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孤舟》分卷阅读52

    “对。”对方不避讳,段大夫倒也坦然,“我之前曾看过,不管是刀法还是伤口处理,都不像是民间的手艺,应该是宫里做的。”

    “怪不得你之前,问我有没有进过宫。”大夫的职业病,落烨听了,也不介怀。

    “还有就是,你可认识一位姓胡的公公?”

    落烨想了想,马上摇头。

    “我想那位公公,应该是你在宫里的旧识。”

    “这么说,施主你见过此人,他在哪里,能否引贫僧一会?”

    “他人倒是就在军中,只不过……”段大夫低头蹙眉,相当为难。

    ☆、南京北师

    北国不似江南,长青木少,一入秋,树便凋零。

    落叶下来,一片急过一片,纷纷扬扬,没多久便焦黄一地。踩上去,沙沙作响;再望天,头上碧空如洗,还有几根光秃秃的枝桠。

    吴阔不在时,周敏就这样在园子里闲逛。只是今天,身边多了一人。

    那人此次没穿黑衣,亮晃晃的一身白,更衬得他人无血色,皮肤蜡黄。周敏领他到一个僻静处,两人靠着假山说话。

    “想不到秦王这么墨迹,这么多天,还没走到应天。”周敏踢了踢脚下的黄叶,皱着眉头道。

    新皇即位,下台的那位,自然又降格到藩王了。

    “我得来的消息,是因为有人受伤……”

    “哪个受伤,能拖住数万大军?”周敏不解,忍不住打断对方。

    “说是一位公公,可我不记得皇兄带了哪位内侍出京,这其中,想必有什么内情。”

    “如今京城事定,吴阔三番两次请战,我看皇上也有此意。”周敏抬起头来,空中掠过几只飞鸟。

    “怎么,你到现在还牵不住他,”伸手拨了周敏下巴,将脸转过来,那人盯着他道,“我是不是高估你了?”

    秋风瑟瑟中,周敏的唇也如枝上的果子,艳红熟透。那人凑过去,咬住了,辗转舔吸。

    周敏僵着身体,由他摆布。等他松嘴,才长吸一口气,“当初不如骗他,说陶舟被扣留永平,牵他北上攻城,倒还能拖一段时间。”

    “不,陶舟一日不死,吴阔就一日不能对你死心塌地。”

    “可眼下他急着报仇,一门心思去打秦王,我也拦不住。”周敏说完,摇头叹息。

    “他们有人重伤,我们这边,也可以重病。”那人笑得意味深长,手伸到周敏颈后摩挲,“苦肉计,你最拿手的,不是么?”

    “是,那要劳烦殿下帮我拿药了。”周敏垂目道。

    “当然。”再次欺身上前,目标是脖颈。

    周敏由着对方摆布自己,直到一只手滑进裤腰,这才一把按住。“殿下,时辰不早,你该走了。”

    白衣人抬头看看天色,临行前,附到他耳边吹气,“好,反正我们俩,来日方长。”

    周敏望着他离去,又在原地恍惚了一阵,这才进了屋。

    过了一晚上,周敏便病倒了。

    病情来势凶猛,整个人又冷又热,躺在床上打摆子。请了御医来,也看不出所以然,不过说些水土不服,入秋受寒的屁话,开些不温不火的方子。

    霁妃一死,又经乱离,近侍散尽。吴王在宫里住着,几乎是孤家寡人,吴阔只好时不时进宫陪他。

    出征的事,本是君臣一心,本来已是箭在弦上,如今也硬生生搁下了。

    京城这边按兵不动,没有乘胜追击,让很多人摸不着头脑。形势不明,没人愿意做出头鸟,所以南下这一路,周栎竟然畅行无阻。

    陶舟病好后,腿伤却还未愈,大队人马因为他停停走走,又是两月有余。到应天时,即便是南方,也是北风呼呼,冷得杀气十足。

    此时,已是入冬时分。

    应天是前朝都城,亦是本朝旧都。

    当年太祖在此登基,建立大宣朝,休养生息了三十多年,才将都城北迁。如今应天作为旧都,宫城保存完好,城内设一干闲职,无非也就是应应景。

    大军进城后,由季无戈把持城内军政,周栎并不露面。

    日子仿佛闲适下来。

    冬日里,细细的雨丝飘洒,南方的叶子不褪绿,无风也飘摇。

    陶舟立在廊下,伸手去接眼前的檐水。

    “气色不错,看来你还是喜欢南方的气候。”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陶舟并不转身,雨水溢出手掌,沿着腕子流进衣袖。

