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不熄》分卷阅读109

    他平时应该不是这么一个怂人,自来卷,个子很高,过短的袖口下有着溢出的文身。最主要他眼里有股硬邦邦的无赖劲儿,黄煜斐作为一个资深无赖,隐藏得很好的无赖,看其他无赖就像老妖看小妖似的,向来很准。

    “需要我帮忙吗?”他有种直觉,走上前去,笑笑地问,“万老师好久不见。”

    万里一见他,手里的棍立刻停下了,直接递到黄煜斐手里,气还没匀顺:“哟,黄先生来得正好,你看看,这就是那张硕,居然还敢回来?真当北京没人给我徒弟撑腰啊?”

    直觉还真灵验了,黄煜斐之前并没有特意查过这人的样子,现在看来,确实也没必要。“你好,”他隔着两步远,对那久仰大名的家伙道,“张先生今天过来做什么?”说这话时,他还是那样微笑着,掂了掂手里的棍子,脸上神情实在让人想不透他心里在琢磨什么。

    张硕犹疑地打量着他,欲言又止,却见万里把轮椅转到黄煜斐身边,道:“就知道小黄肯定会来。”接着又瞥向张硕,“我刚才也问了,这玩意居然敢说回来看看菩萨果,看看李枳,毕竟七周年,哈哈!真够大言不惭的!”

    “原来这样,”黄煜斐点点头,过度的礼貌背后是显而易见的心高气傲,仿佛根本没把眼前这夹克男放在眼里,“还差十分钟开场,我们先聊聊?不劳烦万老师在这里发火了。”

    万里像是放下心来,哈哈地乐了两声,很爽朗。

    却见张硕皱了皱眉,道:“听说李枳找了个高富帅,”他抱着两臂看黄煜斐,“还真是,够劲儿!他可真够可以的!”

    “我也听说过你,张先生算得上是臭名昭著了,一直想会会面,现在还是缘分呢,”黄煜斐摸了摸下巴,不咸不淡地说,“我们还是先入场吧?要看演出,站在外面可什么也看不到。”

    不知是不是因为听过自己四个混子兄弟曾被这个神经病公子哥险些揍残的传言,还是因为见到比自己强太多的现任的那点亏心感,张硕刻意和他保持着距离,两人就在这样一种奇怪的氛围中进了场,站在了暗处。乐队已经上台了,各自调试着设备,李枳穿了一身黑,唯有颈子上带着一抹银,是那条拨片项链,整个人有种硬朗的潇洒,却面无表情,显得有点苦大仇深,仿佛无所谓似的背着那把小马哥,抬着伤手猛喝水。

    喝完了他就跳到效果器前踩着试最后一遍音,拨两下弦,铮铮地抓耳,又拨两下,汩汩地流情,台下的姑娘小伙就这么提前燥起来了,不住地跟着欢呼几声。

    黄煜斐关掉短信界面,收起正在下载各种必备app的手机,单手撑着那支“半个岳父”送的枣木手杖,注视着李枳。看了不到十秒,他忽然道:“你觉得化妆间怎么样?”

    张硕也注视着李枳,有点痴痴的,又仿佛不太敢细看,回问:“什么化妆间?”

    “聊天啊,这里太吵,”黄煜斐冷不丁凑近他耳边,“而且我也不想让他看到你,辣眼睛,现在是流行这样讲吗?”他和和气气地补充,“放心啦,我不是要同你单挑。”

    张硕没想到这人会这么明显地剑拔弩张,完全不见有钱人那种假模假式的矜贵气。本以为自己好歹能看上一阵,结果现如今遇上这尴尬情况,他对李枳连半步都难靠近。

    有点后悔特意从老家跑过来,他刚刚想没好气说句“就跟这儿吧咱俩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好聊的”,突然间被一股强硬的力量锢住手腕,几乎快把他骨头给掰断了,同时也有人狠命顶着他腿窝,差点让他轰地跪下。

    快一米九的大老爷们,从来没在肢体矛盾上这么慌过,他是困惑的。身边那家伙又瘦溜,又不如自己高,手上还带伤,不至于这么有劲儿吧,到底什么时候偷袭的?却见黄煜斐根本就没动手,只是对他身后道:“弄到化妆间去。”

