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冬同人)林花落》分卷阅读60

    游礼兴麻利地收拾好东西,倒出茶水来。梁冬哥恭敬地接过粗陋的茶碗,吹了几下热气,小口地喝起来。

    暖流入腹,梁冬哥心里却一点都没有轻松下来——总要见点血?既然不准备动武,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话说陈怀远那日让马踩坏了乾定中学魏校长的花圃,魏校长见陈怀远诚心道歉全无高官派头,心中欣赏更增几分,便趁机邀请陈怀远来乾定中学参观视察。于是这会儿趁着梁冬哥出去办事,他手头也没什么要紧事,就跑去乾定中学视察去了,还给毕业班的学生题词“学无止境,业何以毕,勉乎小子,更上一级”。反正梁冬哥不在,现场也没人敢嘲笑他的文采问题,何况领导题词,本来就不重文采。这字倒是写得龙飞凤舞的,估计除了梁冬哥也没几个人能一眼就认出来。后来还是陈怀远自己心虚了,又仔细重写了一遍——“乾定中学第七期毕业同学留念:学无止境,业何以毕,勉乎小子,更上一级。陈怀远敬题”,来回看了两遍,最后还是让陪同视察的乾定当地一个书法家帮自己重新誊写过。

    这一视察,一上午就过去了,回到司令部,苏行廉和阿庆报告说梁冬哥被游礼兴给“劫住了”,陈怀远非但没有着急,反而把苏行廉和阿庆喝止住了:“梁秘书自己知道怎么办,你们别给我添乱。”

    陈怀远和梁冬哥关系好,全师上下谁不知道?既然陈怀远都不担心,旁的人自然也不会做那等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人。

    夕阳西下,齐云观被镀上了一层金辉。破旧失修的墙壁,在树木的掩映下,显得有几分苍凉。燕雀归巢,猿兽孤啼,风吹林海沙沙作响。

    观后茅蓬居室,陋不御寒。春风尽处,卷弄花草,沾檐轻落,临窗等闲看。

    老道一手握着紫砂茶壶,一手背在腰后,站在窗边,风吹白须道袍,倒颇有仙风道骨的样子。

    “他怎么样?”有个高大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却正是陈怀远。

    “怎么样?没怎么样,等再过个二十年才能怎么样。”

    陈怀远听了心头一紧,忙追问:“可有全好的法子?”

    “叫你不好好跟我学本事,否则也能早些救他。其实也没什么,他体性温和,外刚内柔,将来如果天意垂怜,能养尊处优,活个七八十岁没问题。”游礼兴无所谓道。

    陈怀远急了:“这世道,谁能保一生的平安富贵?我找你就是求你帮他去胸口暗疾。”

    “不求我给你跟川军里拉关系?”

    陈怀远语塞,随即咬牙道:“非要让我二选一,我选让你给他治伤。刘逸雄那边要是实在谈不拢,打便打了。要免职要检讨,也是我自己没能耐,我认了。”

    “少来,该帮的忙我都帮过了,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摆明了占我便宜!”游礼兴摇头,随即谈谈道,“这小子难得顺我的眼,难得心性纯,心思却活,骨骼精奇筋肉匀细,是习我这脉功夫天生的绝好胚子,要不是过了年纪,我还想真收来当关门弟子。可惜了……”

    陈怀远绝少听到游礼兴夸人,更别提夸成这样的,心中一喜,知道游礼兴是接受梁冬哥了。

    “那……”

    “那什么那!”游礼兴不耐烦道,“我劲也给过了针也给扎了,能好多少是多少,再多我也帮不上,只能以后慢慢养着。”

    游礼兴才说完,又安慰陈怀远道:“好在年纪小,按我的方子,养他三五个月也就差不离了。如今全国西迁,重庆也是卧虎藏龙的地方。要我说,当初肯定有人暗中出手救过他,否则,中了‘点血’的劲力,刚开始只跟受了一般的内伤一样,等过了三天便全身血气沸反,神仙都救不了。这等断子绝孙的阴损功夫,历来严禁使用,而且传孙不传子,如今也已式微多年,几近失传2……这小子乖巧伶俐,怎么会招惹上这么不讲规矩的人?”

