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为婚是个坑》分卷阅读10

    邹衍的脸色顿时变了,他一下站了起来,凳子被他“咚”地一声碰翻在地,再抬眼时,眼眶已被逼得通红,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嗓子堵得死死的。

    杏杏有些不忍,她朝他招招手:“我只是说假如,事情这不是还没成定局吗?我这一卦还没卜呢。”

    邹衍却摇头,低声道:“改天再卜吧。”

    他走出院门,背影萧索,看得杏杏眼底一片凉意。

    她抬手,把爻钱抛了出去,铜钱在桌面上落定,果然还是无解。

    一场秋雨一场寒,中秋过去没多久,满庭红枫叶子就都被雨水打得掉光了。

    这天是休沐,沈浥裹了一件厚实的大氅,窝在宅里的廊下看雨,脚边放了一只小小的泥炉,烘着几只柿饼,甜丝丝的香气拱在鼻子尖上,不吃嘴里也是甜的。看了大半天,到午后时就犯困,正预备着去睡一觉时,宫里来了道旨意,宣他觐见。

    柿饼已经烤得热乎乎的,沈浥也不知哪根筋不对,忽然想着邹衍应该会喜欢吃,鬼使神差地揣了一只在怀里,出了门才想起自己是去见皇帝,又不是去太医院,怎么可能见得着邹衍,伸手在怀里的柿饼上摸了摸,不由得就苦笑了一声,衍衍他……好像不爱吃甜的了。

    到宫门口下马,却见到了姚相的马车,沈浥心里打了一个咯噔,隐隐有些不大好的预感。

    到议事殿内,果然见姚相也在,两人执了同僚之礼,就立在座下候着圣上。

    几年间沈浥又连升几级,已能入朝听政,虽然上朝时也见姚相,却并不常交谈,加上之前夜宴的事,更是有了罅隙,话多不如话少。

    两人默不作声,各自眼观鼻鼻观心,未几皇帝来了,便议政事,待议完出门,暮色已降。

    沈浥谨遵高下有别,跟在姚相身后几步远处,快至宫门时,姚相忽然停下来转身,对他说:“沈大人那日相助小女,我因事忙还未来得及登门道谢,还望别见怪才好。”

    这话一出,沈浥立刻脸色通红,有些不敢抬头见人。

    姚相已经很久没在外提起过姚熙雪了,他在宫宴那日设计沈浥是因当年沈浥拒婚跌了他的面子,尽管是没正式提上台面的,却也觉得此人甚是不识抬举,尤其沈浥短期内竟还升了职,更是让他不爽,想着有朝一日沈浥若是掌了实权,对他就是块绊脚石,不如早早挪开。

    只是他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自己女儿姚熙雪是早在科考前便见过沈浥的,还暗许了芳心,做出了不惜用下药倒贴损坏自己名节的方式来逼婚的举动,到头来,没算计到沈浥,反倒是他相府颜面扫地。事后虽然做了最妥当的处理,姚熙雪还是受了大刺激,半年都没出过房门,神智也有些恍惚了。

    前些日子家里下人照顾不周,竟让姚熙雪独自一人跑了出去,她样貌姣好,衣着打扮皆太过显眼华贵,神情又略显迟钝,便在街上被地痞混混拦路调戏了。

    沈浥正好路过,一来看不过眼,二来也觉得她变成这样也与自己有关,便赶走了那几个混混,又护送她回了相府。姚小姐痴痴呆呆,连句道谢的话也没说,待到要进门时却忽然扯住了沈浥,哭喊起来,一句一个“沈郎君”,让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姚相当晚赶到水榭时见到衣衫不怎么齐整的女儿和下人阿生在一起,立时便炸了,回去就杖毙了阿生,冷静下来又让婆子查看,得知姚熙雪尚是完璧才稍稍消了气,可世上无不透风的墙,这事一出,姚熙雪以后的婚事已成了大问题。

    可那日却竟是本该避嫌的沈浥把姚熙雪送回家的。姚相不由得就多想了一些,会不会此事尚有转机?

