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分卷阅读199

    王继恩无言以对,爬伏着大声痛哭,陈抟怒不可止,想当场废了韩通的武功。

    商荣见韩通袒护王继恩,还算是条有担当的好汉,反观王继恩一味扮演柔弱受害者,无形中把黑锅扣给韩通,太过自私狡猾,因而仗义直言:“师父,韩师兄是在替王师弟背过,他对王师弟有多好,师兄弟们都看在眼里,有道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反正我不信这是他一个人的错。”

    他无视赵霁拉扯,坚持畅抒己见,王继恩猛地抬头转向他,泪眼赤红,胸口托起火狱,仇恨并非一蹴而就,它躲在不断淤积的伤害中,在某个界点突然露出青色的獠牙。

    陈抟嘴唇似怒蜂的翅膀抖个不住,逼到商荣跟前,口吻硬如铁砖。

    “你还理直气壮说别人,论过错,你比谁都严重!”

    商荣辩解:“徒儿自会反省,可是师父,以前大师兄喝花酒逛青楼您都不大管他,我们玩玩游戏您就大发雷霆,两件事性质差不多,区别无非是一个是跟女人一个是跟男人,那后者还是假凤虚凰,按说更不打紧啊。”

    他正经理解被当成胡搅蛮缠,赵霁见陈抟举起巴掌,赶紧挺身护住商荣,横下一条心承认:“太师父您别怪商荣,他被我骗了!”

    说完一刻不停地分解骗术,从当年诱拐商荣打手虫、亲嘴,一五一十交代到最近的翻云覆雨,连他谎称女人有鸡、巴这样寡廉鲜耻的假话也一并招认了。

    众人瞠目结舌,商荣尤其惊懵,不相信自己会身陷一个骗局长达三年之久,被这扮猪吃老虎的徒弟随心逗弄。

    陈抟的怒火调头烧向赵霁,但这小子的行径已超出他的描述能力,只好放弃责骂,叱问他为何这么做。

    赵霁更不迟疑,大声说:“我喜欢商荣,早就喜欢他了,想和他做夫妻,一辈子在一起,怕他不答应才想方设法骗他。”

    周围再次沉静,王继恩下巴悬泪,心先落地碎裂。商荣持续惊懵,思维史无前例的迟钝。

    陈抟用力拍了拍脑门,两道眉毛拧成了倒八字。

    “商荣是你师父,跟你一样都是男子,你如何能与他做夫妻!?”

    赵霁豁出去了,热血激昂道:“就是不可能才用骗的啊,弟子知道撒谎不对,话虽假,心意真,至死不后悔!”

    他表现得英勇果敢,不见半分愧惧之色,陈抟对付不了视死如归的小流氓,头顶裂开一条缝,长满苦恼的蒿草。

    这时四徒弟景兴平跑来,前日他陪谢渊亭下山送信,来去行程七天,提前归来想是遭遇事故。陈抟听过他的耳语,凛然一惊,命他去书房等候,向四个不肖弟子发布临时惩处令。

    “韩通你去后院天井里跪着,商荣继恩跪到观门外去,赵霁就呆在这里,为师待会儿再来与你们计较。”

    赶到书房,景兴平已将那件意外之物摆在书桌上,陈抟仔细端详这块镇纸形状平平无奇的黑铁片,实难相信这就是世人苦苦争寻十余年的无价之宝“九州令”。

    再过二十天,武林联盟将在益州举行集会,大会委任五名蜀地的大派掌门为东道,陈抟是其中之一,故而派谢渊亭、景兴平去联络其他四位掌门,商量与会事宜。

    谢、景二人下山后在眉州附近撞见一伙江湖人士混战厮杀,几十个人死伤大半,最后数人像是一伙的,合力围攻一名虬须汉。

    师兄弟救下那汉子时对方已伤重不治,临死前交出这块铁牌,说是当年真理佛留下的“九州令”,那些江湖客都为争夺此物而死。兹事体大,谢渊亭让景兴平立即回山报讯,自己独立执行送信任务。