    陈怀远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招惹的,许是有什么宿仇恩怨吧。”对游礼兴那套所谓“点血”功夫的秘闻其实一点都不信。

    “你还好意思说,照你的说法,人十七岁跟在你身边,才刚养到二十就忍不住下手了,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定力这么差。”游礼兴趁机把陈怀远数落了一通,不等陈怀远接话,又道:“正好,如今他的肺要养,你也好跟着禁个半年烟酒……你也是,弹片都扎脑袋里了,能活下来就已经是福大命大,还这么没讲究。”

    陈怀远难得脸红报赧,忙点头称是。

    “情事上多注意点,办完事了赶紧把人裹严实,别让他闹什么伤风感冒徒惹咳喘的毛病。”游礼兴说着,摇摇头,又自顾自地叨咕起来,“我知道你不信那些中医养生的东西,只道是什么忽悠人的东西,如果不是他这毛病西医查不出来,你也不会找到我头上。”

    “哪能啊……这事我一定注意。”陈怀远赶紧打包票。

    “这事注意,别的事就不注意了?你少在这跟我装,要不是因为这小子,我看你对我这些是半句话都听不进。你明明都能感应内息了,非说那暖流是运动加快血液循环……你自己说,这么多年你叫过我一声师父或者先生没有?”游礼兴吹胡子瞪眼起来。

    陈怀远讪笑了一下,看看床上药效未过睡得天塌不惊的梁冬哥,又看看瞪着他的游礼兴,摇头道:“游老,莫再为难我……”

    游礼兴被一个“游老”给惹笑了。他也知道,陈怀远素来性子桀骜,虽然为人处世颇讲义气,但又很服从国家机器的指挥,不是个任侠使气的人。这声“师父”,他是死活不会叫的。

    “这真不是你想的什么中毒,我也弄不出什么解药,更没什么西医片剂好给他吃。养三五个月而已,你整天整训驻防的,这点时间对你也不算奢侈。”游礼兴嘴上这么说,可心底也隐隐为陈怀远自豪,不愿折了陈怀远的里子面子,安慰道:“山东徂徕那边有户姓厉的人家,医毒双绝,亦正亦邪,早年在江湖上素有狂名,号称是天魔中人,江湖人传其当年还跟太监李莲英斗过法,在泰安地界颇有名望。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将来有机会就去求厉家出手试试看。”

    陈怀远挠挠头:“日本人都撵上来了还山东……这话怎么听着跟地摊传奇话本似的。”

    “也是。那里现在是沦陷区。”陈怀远随口一句话,却不知引得游礼兴大发感慨,“当真是世易时移啊……我华夏子孙,中央之国,千年前的圣贤可想过今日之情形?自道光二十年3起至今,已是整整百年光阴!我十五岁秀才,却立志习武报国,三十岁时号称关内第一,后被紫剑大侠一掌重伤,从此潜心修习,云游各地。五十年来,所观所看,所思所想,便道这中原大地遭外族烧杀抢掠,我华夏有亡国灭种之危,却人人以为是东汉末年,合久必分,乱世争雄。个个自诩曹孙刘之辈,今日你称王,他日我封禅,你方唱罢我登场,眼见着各路英雄狗熊走马灯似的换,到如今,仍是战火不休,国不成国。”

    陈怀远毕竟还年轻,在梁冬哥面前还可以深沉几下,比起游礼兴那等阅尽沉浮的沧桑,显然不在一个心境上:“这百年里,我国人之有识之士,打开国门,走出国门,引进西方先进的思想和技术,开启民智,参与革命……民国至今三十年,虽未消灭军阀,但起码国家实现了名义上的统一。现在,只消抗战胜利,便能恢复河山,发展建设。”

    “年轻人,总是有朝气得很。”游礼兴笑得脸都要皱在一起了,他拍拍陈怀远的肩膀道,“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孙逸仙是个伟人啊……谁能料出这民国又能有多少年国祚?可只要人心齐了,多少年都有得。”

    陈怀远笑笑,却不禁带出一丝苦意。人心齐?党内就不知道有多少个要斗得你死我活的派系,更莫说还有其他党了。

    眼见着太阳落下山去,天色渐渐暗了。陈怀远也不站着跟游礼兴扯这些大话,他见梁冬哥睡得沉,不忍心吵他,便想说干脆他也留下来,跟梁冬哥一起在齐云观宿一晚。

    游礼兴顿时嘴都歪了:“留宿?你难不成想让我这个老头子大晚上的听你们摇床脚?!我今年都八十了,可受不起这折腾!司令部里没床了还是怎么的?这里是修行清净的地方,早点带了人给我滚回去!”