    第17章 第十七章

    沈浥有些不知所措,涨红着脸在肚子里挑拣着语句,拼拼凑凑想着该怎么说时,姚相已经看出端倪,心道此人在官场翻滚几年到底也琢磨出了上面有人提拔照应的好处,于是微微一笑道:“改日定当郑重道谢,告辞。”

    沈浥呆立在当地,半晌没动,等人已经走得没影了才抬脚,脚下一动余光却瞥见一人,转头看去,却是邹衍,他静静站在宫墙之下,已不知看了他多久。

    “衍衍。”沈浥叫了一声,情不自禁走过去,他已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见过他了。

    邹衍朝他微微颔首示意,眸子静如平湖,如在沈浥克制不住的激动中撒了一把碎冰,他说:“恭喜。”

    沈浥陡然僵住了,衍衍已经知道了他和那姚熙雪的事了,可他不是故意的啊,是被人算计了!他欲张口解释,可邹衍目光中的冷意如有实质,一根根冰锥刺进他的心口,心痛得他想缩成一团。

    他如果说邹衍误会了自己,他并不想同那姚相府有任何瓜葛,衍衍会不会觉得他这人占了人家姑娘却没有担当,对自己的印象更坏?

    于是话就凝成了块,从心里一直堵到了喉头,噎得沈浥喘不上气来。

    邹衍垂眼略略拱手,就要离去。

    沈浥拉住了他,从怀里取出那只被体温一直暖着的柿饼塞进他的手里,然后默不作声转身先行离开了。

    刚转过头就泪流满面,他越走越快,脚步踉跄几欲跌倒,最后更是小跑起来,满怀的悲痛难言。

    夜间细雨绵绵,潮湿阴冷。杏杏打着哈欠准备休息的时候,听见有人敲门。

    她怨念满满,猛地拉开门,吼道:“大半夜的不睡觉,还来打扰人,欠收拾啊!”

    邹衍带着一身酒气混着雨水的寒气进来,杏杏跟见了鬼似的,上下扫他几眼,诧异道:“你中邪了?”

    邹衍极为自持,杏杏从没见过他喝醉,身上被雨淋得透湿,显然是走着过来的。

    “如果不等日月同西,你有几成把握?”邹衍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也等不下去了,杏杏跟他说过天时渺茫后他也想过放弃,想过沈浥应该过自己的日子,今日见到姚相同沈浥示好,他还安慰自己说沈浥不可能永远靠着自己在纪尧面前虚与委蛇来混官场,能搭上姚相这条大船也是极好的,可当沈浥看过来,他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波涛翻滚,终究还是舍不得,舍不得把自己守了这么多年的人拱手送人。

    “五成。”

    “五成就五成,我们赌一赌。”

    杏杏冷笑:“你赌一条命,我赌的可是一族的命。”

    邹衍道:“我的命也并不全由你说了算的。”

    杏杏知道他在威胁自己,无奈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多活一天不好吗?”

    “你已经拖了纪尧十余年,你觉得他还能信你多久?”

    “你不作死的话,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薛杳的一魂一魄被融进你的魂魄里,而纪尧自己也已看出来了,他只能选择相信我。”

    “可是沈浥不能再等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娶旁人。”

    “你要是死了,他一样娶别人。”

    “我总得做点什么,即使不成,那也是命该如此,我认,现在这样,我不甘。”

    看着邹衍一脸坚定,眸子里都要冒出火花来的样子,杏杏叹口气,道:“你只想自己的,可有为我想过,我凭什么要做这把握不大,成了好处不多,不成就满盘皆输的事?”

