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x定点/Fix 定点》分卷阅读24

    皮耶罗每说一句话,鸿睿的脸色就沉重一份。他的手指扣入方向盘,指尖泛白。

    “在镜头面前,普通观众看不出一点端倪。但我知道玛克辛精心挑选了对史蒂夫有利的比试主题和裁判,确保史蒂夫获胜。她也许是通过观察亚当在厨师餐桌上的表现,设计好这一切。”

    “操!”鸿睿用力一拍方向盘,他心中陡然涨满对玛克辛的愤怒。他脸颊烧红,高声咒骂,完全不顾皮耶罗就坐在他身边。皮耶罗感觉尴尬。他一动不动,在鸿睿突然粗重的喘气声中放轻了呼吸,试图将他自己的存在降低到极限。

    “我没想到,不,皮耶罗,我应该想到的!她当然能做出这种事!”鸿睿开口,额头抵着方向盘上,“天啊……皮耶罗。知道玛克辛也参与进来的时候,我就应该紧盯比赛流程。可我那时正忙着忽视亚当,亚当他……操,我怎能如此盲目,这本是我和玛克辛的博弈。”

    他在方向盘上面又砸了一拳,重重摔进座椅里说:“我应该早点发现她的企图,我应该早点做出安排!”

    “我很抱歉,鸿睿。”皮耶罗说,“我希望我能为亚当做些什么,我当然会维护比赛的公正。但到了现在,恐怕我也不能影响结局。”

    比赛从来都不公正。这不是鸿睿希望教给亚当的知识。鸿睿靠着座椅转头看向窗外,他想着亚当会如何应对。亚当很努力,也很有天分。他是鸿睿所见的最有潜力的厨师,本应赢得冠军。现在亚当却因为他和玛克辛的利益冲突被剽夺了原本属于他的荣誉。

    他应该告诉亚当真相——亚当并不是因为技不如人而输了比赛。

    亚当理应知道,真正输了的人是鸿睿,他只是被无辜殃及。

    鸿睿想着亚当的脸,以及那双总是带着笑意亮晶晶的眼睛。当他告诉亚当真相的时候,那双眼睛会变得灰暗吗?亚当会用埋怨的眼神看着鸿睿吗?他要怎么说,才能表达他的歉意呢?他要怎么做才能弥补?

    不,没有什么能够弥补被剽夺的荣誉。这是他欠亚当的。

    鸿睿沉浸在他自己的思维之中,空气安静而又凝重。皮耶罗仔细打量着鸿睿的侧脸,他想要开口又怕打扰鸿睿。最后他下定决心说:“鸿睿,亚当永远不会成为玛克辛这样的人,他永远不会因为自己的利益而操纵比赛。”

    “你不是我,亚当也不是玛克辛。”

    鸿睿身体一震,突然被他这句话惊醒。

    鸿睿推开车门,一脚跨出车门,表示谈话结束。他等着皮耶罗跟上他之后,才说:“不是现在,皮耶罗,我不想谈这个。现在我甚至没法面对亚当。”

    他用力地甩上车门。鸿睿知道他正在迁怒皮耶罗,但这不是皮耶罗的错。和玛克辛争夺超市产品的人是他自己,皮耶罗只是认识玛克辛。

    这不过是一场比试,而他恰巧输了。

    鸿睿可以忍受挫败,他可以对奚落充耳不闻。那些固然令人不快,但不能伤他筋骨皮肉。

    结果宣布那刻,亚当脸上露出短暂的错愕,接着亚当垂下眼睛,掩饰自己失落。再抬起头时,他已经是满面笑容,正提手为史蒂夫鼓掌。他们甚至还拥抱了对方。

    亚当的眼睛仍然充满笑意,却是为了祝贺对手。他耸拉肩膀,拖着脚步离场,亚当必须孤零零地走过那长长的走道。看着亚当颓然的背影,鸿睿几乎想要站起身,跑去拥抱亚当,好让他看起来不那么孤单。第一次,鸿睿是那么希望汀诺能够出现在他身边,汀诺一定会打破这样凝重的气氛,他一定能想到合适的话语安慰亚当。