    张硕就这么毫无还手之力地被又推又搡地从酒吧最偏僻一角弄进了后台的化妆间,太匪夷所思了,他路过很多观众,却不好意思求救,觉得丢人——他甚至瞧不见身后抵死钳制他的力量究竟是来自何人,那人大概非常矮小,却把他制得没撤——张硕拉不下这张脸。

    房门被“咔嗒”锁上的时候,他才察觉到真实的不妙。这屋子里太黑,随即吊灯被“啪”地一声点亮,桌面和地板都挺乱,好多化妆品的盖子还开着,显然乐队刚刚使用过。悄然站在他身后的,则是个西装革履的马尾辫男人,身量在男性里算是极度娇小,甚至瘦弱,眼神却精悍。

    “抱歉了,”他冷着张脸,“我也是帮主子办事,你忍一忍。”

    “什么?”张硕眼见着他掏出个手掌长的东西,皮套一扔,竟是把精钢匕首,还开了两边的刃,他慌了,“你家主子要我命?不至于这么狂吧?”

    “没有啊,少爷只是要我剜下来一块东西,”余翔神情毫无波澜,缓步靠近,每一步都是逼压,“你配合我,我的刀就很快,你不会太痛苦。不配合,它就很慢,我也必须先揍到你愿意配合为止,那就会非常疼了。”

    不可能束手就擒,张硕仍觉得这太戏剧,实际上不太看得起面前这个矮个子男人,觉得谁揍谁都还没准呢。余翔显然也看出他的轻蔑,叹了口气,把刀插进腰带。他觉得自己需要费一番工夫了。

    约莫十分钟后,余翔在西裤上抹了抹满手的黏血,推门颔首道:“好了,少爷。”

    黄煜斐清爽地走进来,外面的音乐也涌入。李枳的吉他,宋千的唱腔,陈雨浓的低音,叶沧淮的鼓。这些都是张硕曾经无比熟悉的,此刻他却破麻袋一样躺在地上。

    “辛苦你了,”黄煜斐蹲下身子,瞧见张硕血淋淋的左边大臂,那里少了薄薄的一块肉,还被很贴心地掰开朝上,方便人查看,“他文身真的好多啊,没有挖错吧?”

    “您看,”余翔怕弄脏黄煜斐,远远地举着那块皮肉,上面是条长鳍宽尾的鱼,乌青的线条已经扭曲变形,“我认准了位置。”

    “嗯,我知道你一直很靠谱的,恶心事都要你替我动手,”黄煜斐赞许地冲他笑了笑,很温和地说,“就是这条鱼比我想象中粗糙很多。现在,给他一种你试图强奸他的感觉,阿翔也可以做到吧?不用真上的。”

    余翔把那块血忽淋拉的东西用随身带的白手巾包好,点头道:“是。”

    张硕闻言则发出一声哀嚎,颤颤巍巍地,想站起来,可他关节都脱臼,求生欲再强,单是扶上桌腿就已经很吃力了。黄煜斐还是不露声色,只走过去,从他裤兜里夹出一部手机,又站远了随性道:“我猜猜密码是什么?”

    张硕被余翔踩回地上,吃痛地呜呜叫,皮带直接被匕首划断了。

    “不是你老婆生日,也不是儿子,不是银行卡密码……是我以前查错了?”黄煜斐不紧不慢地划着屏幕,“哇,居然是他的生日,搞不懂你哎,果然没有死心啊。”

    “你大爷的……”

    “对喜欢的人大打出手,侮辱他,恐吓他,是想通过恐惧让他记你一辈子?”黄煜斐灵巧地把那薄片机器在手里转了两转,“可惜!你失败了!他只会恨你,厌恶你,然后,忘记你。”

    “手机……手机还我。”张硕龇牙咧嘴,“你他妈的,这,这是犯罪!”

    “哦,那就是吧,”黄煜斐不为所动,“可是我最近心情非常不好,要我放弃这个送上门的寻开心的机会,有些可惜呢。只能怪你心思不老实还要过来打扰别人,对吗?”

    “你到底,到底要干嘛,”张硕已经被余翔扒下裤子,他想抵抗,想逃离这个突降的诡异的境地,可无济于事,他经历着作为一个高壮男人此生最大的屈辱,并接受先前所做恶劣之事的煎熬,“是想替李枳报仇还是什么?我几个兄弟说你有病,发起疯来不管不顾,看来是真的!”