    邹衍忽然伸手拉住她,拖着她到了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人道:“你有没有注意过你的样子?你已经在长大了。”

    杏杏看着镜子里的人,摸了摸自己的脸。

    邹衍说的没错,她是长大了,比前几年看起来,这脸要大出几岁的样子,她已经不再是在小城时那个十几岁的少女样,而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样貌。

    这说明她的修行这两年都没有长进,她正慢慢无法对抗时间的流逝,再这样下去,她就会变化成自己本该长成的样貌了。

    “我不能等,你也同样无法再等太久了,杏杏,你这几年心思太重,满怀的仇恨而不自知,星灵之气在体力凝滞,所以你的样貌变化了。你有没有想过,再接着等下去,等到日月同西的天相出现时,也许你已经有心无力,无力支撑那个法阵?”

    杏杏推开邹衍,走到窗边推开窗扇,外面的夜风裹挟着雨丝扑到她的脸上,凉飕飕的。她趴在窗台上,望着外面的漆黑一片,轻轻说道:“就算我能等,近江一族也等不了了,大江断流多年,族人这些年的繁衍生息大受制约,我身为族长,也不能因为私情就一直不理。我来想办法,在沈浥成婚前,咱们回近江族地去。”

    沈浥又病了。

    这次不比上回,病得格外严重,卧床不起半月后,竟咳了血出来。

    沈家二老随他落户京都,前阵子听说丞相大人又有意再提结亲的事正高兴,却不想那边还没明确意思让他家提亲儿子就病了。

    沈浥气息奄奄瘫在床上,对沈老爹说自己要死了,想埋回家乡去,准备上奏朝廷辞官。

    沈老爹已经不可惜儿子的官位了,只心疼他的身体,也心疼自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时悲从中来,出门后在院子里掩面大哭。

    正哭到伤心处,旁边递过来一块帕子,只当是老伴儿来了,怕她难过,沈老爹忙擦了泪水要安慰,不想却看见一个不认识的姑娘。

    沈老爹愣了,问:“姑娘,你是?”

    杏杏笑眯眯道:“老人家,您别怕,我是沈浥的朋友,我懂医术,听说他病了,就来给他瞧瞧。”

    后面有家里下人追进来,喘气道:“太老爷,这,这位姑娘拦不住,小的都说了主子不见客,可她不听,我们几个人都拦不住。”

    看门的下人很是疑惑,这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却滑溜得像条鱼,他们看着自己刚碰到她的衣角,一转眼她就离自己好远了,也不知是她身法太快,还是用了妖法。

    沈老爹还在迟疑,屋里沈浥已经叫人出来请杏杏进去,杏杏朝老人家屈膝行礼,就进了屋里。

    屋里因门窗紧闭缭绕着浓重的药气,沈浥脸色蜡黄,两颊都凹了,杏杏用帕子盖着口鼻,蹙眉道:“我还当你是装的,原来竟是真病了。”

    第18章 第十八章

    杏杏往床前凑了凑,仔细瞧了瞧沈浥的脸色,嘴里啧了一声,道:“怎么看着像真要死了,你这是哪惹来的病气?”

    沈浥勉强打起精神,说道:“你既然是来看我真病假病,如今看到了,也该走了吧。”

    杏杏呵呵笑道:“向来都是我赶你走,今日你想还回来,赶我一回吗?我可是大夫啊,你真不要我帮你看看?”

    沈浥已无求生**,摇头:“生不如死,不如早死早解脱。”

    “因为不想同那姚小姐成亲?”杏杏道,“这不是美事吗,别人求之不得,怎么到你这就恨不能以死推却呢?没福气。”

    沈浥哼一声道:“彼之蜜糖我之砒霜。”

    杏杏找了凳子坐下来,慢条斯理道:“你可有什么遗愿?”

    “我没什么遗愿,只希望衍衍能好好过一辈子。”

    她想不到这个傻子到这个时候还惦记着那人,有点无法理解,是什么撑着他守了这么些年,对邹衍的一颗初心始终不改。

    杏杏有些感慨,竟就对沈浥说了实话:“沈浥,邹衍还活着,他的身体里现在除了自己的,还养着薛杳的一部分魂魄,所以,你说的没错,活着的是邹衍,死了的是薛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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