    而他本应保护亚当,而不是任由他被玛克辛伤害。像是有人对他的心施了魔法,他的心变成了一只囚鸟。这只鸟在牢笼里扑棱乱投,一次又一次砰砰地撞向铁杆。每一下,都骨骼崩裂。它的叫声愤怒而痛苦。

    但这牢笼还能承受,他还能控制住他自己。

    他和玛克辛呆着的这间房门开了,冠军的导师将走出门外,和冠军一起开香槟庆祝。

    鸿睿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忍受着那只翻腾的鸟儿。玛克辛从他面前走过,弯下腰,好更靠近鸿睿。她手指鸿睿,得意洋洋地说:“杜卡斯,我早就告诉过你,亚当会是史蒂夫的手下败将。”

    那在笼中四处扑棱的雀鸟骤然长成鹰隼。它扇动巨大的的翅膀再次撞向牢笼。轰然一声巨响后,栏杆倾斜,显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它振翅飞出去。

    鸿睿骤然起身。

    他肌肉紧绷,全身饱含蓄势待发的劲力。他像是随时都会纵身跃起,扑倒玛克辛。

    玛克辛警觉地直起身体。她仍然昂着头,面不改色。脚下退了几步与鸿睿拉开距离。

    鸿睿没有更多的动作。他审视玛克辛,露出白色牙齿突然笑了:“玛克辛,说句实话,我并不是太吃惊,这像是你能做出来的事。但你这次刷新了皮耶罗对你的认知下限。皮耶罗对你很失望。”

    玛克辛立即看向史蒂夫所在的房间——所有的裁判也应该要和冠军庆祝的,但她没在那找到皮耶罗的身影。

    鸿睿斜眼看着突然慌乱的玛克辛,嗤了一声,“他一看就知道了。”说完鸿睿调转鞋跟快步离开,他不能忍受和玛克辛再多待一分一秒。

    鸿睿沉着脸,一言不发。他无意与任何人寒暄,也无心商谈公事。通往电梯的路上他没见到几个人,而那些人看到他的神情后也都知趣地没发任何声响。

    他在电梯里按下关门键之后,他看到了亚当。

    亚当不再穿着白色厨师服,他已经换上鸿睿见过的那套黑色皮革防风服。以黑色为主的皮夹克肩膀上有一道黄色色带。那条黄色的色带沿着左臂横穿肩膀一直蔓延到右臂,非常醒目。亚当抱着头盔,正穿过一扇门。

    他们已经有好几天没见面了,感觉像是过了很久。他看起来和以往不太一样,也许是因为比赛失利的原因,亚当看起来消瘦了些,精神萎靡。

    几乎在同一时间,亚当也看到站在电梯里的鸿睿。他停住了脚步,挺直身体眼里骤然射出光彩。但亚当并没有立刻跑过来,他站在原地迟疑。就在这犹豫的一瞬间,亚当眼里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亚当本该在里面喝香槟,和所有人庆祝。是他的错。

    鸿睿移开视线,他现在最不想面对的人就是亚当。门还没有关,他焦躁地又按了几次按钮,想还要等多久这该死的电梯门才会完全关闭。

    “等等,杜卡斯博士。”亚当快步走过来:“鸿睿,等一下。”

    鸿睿装作没听见,低头专心地研究电梯地板。他听见了跑动的声音,谢天谢地,电梯门终于在亚当到达之前彻底关上了。鸿睿松了一口气,今晚终于有一件事情顺了他的心意。

    *注一:这道菜来自histori heston blumenthal (厨神的盛宴),书中的名字是香料鸽。在二星米其林餐厅dinner by hb 可以吃到。这本书讲了不少英国饮食历史,里面的每一道菜都有自己的历史,渊源。我相信英国古代是曾经有过很辉煌的烹饪技巧的,只是被遗忘了。hb在书中搜集了不少古菜谱,在复原古菜谱的同时注入了现代元素。大部分书中所提到的复古菜都可以在dinner by hb吃到。

    chapter 24 恩典(二)

    外面一片黑暗,正下着暴雨。在这样的天气里,如果你的雨伞不幸被风吹跑,还没等到你捡起伞,全身就已经湿透了。

    因此大部分司机都开得很慢,一年里只有这几天,人们才会把座驾开得比最高限速要慢得多。外面又湿又冷又黑,即使是周五也没多少人愿意在外面呆着。大部分的人已经回家,少数人则刚刚和朋友同事吃过晚饭,带着酒足饭饱后的餍足慢悠悠地回家。

