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安观》分卷阅读28

    小二赶过来,见桌上有出家人,殷勤道:“几位来点什么?今天的百合好!早晨新来的。猴头竹笙都不错,来个罗汉上素?”

    沈抟绷着脸,木雕泥塑一样,装没听见。薛竹掂量一下,道:“来一个吧。再来个锦丝山药,酸笋豆腐汤。再来”

    他侧脸看看,沈抟微不可察的撇了撇嘴。他们二人平时不说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吧,也算是色味俱佳,荤素搭配颇为讲究。好容易从山上下来,却见他点了一桌素菜,沈抟有点没胃口。

    “再来一个南煎丸子,半只八宝玫瑰鸭。”薛竹笑笑。

    老和尚似乎从没听过这些菜名,好奇的盯着厨房的方向,倒也老实。

    薛竹出门也没带着茶,拿过桌上的茶器,勉强煮了点。给他二人分别送了一杯。沈抟刚拿起来,还没入口。就见对面和尚噗一口,吐了半个桌子茶汤。

    “这什么玩意?不咸不甜的?还没有山上的树叶好喝。”老和尚一脸嫌弃。时人流行的,一般都是捣开的茶粉,点了茶是一盏绿汤。大部分人要加些盐糖作料来喝。沈抟爱喝淡盐茶汤,薛竹顺手给和尚也加了点。

    沈抟强忍着没动,不知道茶碗里有没有口水,没敢喝,放下了。

    不多时,菜上齐了。薛竹让了下,沈抟刚拿起筷子,就看对面的和尚,伸手抓起一个南煎丸子,往嘴里一丢,汁水沾了一手一脸,皱着眉仔细品味。

    薛竹眼疾手快,取过一个空碗,把玫瑰鸭并素菜夹了几样,往邻桌上一放。沈抟立马端着饭碗坐了过去!

    这边和尚完全不在意他坐哪。自顾自的连抓带舀,品头论足。薛竹一边挑着他没动过的菜填肚子,一边问:“和尚,你也不吃斋?”

    老和尚把手上的汤汁油水,往胸口的衣服上一抹,边嚼边说:“有吃的就不错,还挑什么!这菜好吃呀!怎么做的?”

    薛竹用筷子点了点那八宝玫瑰鸭,讲到:“就说这个吧。要一岁内的乳鸭,收拾干净,腹内填上豌豆,火腿,虾仁,栗子,干贝,香菇,莲子,鸡肫。外用蜜汁玫瑰,葱姜卤酱,腌制一夜。第二天,同软糯米一起蒸熟。再勾之前腌制的油汁欠,淋上就行了。”

    和尚一哽脖子咽下一口菜,惊讶道:“这么繁琐?!可真够累的!”

    薛竹笑笑:“这算什么,只是寻常菜式,更精更繁的,有的是!”

    老和尚没答话。

    第31章 踏红尘尽度俗人世

    沈抟强忍着不适填了肚子,冲老和尚欠欠身,起身问店家要了桶热水,上楼了。

    找了件水绿的道袍放在一旁,沈抟先洗了把脸,刮了刮下巴。然后宽了衣裤,迈到水里。

    不多时,薛竹叫一声:“师父,我进去了。”沈抟嗯了一声,薛竹拿个开锁符一晃,推门走了进来。

    沈抟问:“你把他,放哪了?”

    薛竹转到他身后,帮他通着头发道:“你这话说的,还放哪了,放隔壁了。”

    沈抟叹口气:“我实在是见不得他那样,太恶心了。你这么哄着他,真能让他松口吗?”

    薛竹把沈抟的长发仔细洗好,松松挽上,道:“看吧,反正离端阳也就一个多月了,成不成也得回去了。”

    正说着话,门口一响,老和尚一脚踏了进来。沈抟迅速坐进水里,薛竹讶然:“谁让你进来的?快出去。”

    老和尚看看他:“你怎么不出去?”

    薛竹张口结舌,沈抟脸上抽搐,突突突突一阵乱斗。老和尚往前走了走,恍然道:“嗷!原来你帮他洗呀!我也可以帮他洗呀!”

    老和尚撸胳膊挽袖子走了两步。

    沈抟随手抓起件事物一丢,吼道:“出去!”

    老和尚用手一挡,面色一惊,回头走了。

    薛竹上前两步,捡起沈抟的铜钱剑,道:“丢什么不好!法宝丢散了怎么办。”

    沈抟擦干身体从浴桶里出来,穿好内外衣裤,把桌上丹药,丸药,符箓,朱砂,衣物,钱袋等等一大堆随身物品并南冥,一件件收进怀里。定了定神说:“你看看他去吧,别再跑出去。冲撞了人。”

    薛竹依言而去。

    老和尚果然在街上与人口角。

    “死秃驴,出门不看着点,我这新做的鞋!”

    “我没看到你。”

    “没注意就行了?你踩我一脚还没让你看病!”

    “我只会给畜生看病。”

    “你这直娘贼,下贱秃子,你是找打?”

    薛竹两步上前,道:“这位老兄,他一个出家人刚下山,懂什么。我赔你鞋子不就完了吗。”

    这人斜着眼看看他,薛竹刚从山上下来,也没收拾。和这老和尚一般的灰头土脸,料想他也拿不出什么钱,张嘴就道:“关你小子什么闲事,这老秃驴是你娘姘头啊?”

