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鸯鸯》分卷阅读48

    她还记得从九华山出发的那天,这人眼里充满的希冀和热忱——那一天,她终于卸下了一直背负在肩头,那无法言喻的重担和责任,舍去多年来的空等和无望,准备迎接自己全新的生活。

    在说出“我很想念她”的那句话时,眼里充满了少女情窦初开的娇羞和兴奋,那是多年的心如死灰后,突然对生活燃起的希望,和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然而在迟来的夜晚,所有的美梦又无情的破碎,在她方才喘上一口气后,又被牢牢的套上另一副枷锁。

    那根原以为斩断了的丝线在无形中系得更紧了——弄晴失去了孩子,猝然疯了,而她伤痕累累的心却早已负荷不住。

    你总是来晚……我们足足错过了一生呀!

    那女人在癫狂状态下朝她喊出了心中埋藏已久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却带着超载的重量将她击溃,瞬间瓦解了她所有理智。

    弄晴疯了,而她,也再也不能离开了吧?

    “弄晴……”蓦地,谢凌荏低喃出声,空茫的眼睛里聚起了微弱的光亮,“我们当真要如此纠葛一生,谁也不肯放过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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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到弄晴床边坐下,而此时睡梦中的弄晴,面容上有着难得的平静和安详。

    在她们两人之间,有着一根看不见摸不着的丝线,将她们死死的缠在了一起,谁也摆脱不了谁。

    谢凌荏无奈的叹一口气,酸楚的情绪在眼里微微闪动着。

    ——弄晴,我曾以为会至死不渝的爱你一生,然而很多东西都是我们无法预料,无法阻止的,我们注定要错过一生呀。

    为何命运要这样玩弄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能大彻大悟。

    这七年来错过了太多,如今她想珍惜身边的一切,不要再错过什么,空留遗憾。可是你如今成了这样,叫我如何能放下心来离开?

    那赤水河畔,隐匿在桫椤林中的静谧山谷,她是再也回不去了,而翠竹之下的那蓝衣女子也会注定空等。

    究竟该如何是好……

    “谢姑娘!”

    正待谢凌荏沉思时,一声急切地声音将她的思绪打断,绯儿和彦儿跌跌撞撞的冲进屋中,开始大呼起来。

    “谢姑娘——”

    只是话音还未落,就碰上了谢凌荏的眼神,一向温和的眸子中透着凌厉的光芒,立刻吓得闭上了嘴。

    谢凌荏看看弄晴,确定没有将她惊醒之后,才扭头给绯儿示意,叫她们出去说话。

    “怎么了?你们怎么会在这?”

    她轻轻掩上房门,心里升起丝丝的不详感,“是不是药香谷出了什么事?贼女人呢?”

    绯儿喘了一口气后,定了定神,快速说道:“谢姑娘,你走了没多久后,那个叫碧晨的女人又来找谷主了!”

    谢凌荏闻言脸色一百,变得焦躁不安,却又万分纠结,弄晴情况刚刚有些好转,她若走了,谁来照顾弄晴?她扭头看着屋内熟睡的红衣女子,迟迟做不出决定。

    她怎能在这个时候舍弄晴而去,然而,若是司徒迦瑶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又该如何是好?

    一边是不可推卸的责任,一边又是自己牵肠挂肚,誓死保护的人,究竟要她如何取舍?

    见谢凌荏面露为难,迟疑不定,彦儿又着急起来,“谢姑娘,七年来你每次受伤都是谷主在尽心尽力的照顾你,现在那女人三番五次的要加害谷主,难道你忍心看谷主遭难吗?”

    “不行!我……要去……”只是还没说完之后她神色又黯淡下来,咬唇嘴唇又陷入深思,“我去了,弄晴怎么办?”

    “你去吧!”

    清远推开房门,斜倚在门边看着她,“快去吧,不要让自己留有遗憾,阮夫人这里,我会照顾。”

    “而且阮夫人的身体已经无恙,你安心去吧,这里我会照看的。”

    谢凌荏闻言大松一口气,激动不已,“清远前辈,我早已经通知我朋友到岳阳来取剑,估计她们很快便要来了,到时候你把弄晴交给我朋友,叫她们将她带到药香谷来,那就麻烦前辈了。”

    清远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去吧去吧,我知道了。”

    “嗯!”谢凌荏点头,来不及和弄晴道别,跨上快马,扬长而去。

    见谢凌荏走了,清远才对绯儿和彦儿说,“你们两个丫头跟我进来,那个疯女人发起病来,我一个人可搞不定。”

    她走进屋内,径直在弄晴身边坐了下来,搭搭她的脉后淡淡道:“阮夫人,其实我知道,你是清醒着的吧?”

