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安观》分卷阅读29

    薛竹眉一挑,问:“忽见黄花吐,方知素节回?”那叫素节的姑娘摇摇头,顺势坐在他身边,道:“不,是‘苍皮成委积,素节相照烛’才是。”薛竹听了笑起来说:“倒有点缘分啊!”说着又吩咐台上说:“唱个有情有义的。”

    另外两个姑娘,分别坐在沈抟和老和尚身边,聊些风花雪月,似有或无。沈抟绷着脸,老和尚一副傻相。

    薛竹听戏台上,唱了个天上星宿,爱上凡间女子的故事。有句唱词是:命理结圈,掌纹纠缠,对月独酌饮几番。我初入尘寰游人间,烟雨醉江南。相见恨晚一双人,打马过长安。

    薛竹身旁的素节,便取笑沈抟身边的仙儿说:“你那个念书的星宿哥哥,什么时候来接你回长安啊?”

    仙儿忽然有点羞涩,微微低头,小声说:“你别乱说,几位爷要怪罪了。”说着怯怯的给沈抟倒了杯酒。

    沈抟从进门,就没说过一句话,只盯着薛竹。这会儿倒多看了一眼仙儿,问道:“你的情郎,说什么时候来接你?”

    仙儿脸都红了,小声说:“道长别听她胡说,没有的事。”

    和尚身边的一如姑娘说:“你羞什么?他不是说三年就来吗?”

    仙儿只好对沈抟说:“不怕道长笑话,他,他说三年完了科考,无论高中与否,都来都来给我赎身。”

    沈抟冷冷打量一下仙儿说:“且不说,今年就是大比之年,考没考上,秋天就有结果。就说有这三年之期,你也不可能赶上。恕我直言,姑娘你面犯八杀,神散不聚,恐怕活不过今年。”

    仙儿直瞪着沈抟:“怎么可能!今年就考的吗?那,三年又为什么?”她竟然完全不关心自己是不是短命。

    沈抟面无表情的继续说:“要没看错,至你横死的人,就是你这位心上人了。”

    仙儿气急败坏,手里的酒杯往前一泼:“你胡说八道!”

    沈抟身子后仰,一杯酒都泼了地上。

    薛竹扇子一合,往桌边一摔!问道:“你们家,这是养菩萨呢?”

    仙儿马上反应过来,赶紧跪在沈抟脚下与他赔罪,沈抟侧过身道:“姑娘快起,哪至如此。”

    素节和一如也都站起身,一脸惶恐。戏台上也息了声。

    和尚却开口问道:“小姑娘,你敢不敢让这个道士,给你算一卦?”

    仙儿怕闹起来,遭责罚,自然应允。沈抟有事压手,自然也听安排。掐算八字,写象解卦,叹了口气。轻轻道:“姑娘你,应是自幼而孤,被叔伯或舅父转卖。四年瘦马,四年清倌人。秋日得遇此男子,或属马,或属猴。我说的对吗?”

    仙儿大惊,道:“一点没错!那,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接我?我攒了不少钱,我快能自己赎身了!只要他来。”

    沈抟又叹口气:“仙儿姑娘,我劝你再别见他。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要跟他出去。不出今年,他会害了你性命。”

    仙儿摇摇头:“不可能!他不可能骗我,更不可能害我!一定是你算错了”

    和尚探过身子,问:“如果是真的呢?你怎么办?”

    仙儿怔了怔,道:“我谁也不信!即使他真要杀我,我也得当面问清楚。如果,如果我死了他能”渐渐语调放低,直到悄不可闻。

    和尚看了看仙儿,看了看沈抟,又看了看薛竹。站起身,往外走去。

    沈薛二人赶紧起身跟随。

    第32章 送轮回纸扎引百鬼

    和尚越走越远,越走越偏僻。薛竹几次想要开口询问,都被沈抟止住了。

    二人缀着他,一路行到城外十里的一座山林。和尚脚步缓下来,终于盘膝而坐,不动了。

    月朗星稀,彤云飘散。

    老和尚背对二人,深深的伸了个懒腰。手臂上举,僧衣滑落,右手肘部有块漆黑的缺口,就像被凭空挖掉了一样。

    沈抟想了想,开口道:“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

    老和尚懒懒笑道:“沈道长,我是释家。”

    沈抟又想了想,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老和尚似乎有点苦恼,轻轻说一句:“人难做。”

    沈抟笑了,接一句:“佛易成。”

    半晌,老和尚念道:“石中土,庙里焚。空逾百年难寻真。槛外人,长命身,今日斩断贪痴嗔”

    薛竹惊叫一声:“大师!”