    薛竹都气笑了,问他:“你爹妈是在坟地里办好事生了你吧?让你一落生就灌了一嘴死人烂肉!上通下泻吃啥喷啥?还是你那□□娘不记得哪个才是你野爹,所以把孩子扔了,胎盘养大了?!”

    他一张嘴,市井对骂一环套一环,换气的工夫都插不进嘴去。对面人一听就傻眼了,无缘无故被个脏和尚踩坏了鞋,又被薛竹骂个狗血淋头,骂也骂不赢,打还打不过没支持多久,一溜烟跑了!

    薛竹还在后头跟了一句:“慢点跑!省的夹不住屎砸了你后脚跟!”

    老和尚张大嘴望着薛竹,很感兴趣的问了一句:“什么是□□?”

    “……”

    行到中州地界,三人走在街上成了副奇景。薛竹穿一件朱红曳撒,金革玉带,发束小冠,薄底快靴。手拿一把金箔小扇,一副欺男霸女的败家子样。

    身后沈抟雪白道袍,道冠高挽,身背长剑,还抚着一把拂尘,面无表情。

    和尚还是一副乌漆嘛黑的脏相,僧衣布袜早就看不出本色,两眼乱瞧,目不暇接。

    薛竹扇子一点,冲着一家门脸说:“就这吧!”沈抟抬头一望,门口牌匾上书万博坊三个大字,是一家赌场。

    进的内来,六博、樗蒲、骰子、牌九、马吊、押宝个个俱全。薛竹扇子一展,冲身后道:“喝酒么,我们俩不会。找姑娘呢,不太合适。你说的吃喝嫖赌,也就剩下这了。”

    一路行来,薛竹带着老和尚吃吃喝喝,打人骂狗,逛集赶会。他所知的俗人事,也就如此了。今日老和尚问起吃喝嫖赌,他便找了家赌坊。

    赌坊里情形不用细说,倒有一多半人停了手头,看了过来。有个小荷官议论说,这公子爷倒是不嫌晦气!头一次见赌钱带一和尚一道士的!

    薛竹就冲他走了过去,见案子上投骰子押大小。拿过一个骰盅子,道:“我就在你这玩了,看看咱俩谁晦气!”

    荷官连开七把大,全部让薛竹押中!赌桌边聚拢无数赌徒,红眼嘶吼,连连跟庄。

    薛竹左手一掐算,刚要继续押,沈抟在旁轻轻咳嗽一下。薛竹便笑了,把赢得筹码都给了老和尚,道:“给,你玩吧。这就叫赌了。”

    老和尚看了一会,问薛竹:“为什么,他们有的人已经赢了,还是不走,要一直赌到输没了?”

    薛竹冷笑道:“人心不足,赢了还想再赢,直到倾家荡产,横死街头。”

    老和尚眯了眼,歪着头,看着一屋赌徒的丑态。

    忽然有一后生模样的人,猛得推了一把老和尚,骂道:“你滚远点!看着你就晦气!要不是你,我哪能连输四把!”

    沈抟抬起眼皮看了看他道:“少胡说了,劝你早走吧。不然后悔。”

    那后生当然不信,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薛竹带着老和尚又玩了几次,不再卜算,各有输赢。老和尚只盯着人看,输赢倒不在乎。

    得到晚间,走出赌坊时,正看到那有了口角的后生,被人打一顿丢出赌坊,手脚四筋俱断,昏迷不醒。薛竹赶上查看,塞了颗灵心丹到他嘴里。冷笑道:“劝你快走,还不信。上庭窄小,天仓不起,一脸残废相!”

    老和尚更不明白了,问:“他不是都输了吗?赢了不走,输了还不走?”

    薛竹道:“赢了还想赢,输了想翻本。”

    和尚不语。

    行到青州,已经快到小满。

    沈抟脸色担忧:“算了吧!别难为自己。我们走吧。” 薛竹咬了咬嘴唇,道:“但尽人事!”

    只见老和尚,站在一家勾栏瓦舍门前,揽客的男女都禁声,不知如何招呼。薛竹弹了弹衣襟上本就没有的灰尘,金扇子一展,踱方步走了过来,道声:“怎么着?看什么呢?等我砸了你家堂上的白眉红眼?”

    秦楼楚馆供奉管仲为神,画像多是白眉毛,红眼睛。是以众人一听这口风,是个懂行的,赶紧上来招呼:“哎呦小爷,别动气呀!我们也是怕冲撞了您家佛祖不是吗!还,还有位仙师,都怪我们有眼无珠了!”

    薛竹当先而入,吩咐道:“少废话,来桌清倌儿席,再找俩会唱的。”回头看看老和尚道:“开眼吧,这就叫嫖院子。”

    薛竹一把金稞子撒下去,立刻酒菜齐备。屋外转进三个轻纱衫子,绫罗裙子的女子,多说十五六岁的样子。小戏台上,坐了两个抱琵琶的女乐。

    薛竹点点桌子边,一个水红色衫子的少女,便轻笑着走到薛竹旁边,给他倒了一盏酒,介绍到:“小爷怎么称呼啊?我叫素节。”一指旁边蓝衫的少女道:“她是仙儿。”又指黄衫女子:“这是一如。”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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