    话音刚落,病榻上的那人睫毛颤动了一下,却依旧没有说话。

    “用装疯卖傻来逃避,其实并不是一个好办法。”

    清远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谢姑娘不管再怎么坚强,却始终是一个弱女子,有时候你该多体谅体谅她,多心疼心疼她——她是一个好人,你不要太逼她……”

    床上那人依旧没有回应,只是侧过身去,双肩止不住的轻轻颤抖,偶尔还能听见喉间强烈压制的几声呜咽音。

    夜郎,赤水竹海。

    司徒迦瑶望着天边的半抹残阳,有些失落的叹了一口气,若是平日,这个时候谷中也炊烟袅袅,绯儿和彦儿也开始生火做饭了,然而近日却是万分的寂寥。

    也许是触景生情,悲从中来,司徒迦瑶心里酸涩难抑,一时间又剧烈的咳嗽起来,缕缕殷红血丝从指缝中渗出。

    费了好大的力气,司徒迦瑶才缓过气来,她提起紫毫,在白宣上落下一横,却又迟疑了一下,究竟该不该叫她速归?也不知道宝儿怎样了,希望不要给她添加麻烦才好……可是,凌荏你要是还不来,只怕我是等不了了……

    她摇摇头,再三斟酌之后还是决定落笔,只是才写完一个速字,空旷的药香谷内突然响起了熟悉巴乌声,沉郁的调子几乎洞穿了整个山谷,直直刺入司徒迦瑶的耳膜之内。

    ——天!这是……

    司徒迦瑶立马立起身来,这感觉怎会如此熟悉,分明就是……当年的碧声,只有她才能吹出这般触动人心的曲子。

    她提起裙角,循着巴乌声而去,然而还没走出几步,远处一个黑衣白袍的女子就吹着巴乌,缓缓朝她走来。

    司徒迦瑶看着愈渐愈进的弦歌,心里一阵抽搐,不会,该不会是……怎么可能?

    曲子在弦歌指间停下,她轻轻一笑,迈着步子朝司徒迦瑶靠近。

    “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她轻轻吟着诗歌,慢慢走近。

    “迦瑶,千万别告诉碧晨啊,就当作我们俩之间的秘密。”

    弦歌微微一笑,睁开眼睛,晶莹剔透的目光罩在司徒迦瑶神色,那眼神,宛若琉璃。

    “迦瑶,我来了。”

    司徒迦瑶愣愣的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女子,嘴唇轻轻颤动翕张着,“碧……声?”

    “是,我是碧声,我全都记起来了!”

    弦歌温柔的笑着,眼中的琉璃之色被余辉称得熠熠生辉。她顿了顿,扶着手上的巴乌,神色安详,隐隐透着甜蜜之意,“故人相见,本该好好煮酒交心一番,可是我必需得先去见芾湘。”

    “芾湘她……对我太没安全感了,迦瑶你不会生气吧?”弦歌垂着眼睑,自顾自的说着轻柔万分的话语,“十三年来,一切都变了,我再不是当初的碧声,而你也不再是当初的迦瑶,如今的我们应该都有了自己更重要,更想要守护的东西。”

    “所以……”弦歌微笑着抬起头,却是一怔。

    蓝衫女子呆呆的立在她的身前,脸色煞白,眼神空洞得可怕。

    “迦瑶?”她试探性地伸出手,握住司徒迦瑶的手指,然而司徒迦瑶则震惊得呆立在原地,思绪还停留在弦歌最开始的一番话上——我是碧声,这几个字雷霆般的击在她身上,将她击得神智崩溃。

    原来兜兜转转,当年死的是碧晨而不是碧声,辗转十三载,当神灵将碧声送回自己身边时,又错手杀了她。

    “怎么会……”话音还未落,她的身子就忽地往前一倾,“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天意弄人……”

    弦歌脸色一白,一把接住司徒迦瑶摇摇欲坠的身子,“你怎么了?”她刚刚说完,视线就落到了司徒迦瑶胸前的凝血珠上,神色再度一怔。

    凝血珠若是用在健康人身上则是无上的至宝,然而用在病弱之人上,则是比毒药还要裂伤几分,会让人从病灶处开始石化,在僵化中达到永恒。

    “我怎会如此糊涂!”

    懊悔愧疚的情绪排山倒海的向她卷来,弦歌咬着红唇,手指闪电般的掠上凝血珠,然而却在指尖碰到红珠时,猛地往后缩了一下——上面居然被下了禁忌咒。

    弦歌心头猛的一沉,有种说不出的深深的悲戚感,芾湘还是不信她,不信自己心头最重要的人是她自己而不是迦瑶呀!居然用了这么狠毒的方法来将迦瑶置于死地。

    她敛敛心神,立刻将司徒迦瑶横抱起来,“迦瑶,你撑着,我这就带你去找芾湘,让她给你解咒。”

    “不……”司徒迦瑶摇摇头,挣扎着从弦歌怀里落地,“诚如你说,十三年来一切都变了,我也有自己更重要的东西,有自己值得用生命去等候的人。”

    “迦瑶……”弦歌看着眼前瘦弱苍白的蓝衣女子,眸中的神色瞬息万变。

    “碧声,我的身体,是不能走出竹林的,我只能在这里等她。”司徒迦瑶淡然一笑,又慌乱的抓住她的手,急切地说道:“你快走,倘若芾湘对你真的如此重要,再不走就见不了她了!”她咬咬嘴唇,垂下眼睑,小心翼翼,“我给你喝的那碗药其实是……是死方……”

    “对不起……碧声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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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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