    “看来他们对我印象深刻,还有,我发现手机真的是很有用的东西。”黄煜斐用张硕的手机录着视频,垂着往下看的眼睛盛着某种跨物种的悲悯,好像在看猴,或者狗。

    他又开口:“你的兄弟们讲过一段话,我记得太清楚了,好像每个字都背得下来,现在大概可以用在你的身上,录下来方便你多听几遍哦。”他平静又优雅地说着,像在念诗,“就在和这间酒吧类似的地方,后台的化妆间里,你被掐住脖子,被扇巴掌,跟婊子似的。你缩在那儿,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裤腰带,因为知道自己一旦松手就会被剥干净裤子,当着我的面。满脸鼻涕、血……你可比他软弱多了,居然在哭,你想等阿翔手软?阿翔也可以真上哦!”

    “我、我错了!”张硕痛苦地呜咽。

    “你错在哪里?”

    “是我……对不起李枳,”张硕紧闭上眼,“我对不起他。”

    “对不起哪里?你不是觉得自己很喜欢他嘛!”

    张硕的声音低下来:“他心里从来都没有过我。”

    “人老了,挨了打,也活得够惨了,才会有自知之明对吗。”黄煜斐笑。

    “我看得出来,他烦我,看不起我,从一开始答应我就是我趁他家出事,钻了空子……”张硕的声音已经低得像蚊蝇,充满徒劳疲惫,以及浅薄的,后悔,”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会那样对他……是我的错。但我心里有过他。但不该有。”

    “哈哈!好诚恳的道歉,你真委屈啊!也够会服软的!”黄煜斐拿手杖点点他的脑门,又在眼周画圈,突然狠狠地戳下去,正撞在眼底,隔着层皮死死摁住眼球,“我该感动?听见欺负我恋人的狗东西,说他心里有过他,我是在做梦?你这颗心脏究竟值几个钱我们挖出来卖卖看?”

    “我是后悔的,我确实不该那样……今天也只是来看看他好不好过,”张硕的眼睛被血污迷着,眼泡肿得老高,“你不乐意、想教训我是可以理解的,但你这么干,把我命整没了,也是会付出,付出代价的。”

    黄煜斐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和余翔对视一眼,淡淡道:“没有准备要你命啊,接下来阿翔还会带你去医院呢。你想找谁告我们,也都完全可以。其实我对和一摊烂肉聊天没兴趣,只是想把你的惨样给你太太看上一眼。”像是怕人听不懂,他又解释,“你们夫妻应该明白因果报应这个道理,但我不喜欢欺负女人,就不要她被揪着头发给李枳下跪了。”

    “我操,我**,你找我老婆干嘛?”张硕终于乏力地忍无可忍,“关她什么事?”

    “她知道你曾经试图强奸男人,也见过你那样对待一个未成年人,仍然愿意给你生小孩,确实非常感天动地。女人天生就有这种耐性,还是只有她这么厉害?”黄煜斐懒洋洋的,说得并不怎么诚恳,“但她如果知道你被男人强奸,会不会继续愿意帮你养小孩呀。毕竟两岁多的孩子很麻烦的,我们试试看好不好?”

    “别,别……”张硕已经完全暴露出屁股,满身黏腻,被余翔冷淡地骑在身上,皮鞋硬跟压住脊梁,模样狼狈至极,“她也是受害者,怪我,都怪我……”

    “不好意思,已经发了,”黄煜斐把手机扔在他身上,“你刚才饥渴地盯着李枳看的时候,她还给你发了儿子吃饺子的视频呢,很贤惠哦,配你真是合适。”

    像是失去了什么骨头,张硕整个人软塌下去,不挣扎也不拗着劲儿了,脸朝下发出怒极的嘶吼。余翔看着黄煜斐的眼色,从这人身上起开,颇为不悦地掸了掸身上的污物。

    黄煜斐又道:“你确实蛮顾家的,回到赤峰之后好像很快找到了工作,开始还比较顺利,最近这一年有没有发现一个也做不长,总被辞退?”

    “我……”

    “哦,还有,手恢复得怎样了?毕竟被门夹过,还真是断了两根,还可以弹琴吗?”