    鸿睿心里憋着一口气。他持续超车,一直到前面没有任何车辆时他才松开油门。他任车子滑行减速,回归慢车道中。

    白花花的雨水像是要将车身吞没一样扑在车前窗上。雨刷达到最高工作速度,奋力和雨水搏斗。他仅仅能在间隙里看清路况。

    这天气真是糟透了,又冷又湿。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在这样的天气里载过一次亚当。那时亚当拘谨地坐在他身边,偶尔抬眼偷偷打量他,一副想要说什么,又按捺着的模样。当他转头看向亚当的时候,亚当又会别开头。他能听见亚当时重时轻的呼吸。他对人没有什么强烈的好奇心,但回想起来,他却对亚当的欲言又止突然产生了兴趣。

    而今晚,亚当却要在这样的天气里骑车回家。想到这里,鸿睿又想狠狠地踢自己一脚,责备自己没有在看到下雨的时候停下来给亚当打个电话。

    事已至此,他只能安慰自己,亚当是一个成年人,并且他看起来对摩托车非常有经验的样子,自己完全不必担心。

    鸿睿调整电台,好改变车里和夜色一样浓重的气氛。超车道上亮起一盏灯。从后视镜里他看到一辆摩托车从黑暗里浮现,逐渐逼近,眼看就要越过鸿睿的车身。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把车开的很快,却有人比他更快。那位骑士一定是很赶时间,又或者是像鸿睿一样心情不好,否则他不会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玩命行驶。

    前方交通灯突然转黄,鸿睿踩下刹车。那摩托车刹车时,轮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吱吱声,溅起的水花甚至飞到了鸿睿的玻璃上。他终于在鸿睿旁边停稳。鸿睿看到骑手穿着一整套摩托车专用防风服,纯黑的夹克上有一条黄色色带从左臂上方延伸到肩膀。他左臂还带着一个美国66号公路的盾形徽章。亚当的身上也有一个66号公路的纹身。在他给亚当推拿时,他看到亚当右肩上有一条被描绘的极为精细的公路。旁边是一个盾形标志:66号公路。鸿睿去过美国好几次,那却是他第一次留意66号公路。那条公路一定是很美。

    那个骑士弓着身体,一手扶着把手,一脚踩在地上撑着车身。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抹去头盔上的雨水,一边侧头打量鸿睿的车。他的脸庞清晰了极短的一瞬间,鸿睿只来得及看到一个侧影,那像极了亚当。

    鸿睿急忙扭头看回前方,他很快意识到这不是他的车,那位骑手的视线无法穿透黑色玻璃看到他。

    红灯变绿,摩托车发动引擎,在鸿睿还没起步的时候就已经驶出了五六米,远远将鸿睿抛在后面。那红色的尾灯朝前行驶一小会,然后转弯拐入路边的一个加油站。

    那一定不是亚当。鸿睿继续向前,直到他开上环城高速。

    高速路上没有车,自然也就没有光。前方和来路都被一望无际的黑暗和哗啦作响的暴雨包裹。在这样的环境下开车很容易疲倦。在这样与世隔绝的环境里,听着雨声,鸿睿逐渐放松下来,他血液里愤怒,挫败,愧疚等情绪趋于平静。车厢里气氛不再尖锐,精疲力尽过后的静定感逐渐蔓延开来。鸿睿调整电台,试图找到一些强劲的音乐好集中精神。

    他忍着倦意又开了一阵,他离出口已经很近,只要再行驶二十几分钟就可以倒在自家沙发上,喝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了一阵引擎的轰鸣声。

    一开始那声音很轻,隐藏在暴雨的噪音里。后来那轰鸣声逐渐清晰,由远而近。数秒之内他就看到一盏黄灯从后方超车道追上来。在那位骑手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对方夹克上的黄色色带像一道金色闪电划破黑暗。

    那就是他在交通灯前遇见的哪位疑似亚当的骑手。伦敦那么大,什么样的巧合才会让他们走在同一条道上,而那条道又恰巧是鸿睿回家的必经之路。先前鸿睿用电梯门甩掉了亚当,现在他追去鸿睿家要一个说法也像是亚当会做的事。