    就见这和尚忽地碎裂,如劈山开石,千凿万断。四周腾起无数尘雾,黑红二色,久久不散。

    沈抟走上两步,叹道:“我早该知道,他就是那座土庙所化,铜钱剑伤了他。他要我们杀了他,就是想以人的身份去轮回。”

    薛竹收了一部分黑红二色的泥土,用和尚脏破的僧衣,把剩下的土笼住,迎风一扬,口中祝道:“清风借力,得到西方!”

    四月底,天渐热了。

    沈抟驾车,帘子掀起,薛竹懒洋洋的歪在车里,道袍垮顿,散发披肩。冲外说:“师父,还找不找无痕火?”

    沈抟道:“端阳已近,恐怕要日夜兼程才回得去。来不及了。”

    薛竹叹口气:“唉,到底还是白忙。”

    沈抟紧了紧缰绳,道:“没有啊,我们没能成就他,可成就了自己。”

    薛竹说:“可也是!不过,我哄那老秃驴快一个月,可不是为了自己。”

    沈抟笑了:“行行行,我知道你道法高深,度妖化人,功德无量。不用说一路吧?”

    薛竹把车帘子一放,嘟囔道:“什么鬼评价!”

    沈抟在帘子外笑得浑身乱颤。

    ……

    高咏楚词酬午日,酒杯深浅去年同。

    端午前一日,沈薛二人终于赶回怀安观。大门一开,正对着三清殿。老萧坐在供桌底下,箕着腿,斜着肩膀,背对门口。

    薛竹赶上几步,叫一句:“萧前辈!你这果然是文成武德,泽被苍生,法力无边”一边胡说,一边就要进殿。

    沈抟身形一纵,一把拉住:“别动!”自己踏前一步,看看殿内横致一排树枝,殿外散落几块碎瓦。面色一暗,嗓音沙哑,叹道:“万山固形阵,你还真是守信。”

    老萧慢悠悠转过身,懒懒一笑:“你们也守信。没到端午就回来了。我怎么能不等。”

    薛竹双目圆睁,鼻子发酸,眼圈泛红。只见萧老道肤色青白,脖子和手腕上,绿色的脉络清晰可见。瞳孔模糊,手脚和耳廓状似皮革。如果李谭在,定会断出,这身体早死多时了。

    薛竹又叫一声:“萧前辈我们,我们还是晚了。你”哽咽不下去了。

    老萧望望薛竹,道:“小郁离,你也是个使阵的。供桌上我留了几张阵图,你学了,治你师父去。我没教他!”又望望沈抟,模糊的眸子里不知有什么,半晌,轻轻道:“他们不怪你,我也不怪你。放过自己吧,小师弟”

    又朝三清望了望,伸手抚乱了身前树枝,原位平躺,再不动了。

    沈抟心中大恸,面色沉寂,一动不动。薛竹不敢劝,只得陪他站着,不言语。

    没过半个时辰,薛竹觉阴凉侵身,微感不适。回头望去,观门处转出一人。红袍革带,幞头软靴,面色苍白,身量稍小。

    薛竹一惊,稽首见礼:“崔官人。您这是?”沈抟听他称呼,也颇惊讶,回头见礼。

    崔易拱拱手,说:“这位就是若虚子道长吧。闻名不如见面。”

    沈抟欠身道:“贫道沈抟。上次,还要多谢崔判官。”

    崔易轻飘飘的摇摇手:“不值什么,我这次,是来接若冲子道长轮回的。”

    沈抟望了望殿内,叹道:“师兄得崔判官看重,想来也能宽慰。”

    崔易病歪歪得虚弱一笑:“萧道长大善大勇,除恶惩奸,寿元一百三十四岁。我能来接他,还是颇为荣幸。”

    薛竹依照和萧老道的约定,亲自放了三张直符,执子弟之礼,放九幽灯,放斛食焰口,诵经打醮。

    沈抟朝崔易深施一礼,崔易点头,双手一招。萧老道丹田处飘出一股青烟,袅袅而起。绕着沈抟和薛竹各转了一圈。自行去了。

    崔易便告辞说:“二位,我这便回去了。日后”犹豫半晌,还是说:“日后不见最好。告辞。”

    转身慢行,出门去了。

    待到若冲子道长五七过时,正好入伏。薛竹逢七打醮,沈抟仍是有些闷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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