    “原来是你!你他妈的找人——”

    “想起来了,你现在是在做交通电台主播,也不用手。我前些天和你老板交了个朋友,他人很好,说要让你领完年终奖再滚蛋,至少有个好年可以过,你认为呢张先生?”

    “……你会遭报应的,”张硕刚缓过点神,又被踩中尾巴,仿佛被拔了牙的什么野兽,语气狠毒极了,就像掉崖也要拉一个人垫背的那种狠,“李枳不怕你吗?知道你是这样一个偏执狂,他不跑?”

    “不跑啊,他好像离不开我。况且我平时哪怕对讨厌的人都是和和气气的,这是最轻松的相处方式,”黄煜斐俯身,凝视他通红的眼角,“只是偶尔一些没有脸皮也没有头脑的东西,喜欢关心自己配不上的事,我实在看不太惯。”

    “隐形暴力狂,你比我厉害。”张硕冷笑,“警察会管你的。”

    “我从来都觉得暴力不是样好东西,但是,需要以暴制暴的时候,我还是非常开心,毕竟我这个人好像确实小心眼,”黄煜斐轻声道,“你当然会想要去找警察,这很正常,要警察来找我也欢迎。”

    他浅浅地微笑,那样冰凉,那样自持,好像有十足的耐心。余翔在一边清理地上血污,全部看在眼里,他从小看黄煜斐长大,也知道这人向来都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类型,哪怕曾经弱小,也在能力范围内绝不手软。他拥有那种仿佛天生的,藏在冰冷里的疯狂。

    余翔又忆起父辈所讲的,在黄家混黑道时效力的岁月,耳边则听黄煜斐说:“我只不过做了些小事,比起你当年对李枳的折磨还差很多呢。但我已经烦了,毕竟如果真的变成暴力狂也不太合算。”

    张硕快要失语,只能不断重复:“……我**!我**!”

    “我不明白,为什么总是有人同我聊天喜欢提我的妈妈,这样很不礼貌,并且,会让我错觉你很想死,”黄煜斐蹲低了身子,盯牢了他,“哦,谈起妈妈,听说你还找李枳借过钱,既然是给老母治病,本来不想再计较的,但后来我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她老人家好像六七年前就死掉了呀,脑血栓还是心脏病。”

    “……”张硕沉默了。

    “张先生,你可真够强的,找高中生要钱,给死人治病,”黄煜斐轻笑,“需要我再借给你一笔,把你的老母亲挖出来晒晒太阳再重新葬个风水没那么烂的墓地吗?”

    张硕面如死灰,又继续骂起一些重复的脏字,他好似绝望,因知再骂也无济于事,身体和头脑都是剧痛的,他没读过中学的妻子现在也必定在内蒙的家里吓得惊声尖叫,于是他就更加绝望,嘶哑着,完全没了力气。黄煜斐看得索然无味,推门便想出去,他觉得错过二十分钟以上的演出在这里闲扯实在很亏。

    音乐又涌进来,李枳的吉他,乐队的鼓点,比起初澎湃很多,足以让喜欢的人痴狂。余翔看向黄煜斐,身上甚至没沾上一丝秽物,方才清爽地来,现在清爽地走,连手上的纱布都平整雪白。他忽然叫住他:“被少爷这种人爱,有时候也很可怕呢。”

    黄煜斐身子一僵,回头望着他,脸上映着彩光,神情从惊讶变得平和,他笑:“所以幸好我从来都不爱你,对吗?”

    余翔埋头擦地:“抱歉,是我失言了。”

    “好啦,我知道阿翔的意思,”黄煜斐放软了声音,“今天帮我好大忙,接下来这家伙也要麻烦你处理,辛苦啦。做完之后回去洗干净,晚上带宋千吃些好吃的。”

    说罢他关门走了。余翔很快就听见自己的手机提示音,心知这是银行收款的通知,也知道黄煜斐一定在刚才等待的短短十分钟里,给自己安排好了帮手,此刻一定在外面等着。这种感觉他已经非常熟悉,甚至习惯了,也很感激出手阔绰行事周到的东家,可此时,他身沾半干血腻,提醒他接下来还有各色麻烦要处理,各种风险要杜绝……种种酸涩还是涌上心头。

    上午匆匆赶过来,在公交上挤来挤去,后来音调得又太仔细,李枳的手还是渗了血。离开场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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