    两三个月之前,江湖上已在风传“九州令”重现的消息,陈抟过去就认为此乃不祥之物,如今不意落到玄真派手中,恐会惹出祸端,命景兴平去请段化前来商议。

    云起雪飞,太阳也经不起严寒,躲进了厚厚的云絮里。

    商荣跪在雪地上,神思随着空中的飞雪飘忽不停,一遍一遍回想赵霁方才的告白。

    他内力深厚不惧寒意,又被这些火炭般炙热的话语熨烫,脸颊反反复复红热,心里仍很惊慌,却并不难受,仿佛候鸟乘风飞向温暖的国度,再剧烈的颠簸也觉欣然。

    “那坏小子想出这么多馊主意算计我,还说要和我做夫妻,想得倒美,我看他就是想给自己找个靠山,一辈子骗吃骗喝还骗色,我又不是傻子,哪能让他处处占便宜,想赖上我就得老老实实听我使唤 ……”

    他游思乱想,连续不经意地露出喜笑,王继恩跪在三丈外的地方,一丝一毫看得清晰,商荣胸中艳阳高照,他心里冰冻三尺,紧紧握住身下的雪块,让它在掌心融成水再结成冰。

    跪到午后,甘钰宁和朴锐偷偷摸摸跑来,商荣见他们一副避猫鼠的胆怯模样,等二人在他跟前跪下,就更纳闷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

    甘钰宁吃力抬起耷拉的脑袋,万般歉疚地看着他。

    “商师兄我们对不起你。”

    商荣来回观察他俩,受不了这吞吞吐吐的磨叽,催他们有话快说。

    甘钰宁快哭出来:“我有两招剑法迟迟想不明白,昨晚去你家请教,不小心……不小心看到你和赵霁……”

    商荣顶上一个霹雳,惊道:“昨晚来的人是你?”

    甘钰宁点了点柿子红的脸,接着请罪:“我当时吓坏了,一晚上没睡着,今早天不亮去茅房解手,遇到朴锐,忍不住跟他说了,谁知……谁知师父就在门外……”

    这么说来其实是甘钰宁向陈抟间接告密,不关王继恩的事。商荣不仅冤枉了他,还揭短报复,害他一块儿受罚,按他的是非标准来说这是相当严重的过失。

    他顾不上责备两位师弟,慌忙扭头看向王继恩,对方雪白的侧脸麻木僵硬,泛着比坚冰还刺眼的冷光。

    陈抟出现在观门内,回过神的弟子们垂头屏息,咀嚼各自的遽惶。

    陈抟先喝退甘钰宁和朴锐,走到王继恩跟前,轻声说:“你起来吧,回房歇一歇,今天别干活了。”

    他来这儿之前先去后院看了韩通,韩通仍坚持一人担则的态度,恳请他宽恕王继恩。陈抟平和稳重,越过愤怒波峰静心一想:“恩儿身体残疾,今生注定无后,性子又柔脆,看通儿的样子对他确是真心,他俩是师兄弟,又都无父无母,往后相依为命也未为不可。”

    他对这二人存了宽贷的念头,对商荣赵霁则不,断袖只是行止不端,**却是背德大罪,绝不允许他们一错再错。

    很快只留下商荣一人直挺挺跪在雪地上,师父的漠视固然令他伤怀,王继恩临走前那死气沉沉的情状亦触目惊心,他明白自己得快些做决断,免得叫这小小的坎绊住。

    入夜,赵霁仍被锁在库房,陈抟叫人送来晚饭、被褥和马桶,却没说要关他几天。小小一把铜锁困不住他,难以逾越的是太师父的命令,照这形势看他再敢违令,玄真派就容不下他了。

    他站立躺卧都想着商荣,早上勇敢表白,回过头又觉害怕,怕商荣着恼怨责,从此跟他划清界限,他的花招都用光了,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该拿什么法子来挽回?