    那个骑手变道,在鸿睿前方奔驰,仍未减速。倾盆大雨从天空倾倒,试图填满两个人之间空隙。他的速度太快,比最高限速至少快了十英里。在这样的雨夜,在可视度严重下降的情况下,只要出一丁点的差错就会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鸿睿向着摩托车闪了几下车头灯,提醒他的速度。如果是亚当的话,他希望亚当能够注意到自己的车辆,可他再次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惯用车,亚当认不出来。摩托车仍然保持速度向前行驶。鸿睿试着提速追上去,但轿车的加速性能完全不能和摩托车相比,摩托车尾灯仍然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鸿睿追了一会,最终放弃。

    毫无预警地,前方黑暗里突然亮起警示红灯。那红灯反复闪烁,在黑暗里极为触目惊心。

    鸿睿陡然坐直身体,他臂上的毛发都为这变故立了起来。他小心刹车减速,变道至超车道,好避开事故车辆。那离他要离开的出口已经非常接近,他联想到那辆摩托车,心里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头一次他在高速公路上打开远视灯,试图将前方路况看得更加清楚。

    高速公路上竟然有人站在路边,就在他之前所在的慢车道上。而更远处,他看见了一辆摩托车正倒在地上,就在超车道上!

    “操。”鸿睿脑中一片空白,他用了最大的力气踩下刹车,死死地控制着方向盘。他顾不得担心在这样的天气下车身是否会打滑失控。

    “停下,停下,快停下!”像是有人在他耳边呐喊。他的视野不断地晃动,摩托车像是慢放的老电影,在一帧帧慢放的影像里越来越近。他终于能清楚地看到摩托车正倒在地上,被肆虐的雨水任意洗刷,而摩托车手不见身影。

    轮胎在地上发出抓挠般的尖叫,他盯着摩托车,死死控制车身。在他很接近的时候,车身陡然一偏,撞向了隔离带。轰然一声巨响之后,他只看见一片雪白。

    “你还好吗?”他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那声音飘忽不定,仿佛有人正坐在过山车上对他喊话。

    鸿睿睁开眼睛,一个满脸雨水的陌生男人正扶着他副驾的门,担忧地看着他再次问道:“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鸿睿挣开安全气囊,抹了一把脸。他前额刺痛,哪里像是狠狠地挨了一拳。他在打拳的时候经历过类似的打击,很快就从这样昏沉的状态调整过来。鸿睿活动了一下身体,除了头部发麻和手腕刺痛之外他并没有哪里特别僵硬不适。他迅速回答:“我没大碍。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事故,有人上高速的时候没看到摩托车。”

    鸿睿这才想起来那辆摩托车。“天啊,亚当。“他奋力推门,发现他的右车头撞上的隔离带,车门已被堵死。他打开警示灯,拉上手刹,从副驾爬出去寻找骑手的身影。

    他很快就看到在摩托车前面几米的地方,躺着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人,在大雨的冲刷下毫无反应。他的身体边有一些不同于雨水的暗色粘稠液体,鸿睿不知道那是车油还是血液。

    鸿睿冒雨冲过去,“千万别是亚当。”他想。然而当他看得越来越清楚的时候,心中的恐惧也越来越盛。那骑手仰面朝天,穿着黑色夹克,肩膀上一条黄色色带,他的大腿正用一种极不正常的方式扭曲着。这像是一击平勾拳直击鸿睿的头颅,他差一点摔倒在地。

    鸿睿咬牙跪倒在骑手身边,极力忽视心中失了边界迅速膨胀的恐惧。他强迫自己镇定,好拉下夹克拉链去摸骑手脖颈的脉搏,但一无所获。那个男人也跟过来跪在一边。他在雨里冲着鸿睿喊:“我已经打了急救电话。”鸿睿点点头,回喊:“我来做急救,我要取下他的头盔,你帮我固定脊椎。”

    那个男人点点头,按着鸿睿的指示托着骑手后脑。鸿睿打开面罩,小心地除去了头盔。头盔下露出来一张苍白发青的面孔,一头半长的头发浸透了雨水,水藻一样浮散在水中。他的嘴唇发白,双目紧闭,但谢天谢地那不是亚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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