    周栎掏出薄薄一页纸,展到他手心。

    “送到了?”陶舟缩了手,转身,低头看。上面书了四句话:春去秋来,缘尽缘灭。花还是花,叶还是叶。

    瞬间,手上的雨水渗入,纸上的墨迹转浓,又晕。

    “这是苦有大师……”

    “落烨已经平安送到洛阳白马寺,至于老和尚打什么禅机,朕懒得理。”

    “谢陛下。”陶舟将纸揉成团,随手一抛,丢入雨中,“那么臣也会守信,与陛下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对手许下诺言,周栎却不语,也无笑意。

    眼前人的身后,是朦胧的雨雾。空中阴霾满布,望眼过去,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

    应天府尽是虚职,更何况是区区六品的都察院都事。

    严旧安年迈体虚,向来都是应个卯便撤,今日却安安分分坐在衙内。当然,也无公干,只是闲坐喝茶烤炉子而已。

    茶是热气腾腾,炉子亦暖,正烘的人昏昏欲睡。门一开,便有冷风侵入,进门的人伞一抖,更落了一地的水。

    “坐吧陛下。”严旧安推出一杯茶到对面。

    周栎几步走到桌前,举杯茗了一口,却并不落座,“朕不想久留。”

    严旧安笑着点头,慢吞吞地起身,去取了个锦盒交与周栎。周栎打开锦盒,抖出里面的纸,扫一眼便揣入怀中。

    “果然,陛下早已料到。”严旧安又颤巍巍地坐回去。

    “你该谢谢朕现在才来找你,至少你又多活了几年。”

    “可老夫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阎王爷的生死簿上,严旧安的名字只差最后一笔……”

    周栎不再听他絮叨,提了伞,转身出门而去。

    严旧安坐在原处,又花了些时间将茶喝完,这才上前将门窗关死。屋子里静悄悄的,再没了一丝声响。

    严旧安的死讯传到京师,周敏身卧病榻,斜躺着听完了消息。

    “父皇摆了我们一道。”此次又是一身黑衣,那人隐身在暗处,冷冷道,“严旧安,梁将军的至交好友,当年为他苦苦说情,才被贬到应天。结果呢,遗诏竟然在他那里。”

    “秦王拿到遗诏,应该不日就会昭告天下。”周敏低声道,“你要做足准备。”

    “放心,皇兄调兵城郊,正欲南下,城内都是我的人。”顿了片刻,对方伸出手来,扶上周敏的额,“你脸色不好,这次的药是不是重了点?”

    “我没事,不劳殿下忧心。”还是恹恹的口气。

    “这么多年忍辱负重,就等这一天,你不高兴?”烛火一动,晃出对方的半边脸,病容不减,瘦的颧骨高耸,眼神却是炯炯。

    周敏苦笑不语,合眼慢慢躺倒,被子蒙上头,一动不动,静静地似乎睡去。

    那人无奈,恨恨地欲言又止,随即闪出房门。

    应天城终于云销雨霁。

    太阳出来便升温,这是南方的特色,周栎踩上被雨水洗刷过的青石板,叹道,“应天城,真是好地方。”

    “是偏安的好地方。”陶舟在旁边应道。

    “怎么,你不喜欢这里?”

    “山外青山楼外楼,乱世美景,恕臣欣赏不来。”

    “你是怪朕,在此过的太安逸?”周栎偏过脸来,看着陶舟道。

    “眼下黄河决堤,民不聊生,流寇四起……”陶舟慢吞吞道,“臣只是提醒陛下,不要顾此失彼。”

    “这番话,你该跟皇兄去说。”周栎冷笑数声,搂过人往路边的树上靠,枝叶间残留的雨水,便扑头盖脸地淋下。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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