    寒夜阒静,雪花般轻巧的身影落在屋顶,悄然掀开瓦片。

    “赵霁,赵霁。”

    听到商荣的呼唤,赵霁鱼跃而起,纵身跳上房梁。商荣在他身旁落脚,二人手拉手回到地面,双手紧紧交握着。

    赵霁激动得要哭,做贼似的小声说:“你还好吗?太师父没打你吧?”

    “没有。”

    商荣本来满心欢喜,见到他忽然有点不好意思,甩开他的手,揪住他的耳朵使劲拧。

    “你这个小骗子,敢耍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的情绪已表露无遗,赵霁愁烦一扫而空,耳朵被拧掉了也开心,抱住他欢笑:“这都是为了你呀,荣哥哥,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只要能和你天长地久,每天大眼瞪小眼也很幸福。”

    商荣脸上溅了热油,烫得起泡,啐道:“你跟唐辛夷写信都会来几句文绉绉的诗词,怎么跟我就只会说这些粗俗村话?”

    “朋友间讲究光风霁月,对你我是披肝沥胆。”

    “哼,你骨子里就是个小流氓。”

    “你哪怕找个天下第一的正人君子也没我这个小流氓赤胆忠心。”

    赵霁看出商荣已接纳他的心意,顾忌打消,一颗心正如大姑娘荡秋千,欢跃欲飞,照着那喜人的嘴唇脸蛋吧唧吧唧使劲亲了好几下。

    商荣骂他是偷油的小老鼠,呵斥他老实站好。

    “帐还没算完呢,你就敢放肆,为师现在要审你,问什么你都得老实招供。”

    “徒儿一定老实,师父你老太太吃豆腐,尽管放心。”

    赵霁笑嘻嘻将商荣扶到桌上坐好,倚住桌沿替他捶腿。

    商荣忍笑忍羞道:“你,从什么时候对我动那种鬼心思的?”

    赵霁装傻:“什么是鬼心思,徒儿不明白。”

    看他咬唇斜睨,忙赔笑认错,凑到他耳边悄声道:“咱俩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你啦,后来相处久了越来越喜欢,那次你为了写信的事跟我吵架,我下毒报复你,结果看你疼得厉害我都快心疼死了,打那天起我就知道自己爱上你了。”

    肉麻情话仿如岩浆灌入商荣的脑子,他不禁一手捂住耳朵,另一只手狠狠掐了他几下。赵霁不躲了,直接抱住亲嘴,蜻蜓点水似的一次接一次,在商荣脸上荡出又羞又喜的涟漪,数落都转为娇嗔。

    “臭流氓,说谎不打草稿,骗我做妇人家的事,真想揍扁你。”

    “谁让你那么单纯,什么都不会,你要不愿意往后咱俩换一换,让你艹我总行了吧。”

    “……那种事究竟哪一方更舒服啊?”

    “肯定是被艹的更爽啊,你看我都没像你那样又哭又叫地舒坦过,还要学老牛耕田,累个半死。”

    “……那还是不换了。”

    “噗嗤,你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那好,徒儿今后还会继续孝敬您,让您每次都脱胎换骨,欲、仙、欲、死。”

    商荣打掉他不安分的贱手,让他先顾正经事。

    “你不知道,原来是甘钰宁和朴锐这两个小子在师父跟前说漏嘴,才害得咱俩受罚,我错怪了王师弟,还把他和韩通的事捅落出来,这梁子估计结定了。”

    赵霁听罢苦叹:“早叫你别冲动,偏不听,都是同门师兄弟,往后还怎么相处呀。”

    商荣不想那后悔药,朝前计议。

    “王师弟的事以后再想办法弥补,师父这次是真动怒了,肯定会把咱俩分开,我看我们还是趁早下山,出去避几年再说。”

    这正是赵霁的想法,喜道:“咱俩真有默契,我还以为你会放不下太师父,左右为难呢。”

    商荣说:“师父心软,我们不跟他针锋相对,冷一阵子他自会妥协,要是耗在这儿,谁都不好过。”

    他们说走就走,顺着商荣刚才掏出的洞爬上屋顶,结果没等下地就一起傻眼陈抟正站在屋前怒目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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