怕,所以他依赖。

    ☆、第七章 涨秋池

    碧桃一点点落下融进泥里,往日的艳艳如虹全都化作尘土,丝毫看不出还在春时的光彩照人。时光似水匆匆,走过盛春便来到夏初。去了碧桃就迎来栀子,朵朵宛如夏日里凝了雪,在阳光下竟比碧桃还要娇上几分。

    沈皖丛肩上是伤养是养好了,但却留下一道疤,若是略微拉开衣服便能看到在羊脂白玉般的肌肤上印着一道狰狞的疤痕。话说那沈皖徽竟能偷偷找到沈皖丛所在的地方,还带了一个帮凶闯进来不做声地杀死门外的侍卫,沈皖丛肩上中的箭便是外面那帮凶在推搡中射出的,可能是没看准,所幸没有射到心口。

    在拔箭时沈皖丛愣是没出任何声音,攥着自己的衣袖浑身颤抖指尖泛白,眼睁睁看着那箭从自己肩上拔除。孟彻站在一旁抿着唇一言不发,新做的龙袍染上鲜血又一次脏了。

    在沈皖丛伤好已是夏初,要是他没记错的话很快会迎来何姻的生辰。何姻父亲在朔时就手握重权,而朔灭后何姻好像也随了孟彻来到黍京。养伤时他就听见有几个好谈的宫娥背地里偷偷议论何姻,说是有可能何姻会成为孟彻的皇后什么什么的。

    沈皖丛默默。他还记得在桑川时何姻的那句“配得上他的姑娘应是比得上仙女妃子”,和先皇在位时他与何姻孟彻的初见。他很喜欢孟彻,但害怕孟彻接受不了这样的喜欢。孟彻复了祖朝,定是要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而两个男人又生不了孩子……他想着何姻应该是也喜欢孟彻的,就一直藏在心里。

    入夏以来尽是燥热,文殊兰低低垂下花朵,应该是要被晒蔫了。好不容易等来第一场雨,也顺带了何姻的生辰。孟彻一早便来告诉他,晚上到皇城里赴晚宴。他看着院里可怜巴巴的文殊兰也就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待到黄昏时分便让侍卫带着进了宫。

    何姻看上去很是开心,她现在是孟彻后宫里权力最高的,但还没有要升为皇后。外面是阴云翻滚,应是要下雨了。但殿里却笙歌漫舞珠翠溢目,好不热闹。沈皖丛被安排在一位姓贾的太守旁边,里孟彻也不是很远。殿里男女分开,对面花枝招展的妃子吸引了这边的大多人,而中间纤腰细腿媚眼如丝的舞女更是引人注目。

    沈皖丛安安静静喝酒吃菜,心里盘算着应该寻个什么好时间妙借口离开这里。现在的气氛像极婉芫皇姐大婚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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