    这便把陈怀远轰出去了。

    梁冬哥从昏睡中恢复意识,心中顿时警铃大作,随即感觉自己被一股熟悉的气息包围着,知是陈怀远在身边,才放下心来。下意识地往陈怀远怀里蹭了一下。

    “醒了?”梁冬哥在怀里跟小动物似地拱来供去,柔软的头发拂过脸颊下巴,让陈怀远心里痒痒的,不禁收紧了放在梁冬哥腰背上的手

    梁冬哥迷瞪了一下,才清醒起来,发现天已经黑了,他正和陈怀远在司令部宿舍的床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师座,那道士……”

    “没事,我知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陈怀远在梁冬哥耳边柔声道。

    梁冬哥皱眉,觉得自己在陈怀远身边的时候反应速度直线下降,真不是个好现象:“感觉?睡得挺饱的,呃,比较神清气爽?”梁冬哥有点不确定地形容自己现在这种刚睡醒的状态——这一觉睡得真沉,醒来感觉人都轻飘起来了,

    陈怀远一听“神清气爽”,便知游礼兴没忽悠他,心中不由一块大石落地。想起那日无意中看见梁冬哥捂着胸口气闷的样子,便心疼不已:“胸口还闷不?”

    “不闷。”梁冬哥摇摇头,全然不当回事,反而问陈怀远,“师座,怎么了?”

    陈怀远也不说什么,轻啄眼前柔软的唇瓣,呢喃道:“没什么……我们一起,都要好好的。”

    “怎么忽然开始讲酸话了?”梁冬哥被楼得太紧觉得不舒服,微蜷起身来扭了几下想摆脱陈怀远的禁锢。

    “哎,别乱动。”陈怀远郁闷了,才被游礼兴教训了准备对梁冬哥节制点的,可现在人就在你怀里你还不能吃,这得多痛苦啊。

    梁冬哥闻言,顿时乖了。

    好在虽说是刚睡醒,但平时的生物钟在那儿,安静了一会儿,梁冬哥也渐渐重新沉回梦乡。

    吕梦娜在司令部积极工作,虽然觉得有点枯燥无味,但也慢慢觉出梁冬哥的意思来。把文件材料整理重打的过程,也是一种了解和学习的过程。吕梦娜也抛弃一开始对梁冬哥的某种看法,她知道预五师这个部队不是嫡系编制,经营得不容易,梁冬哥不是那种下来镀金的少爷公子。这种有志报国的人,却是国民党中最难争取的。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么,策反国民党,贪财的用金钱收买,金钱收买不了的用美女收买,既不贪财又不好色的用马克思主义收买。

    不过想到这里,吕梦娜又犹豫了,自己虽然是共青团员,但怎么说现在在预五师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个同志都没有,不好乱来。想到这一层,那颗“务必拿下梁冬哥”的烈火雄心顿时平静下来……管他的,当不当内线要听指挥,追不追帅哥我自己做主!打定主意后,吕梦娜更加积极地投入到工作中,一遇到不懂的问题,满上奔到梁冬哥身边去请教。

    虽然陈怀远看到吕梦娜时的脸色越来越黑,但梁冬哥对上吕梦娜那闪烁着“仰慕”“崇拜”“前辈请指点我吧”的光芒的眼睛,实在拒绝不了。再说了,梁冬哥虽然管事,但到底年纪小,司令部里很多人还是把他当小孩子看,如今有了吕梦娜这么个“粉丝”,梁冬哥自然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去拒绝?更何况,男人在女人面前,有种叫自尊心的东西会变得格外敏感。

    陈怀远也知道这一点,虽然踢倒了醋坛子,但也不会在当着众人的面发飙。可私底下说吧,说了跟没说一样。

    梁冬哥听了,觉得,请教一些问题而已嘛,能有什么岔子?

    吕梦娜更是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师座,我会尽量不打扰梁秘书的。然后再接再厉地请教更多的问题。偏偏陈怀远又是那种不会对女人发火的,就是当初对着余珊珊,不到最后因为梁冬哥出了事,他也发不出那么大的火来。于是最后这股郁闷陈怀远只能自己憋着,眼看着就要被醋给淹了。

    预五师头顶上的低气压越来越重,粗神经的梁冬哥还以为陈怀远正在为拜访刘逸雄酝酿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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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1941年夏陈明仁给黔西养正小学毕业班的题词内容。

    2“点血”不是点穴,针对的是全身的气血运行。算是中原地区的一种秘术。我看过相关的一段秘闻,所以就写进来了,“血锋”当然跟血有关,这代号不是白起的哦^_^

    3道光二十年即1840年,第一次鸦片战争爆发。

    *

    真是不擅长埋伏笔啊,有些伏笔埋进去了,写到后来又觉得没必要用。最初的设定是想让东哥在解放后死于肺病的,虽然老死也还属于he,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本来就是冷西皮了,自己虐自己也没意思,于是提早把这个埋的伏笔激活然后根除隐患了。

    关于内力么……游礼兴和陈怀远代表着两种观点,我只是顺手拿来用用,而已,不是宣扬封建迷信和神秘主义otz

    第五十三章 路

    陈怀远一面调集第十三团在永毕北部集中,加上原本就在永毕的李驿的第二十七团,一下就有两个团能快速对川南集结调动。一面又派了人去打探刘逸雄那边的情况,得到结果是刘逸雄根本无意交接,要一个弄不好,可能直接跟前几个来接防的人一样打起来。

    陈怀远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亲自走一趟。几天后,打点好乾定这里的琐事,陈怀远带着梁冬哥奔去永宁了,随行的还有苏行廉、阿庆、以及第十三团团长彭珏和几个后勤和卫士。

    话说这个彭珏,梁冬哥现在也渐渐瞧出点端倪来了,虽然是当初从后勤连被临时提拔举荐上来的,但看陈怀远对这人,倒有几分带徒弟的意思。这次如果顺利接防川南,彭珏大概要被留在这里了。彭珏这人,严格说算是青年学生,响应国家号召就投军来了,有过集训经历,但没上过正经军校,一来部队就被安排去干后勤。人老实,话不多,交代他的事肯下力气干,很是对陈怀远胃口,除开称兄道弟的胡滔和李驿,陈怀远对他比对刘封晔和许魏文都偏爱些。

    不过梁冬哥不知道,这里还有一层和他有关的关系。梁冬哥是彭珏的老长官,有提拔和发掘之恩,彭珏待梁冬哥也格外恭顺,让陈怀远觉得彭珏很上道。陈怀远甚至私下里对彭珏说:“我要不在,有什么事你就都听梁秘书的。”当然,陈怀远是不会跟梁冬哥解释说我这是在军中帮你培养势力。后来彭珏成了陈怀远的恩师、国府元老程菊隐的孙女婿,在梁冬哥的暗助之下为陈怀远和程菊隐一起中原起义跑了不少腿,则都是后话了。

    川南永宁一带交通闭塞,从黔西往川南走,莫说什么铁路,就是好一些的机动车道都没有,陈怀眼一行人坐着军用吉普,十几号人晃晃荡荡就摸进了刘逸雄的地界。

    到了长宁镇,陈怀远不出面,让梁冬哥和阿庆带着游礼兴的鬼画符去找项钊,自己则和彭珏在住宿的地方布置起任务来。

    “我们这次就来这么几个人是孤军深入,一要把那些绊脚的都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了,二则是向刘逸雄显示诚意。”陈怀远趁梁冬哥不在,摸出烟斗叼在嘴里狠狠地抽了几口,“十三团的部队都已经调集到永毕,二十七团也随时待命,等梁秘书搞定长宁的这个堂口,你就留在这里看着洪门的人,同时保持和部队的联系。”

    “师座,是要做好打的准备?”

    “对,总之各个方面都想到,做好最坏的打算。”陈怀远喷了几口白烟,房间里开始烟雾缭绕,“不打,但真打起来,也不能措手不及……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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